第 19 章 ...
程老爷子拿着手里厚厚的资料沉思中。
他当过兵，上过战舰守过公海打过海盗；退伍下海做生意，押过货走过全国的穷山恶水，谈判对阵过各种人精或流氓……他摸摸自己的胸口，自己这一辈子的经验积下来，看人看个把毛头小伙子应该错不了的。这个王思捷，当年进公司的时候，就是看重他一股冲劲，为人正直不阿值得重用。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确实也做得非常好，要不然当初二儿子刚回来也不会交给他去辅佐。只是没想到辅佐出事了……
小儿子私奔那会儿，那真是全家抓瞎。女方家长那副滚刀肉的横样，让他和老婆担心小儿子的安危担心得白头发都冒出来了。关心则乱，倒是王思捷那个外人，一眼看出了些端倪，关键时刻还给自家小儿子挡了皮肉之灾。对这个人他一点感激没有那他就不是人了。可是为了感激恩人，程老爷子宁愿舍出去程毕负责的那个分公司整体，也没想过把亲儿子舍出去。当初那臭小子回家宣称自己男女不拘的时候，他也就付之一笑，觉得是年轻人放荡不羁瞎胡闹，等过两年他玩够了长大了自然而然会回来结婚生子开枝散叶协助家族最后自己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一切完美的计划偏偏被自己当初非常看中的“肱骨之臣”给打破了。
一开始程老爷子的愤怒不必老婆程妈妈少，只是他为人一向城府深，没有急着表露。对家里他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过时间过去人冷静下来，再加上派出去的私人侦探查到的这叠文件，程老爷子觉得自己有好多东西需要想一想……
王思捷对自己被查的事一无所知，且不说老爷子请的是专业人士，他自己天天忙的各种事务都已经快令他应接不暇了。尤其，最近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展开了。大约还是因为自己绯闻缠身的关系吧，他想，果然世人对同性恋的包容性还是没有那么宽的。
企划部和秘书部有几个平时感情还不错的，还是有在力挺他的，可是架不住林子大人多口又杂，每天各种压力堆下来，王思捷有时候真觉得会有点儿力不从心……
比方说有些细节小事吩咐下去的时候，他的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职场哪里有不得罪人的，之前因为各种利益衡量没有明着来的各种小手段渐渐都上了台面，许多人的鄙视更是不加掩饰。自己的名牌被贴到女厕所标志底下这样的幼稚行为都出现了。
对此种种，王思捷也很无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看见的时候自己上去把名牌撕下来而已。工作倒是更加卖力了——他觉得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在工作上出成绩，才是让那些人闭嘴的最佳手段。可是问题是他的努力增加，而工作的难度也在增加……
比方说新季度的目录制作，请了个模特公司招模特这样的小事也被搞得十分复杂。男装品牌的部分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这本来都不能算个事，为了避嫌王思捷把这一块任务特别划出去交给别人做，没想到却还是搞砸。最后是模特公司炸毛，一纸协议过来要求先签保证照片尺度等等“防潜规则”的条例，弄得王思捷接到文件的时候以为看错了。天知道他们要拍的是西装系列啊！哪里有什么尺度问题！后来事情一查发现原来是底下联系这个事的业务吃小回扣的时候贪多，故意放话说什么“公司领导素爱男风”，来要挟竞投的几个小模特公司，打算然后以会帮忙“保护艺人”为名头多要点好处。更近一步的据说还有私底下跟模特散谣言的，说想走关系跟大老板搭线的也不是不可能云云……
王思捷查明白了这些破事儿之后只想说一句我靠。
其实，业务吃点回扣是屡禁不止的事，公司明令禁止，可是灰色地带说不清楚的人情礼什么的，你只要没有损害公司利益别人也查不到你。这也算是某种行业潜规则。可是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
那个愚蠢的业务自然是开了没二话。关键是这放出去的谣言好像春天的野草一般后果不堪设想。王思捷也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更何况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所以难免心下也有些慌张。
某次跟程毕去跟竞标的一个客户应酬，对方神秘兮兮地请他们俩吃饭桑拿包少爷的时候，程毕莫名其妙地跟王思捷问：“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花枝招展的男孩子在这里？以往不都是请的美女作陪么？”王思捷头痛欲裂——我靠连客户也在传了么？！
高#潮是分公司旗下的，当初程毕第一个办砸了之后又挽回回来，扬眉吐气的案子里合并的乡镇企业化工厂。化工厂、X集团和分公司三权分立的这个新企业的业务这两年是蒸蒸日上，效益很好。可是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化工厂那一拨的股东跳出来，对自家产品入这一季目录的事提出了异议。具体提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理由，但是真意其实是“公司高层不检点，影响企业以及产品形象”。此闹剧一出，全公司上下哗然。
程毕也愣了，之后是咬牙切齿恨当初怎么没把那个破厂真的拆吧拆吧卖废铁。
这个事本身还是好处理的，虽然股权三权分立，可是分公司和X集团基本来说是一伙的，所以产品最后当然还是入了目录。可是过程却让程毕王思捷觉得无比恶心——和X集团开会讨论对策的时候、三方酒桌上拍板的时候，那毫不掩饰的针对两个人的轻视和恶意围观的态度让他们心里沉重得不得了。程毕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回到分公司差点摔东西骂人。
他这时候才算真的明白，当初王思捷拼命不让他对外泄露二人关系的意义何在。同性恋这件事在中国的现实究竟是怎样……
“这个事不行，我咽不下去这口气！”程毕气呼呼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思捷，我们不能就这么输了。我们没有错，我们跟他们干到底！”
他这还没等干倒任何人呢，王思捷先行一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