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
王思捷出身湖南西北部的一个小农村。村子很小，也很落后。王思捷下面有一个弟弟，已经结婚了，在老家和父母住在一起。王思捷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一点钱，可是从来都不会回家探亲访友。甚至是过年都不会回来。可是因为他一直都有给家里钱，所以也没有人说他什么。这家人本身则表示早已经和王思捷断绝了亲缘关系，虽然寄过来的钱会照常从邮局领，用这些钱他们家的二儿子已经结了婚，家里的生活情况在当地也算不差。但是他们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的这个大儿子。
村里对于王思捷的存在，态度也比较暧昧。大家对王思捷人现在在哪，在做什么都不甚了解，也不求甚解。有人被问到王思捷的情况的时候，只是轻蔑地说那是个人妖不男不女。也有人八卦说他在外面打工，一定是卖屁股了，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家里。这样的中伤可能是出于对他家有钱的一种眼红的结果，但是也没有人对此帮他家打抱不平，反而倒是推波助澜的比较多。总之他在当地就是名声很不好。
自从王思捷上大学后，出了柜，村里和他家里就一直是这个态度了。
从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状元、大学生，一下子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这样的落差让他们家的人都觉得非常抬不起头和恼火。他老父亲现在还在恨他。他的弟弟也是一提到他就骂。
至于寄过来的钱，被当做“不过是对这个家庭造成的莫大损伤的一点点补偿而已”，家里人也觉得拿的理所应当。
王思捷具体出柜的过程比较复杂。其中可能还涉及到了另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的事情。
那是个脑袋有点不正常的男的，整天画着难看的大浓妆，穿花衣服在村里逛，谁见了都躲着他，小孩子见了他都会朝他扔石头。这个人在王思捷大一暑假的时候，溺水死了。据说是他自己疯疯癫癫在水库边上玩，不小心掉进水库里了。可是也有人传说是他自己跳进去自杀来着。具体为什么不知道，疯子嘛，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这个人死了之后，王思捷就突然跟家里出柜了。然后还自己花钱，给那个死了的“人妖”交了火化费，甚至还给买了个骨灰盒。于是村里人盛传他跟那个疯子人妖有一腿，一时间成了方圆几百里内的大新闻。
后来他给他爹打了个半死，整个人给扔到了街上。从此不许他再进家门。
从那以后王思捷没有回过家。虽然毕业就业之后，除了给家里寄钱，每年都会回去，但是只是住在县里的旅馆住上几天直到过完年再走。有传闻说他第一年往家拿钱的时候其实回过一次家，但是没进了家门就被他爹用扁担打出去了。钱当时撒了一地，还是他弟弟给捡起来收了。
王思捷读大学靠的是助学贷款和各种奖学金，另外他打工打得很凶，平时生活也非常简朴。大二的时候以需要打夜班的工为理由搬出学校宿舍，在校外租了间小屋，大四的时候开始和低两年的学弟高文同居。该学弟是同性恋者。至此他终于大学里也公开了性向。
程毕弹了一下纸头：“什么吗，这报告一点都不详细。你跟高文两个小0能干什么。那不能算同居只能算同住啦。”
王思捷苦笑了一下：“外人又没有知道那么多。那个时候的确有传我们俩是一对。不过我那会儿也不想找男朋友所以不在乎；高文和恋人你侬我侬的没空在乎；他那时候的恋人是没出柜的，觉得有个挡箭牌也不错自然也不在乎。所以就随便他们传了。”
“你也太好说话了吧……”程毕抓了抓头。
“那个死了的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跟家里出柜啊？难道你们俩……？”
王思捷苦笑了一下：“那个人比我大快二十岁呢……快能当我爹了……”
“不过我算是他启蒙的。我是十二、三岁左右那会儿吧，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
“他对你做了什么？！”程毕抓住他两肩，激动地摇晃，可突然又镇定下来：“不，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王思捷笑了：“你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那个人脑子不好，还老爱扮女装，整天脸上画着很难看的彩妆，在村里跑来跑去。村里人一边都躲着他，却也常常去逗弄他玩。小孩子更是会时常想办法捉弄他……
有一次我去上茅厕的时候，看见他也在上。本来是想偷偷过去吓唬他的，却突然看见他那里特别大……虽然他老是画着很难看的妆，但是皮肤特别白。上大号的时候他还用手托着那玩意儿，屁股露在那特别圆特别白。那时候突然间我就知道了，我是喜欢男人的。”
“为什么？”程毕傻呆呆的问。
“因为勃 起了呗。”
“啥？！原来你喜欢那样的？！这么重口！”
“不是啦！”王思捷给了他一拳。“我那会儿才多大，梦遗都不怎么会呢……就是那一瞬间的一个感觉。那时候太小了记忆也有点模糊了…………总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明白了，比起女孩子的身体，还是看见男人的身体更有感觉。”
“总之就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总觉得那个人跟自己有某种联系，是一种人。所以当我看见他死了之后，就决定出柜了。”
“你看见他死了？”
王思捷虚弱地笑了一下。
“那天是暑假。我看见村里几个小年轻的男的在欺负他。他们把他扒光了，踢他。他脑子不好，平时说话的时候喜欢捏那种唱花鼓戏似的腔，那天挨打的时候疼得叫唤，却也是那样的调。我才知道那个人不是装的……
……后来我看见那几个人把他光溜溜地架走了，说是要带他上河边耍一耍。在我们那，说上河边耍就是偷情幽会的调侃的说法。他们走了我就回家了。可是第二天就听说那个人死了……”
程毕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沉重的一个故事。
这样的故事，和他的生活距离太遥远了，太不真实了。怎么会有真的这样的事情，那么野蛮，那么不可思议，那么无奈……那不应该是小说还是电影里，夸张地表现的时候才被编造出来的情节么？现实里竟然会真有其事……想到这一点让人心里发寒。
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候出柜，不顾在念大学期间就被赶出家门的风险；为什么他永远都对身边的人，比如同性恋的学弟那么的照顾有加而丝毫不求回报；为什么他会变成除了工作一无所有的工作狂人；为什么他对自己总是对自己那么苛刻严肃……
他轻轻地把思捷的头搂过来放在自己颈窝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思捷。那不是你的错。知道么？”
王思捷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所以已经够了。我都懂，真的。”
“……你懂个屁。”
怀里的人低低地发出了有点发抖的声音，然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稍微改拖一点了，原来的结局出完柜扔完这个包袱就完事儿，觉得有点潦草……
总之就是，还有两章就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