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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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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作者:半勺蜂蜜

   买来后他还是穿着旧衣,将这套衣服偷偷藏了起来。
   李立迅速换上书生服,看了看马厩中的两匹马儿,一匹睡着一匹醒着,醒着的那匹黑马慢条斯理地吃草料,吃了几口又不吃了,应当是已经饱了。
   黑马背上的马鞍下,挂着布兜子,说明这马是有主人的。
   李立将布兜子解下来,平放在食槽上。然后他从怀里拿出钱袋,留了一块够自己回程使用的碎银,剩下的银子全都放在那布兜中。
   这些钱应该够主人买好几匹马了。
   他将套住黑马的绳索从木桩子上解开,牵着黑马走出驿馆。
   石板上结着厚厚的一层霜,还没有任何行人走过的痕迹。
   李立想把马儿牵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再骑上马背。
   这时,却听得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立儿,又被你摆了一道,我竟不知你还藏了私房钱。”萧掠靠着墙,唉声叹气地摇头。
   李立掩去眸中的惊慌,翻身上马,只要他此刻挥鞭策马,萧掠这半残的瘸子是绝对追不上他的。
   风乍起,将李立那顶风雅的书生帽吹歪了,李立背对着萧掠,将头上的绑带解开重系,固定好帽子后,才执鞭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掠——
   “宁王,我要坐兰朝的至高之位,你帮是不帮?”
   “立儿,你为什么非要回去蹚浑水呢,你想杀的人,我会帮你杀,如果你想亲自动手,我可以把剑递给你。”
   李立不答,他的态度摆得已经很明白了。
   这并不是一场由萧掠决定走向的谈判,甚至也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尽管表面上看李立一无所有,他才是那个恳求施舍的人。
   但若是李立当真在意萧掠是否助他,那他就不会选择不告而别。
   “好吧,立儿、我的十四殿下,臣会帮您,让您如愿以偿的。”
   妥协地这般波澜不惊,却是将宏图霸业、江山野望一概舍了。
   驻足的功夫,天边已现出鱼肚白,胯下的马儿突然嘶鸣起来,焦躁地来回走动。
   李立扯住缰绳,高高扬起马鞭,最后看了一眼萧掠,“你错了,我要你帮的,是我的皇兄李玉。”
   他再不回头,夹紧马肚,挥舞鞭子,往远处奔去。
   十四皇子死而复生,整个京城议论纷纷,有人怀疑李立当了逃兵,更有人怀疑李立投敌叛国,才换来了一条生路。
   太子府大门紧闭,这天只放进去一个客人。
   李立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他的皇兄,太子李玉。
   李立一步步走向皇兄,他看到李玉的一张脸全没了平时的温和模样,是那样的可怖、可怜,还有害怕。
   多有意思的表情啊!李立紧紧咬住颊边肉,免得自己真笑出声来。
   “扑通”一声,李立跪倒在李玉脚边,声泪俱下,“李立无能,未能保护好皇兄,求皇兄原谅!”

第21章

   还未等李玉回过神来,李立先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那日在客栈内,臣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醉酒睡去。醒来未见皇兄和两位先生,臣弟还以为须屠抓到了你们,好在皇兄吉人天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玉惊愕不已,似乎是不敢相信李立竟没有被须屠带走,不过李玉纵使再想知道李立是怎么躲过去的,他也不敢直接询问,只得变着法拐着弯,顺着李立的话点头,眼神闪烁地问:“小十四,你醒来后有没有见着什么人?”
   李立茫然地摇头,“臣弟醒来后房间空无一人,因为担心皇兄安危,臣弟没有在客栈停留,而是躲藏在城内打探消息,那几日戎狄士兵一直在城内逮人搜查,臣弟跟踪他们,见他们一无所获后,便想皇兄应当已脱离险境,这才戴罪苟活至今。”
   见李立情真意切,全然不似作伪,李玉内心混乱一片。
   难道是那酒水中的药下少了,让小十四早早醒了过来,没有和须屠的人撞见?
   小十四的品性李玉是最为了解的,他是绝不会瞒骗自己的。
   “没、没错,”李玉回过神来,因为在绞尽脑汁找哄骗李立的托词,语气较之往常更为和软,“大概是那天白天咱们应对不当,须屠回去发觉异常,晚上派手下前来逮捕我们,幸好太傅及时瞧见他们的踪影,安排了撤离……”
   “事发突然,小十四你又醉酒……”李玉飞速看了一眼李立,收起视线,“怎么也叫不醒。我们若不先走引开那伙戎狄士兵,他们一定会进客栈抓住你的。”
   “我们按你先前所说的计策翻越过城墙,后来为兄一直想去接你,却再寻不到入城的法门。朝事告急,父皇密令崔我入京,为兄命人四处寻你,你却杳无音信,为兄以为你已遭不测,只得禀报父皇,为你求来身后哀荣。”
   李玉一口气说完,语速愈来愈快,说到最后甚至落下两滴泪来,令人动容。
   李立觉得皇兄的这两滴泪倒也不算是假的。
   比起将亲弟弟送给敌人以换来自己的脱身,李玉一定更希望自己是一个全无错处、事事为弟弟考虑的好兄长。
   难怪他此刻如此沉醉于他自己所编织的这个故事了。
   哪怕他下一回,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弟弟继续出卖。
   “原来是这样,让皇兄担心,李立罪该万死。”
   李立扮演着一个身负原罪、死里逃生的皇子,天真、无知、惴惴不安,像一头迷途的羔羊,等着被人救赎。
   有的人就喜欢在暗处当畜生,然后在亮处做圣人。
   李玉恰好就是这种人。
   当初李立生死未卜的时候,他是最希望李立死的那个人,然而当李立落魄地回到京城,接受众人的冷嘲热讽时,李玉又成了那个最慈悲的人。
   李立的说辞是经不起推敲的,但是他可以利用皇兄这份愚蠢的愧疚修补漏洞。
   为了防止皇兄事后怀疑,李立特地挑选了一个皇兄最焦头烂额的时间点回来。
   朝堂上,太子和瑞王之间的争斗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两方经常抓住对方的把柄,在恒帝面前疯狂弹劾,但是恒帝每次都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看似严厉,实则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摆明了,恒帝在坐山观虎斗,哪一方先弄死了对方,就是最后的皇位继承者。
   果不其然,李立“死而复生”的事本可以大做文章,他一向被看做太子党的人,但是最终还是在各种谣言中不了了之了。
   为了平衡各方的势力,李立最终被恒帝幽禁了起来。
   李立被关在京郊一处曾被革职抄家的官员府邸中,每日与满地的枯叶杂草作伴。
   就在所有人以为十四皇子已成废人的时候,李立却在这座荒宅中,攥着萧掠早早埋在京城的各处暗线,操控着朝堂的时局。
   萧掠果真守约,成了太子李玉的背后支持者,他本人并未与李玉接洽,而是选派了一个联络人相互通传。
   而这名联络人会按时前来荒宅,向李立汇报太子动向,以及听候李立下一步的指示。
   李立要他尽心竭力辅佐太子,务必帮助太子扳倒瑞王。
   有了宁王萧掠作为靠山,太子党反扑瑞王一党,瑞王背后的刘氏斗不过萧掠,只能断尾求生,祭出了瑞王,退出这场皇位继承人的争斗。
   当黄正谦代表李玉,得意洋洋地在朝堂上细数瑞王所犯的二十一条大罪时,恒帝面色铁青地让黄正谦住嘴,随后给在天牢中的瑞王定下死刑。
   “太子,你该满意了。”恒帝下完旨,对跪在地上的太子李玉说道。
   自此,太子一党独大,没有任何一名皇子再有资格与李玉抗衡。
   李立被解了幽禁,每日陪同太子上早朝。
   李立还真的成为了皇兄的左膀右臂,岳青柏自从归京后,便称病在家,眼下除了黄正谦,他就是李玉最为倚重的人了。
   一日早朝,李立听见恒帝咳嗽了一声,太子随即关心地问了一句“父皇安好”,恒帝道了声“无妨”,眼神却分外警惕地扫过太子的发梢。
   散朝后,李立状似随意地向李玉说道:“父皇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怎么今日又咳起来了?”
   李玉眼中闪过微光,“父皇毕竟已过盛年,确实不该过度为国事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