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表白
沈皓然没有将黎宇送回丞相府，也没有送回自己的府邸，以免引起丞相府和黎皇后的怀疑。
左思右想，只能将他送往宴席旁的偏宫中。
这几日，黎宇都在筹备宴席的事情，自然是住在偏宫中。
虽然是这样，但也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偏宫总是点着明亮的烛光，照着那人坐在桌前批阅文件的模样。
推开门，便看见满地的文件，不难想象他坐在一片文件当中苦思冥想的模样。
将黎宇轻轻放在床上，除去靴子，盖上被褥。
应该只是太累了，又受了打击，才会晕倒，听着他和缓的呼吸声，沈皓然叹了一口气。
“殿下，您该……”
“嘘……”示意身旁的风涯噤声，沈皓然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拾起地上的文件，翻阅起来。“你先下去吧，安置好两位不安分的殿下。”
风涯一惊，就算是要找个理由让自己离开，也不应该让自己去照顾那两个西蜀国的混蛋呀！
沈皓然并没有打发他的意思，只是担心黎宇晕倒，没人看着那两个魔头，让他们继续闯祸，那黎宇醒来就会更加为难了。
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风涯的不满，而是将地上所有的文件都拾起，放置在桌前。
见自家殿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不满，风涯只能叫苦连天地退下去，将门牢牢合上。
知事是个繁忙辛苦的工作，若是身边没有人协助，不单是影响效率，还容易消磨心神。
想到这里，沈皓然便想拨出一部分的人手，借予黎宇，让他不要这么辛劳的好。
毕竟他并不熟悉知事的工作，虽然有黎秦在他身边，但在短时间内接手知事府还是有难度的。
看着文件上的批注，清晰明了，让人不由得从心里佩服，这是要花上多少时间和努力才能达到的程度呢？
也难怪会晕倒了，看他最近也是削瘦了许多，就连抱起的那一刻，也是轻了不少。
沈皓然右手执笔，左手执袖，帮忙批改桌上的文件。
于他而言，早已习惯应对堆积成山的文件，自然效率比黎宇要快得多。
……
漆黑一片，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就连自我的感知，都要迷失在这片黑暗之中。
黎宇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一个幼小的背影，那少年一路向前跑，而眼前的黑暗，却像活物一样，如同头发一般的黑暗丝线，将他整个人卷起。
黎宇想要冲上前救那个少年，身后却有一只手，恶狠狠地推了自己一把，不慎一脚踩空，堕进冰冷的深潭之中。
窒息的感觉，空气被水挤出肺部，变成泡泡浮上水面。
黎宇挣扎着，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朝着自己恶毒的笑。
“救我……为什么……咕噜咕噜……娘！”
为什么要推我，您明知道……我不会水……
呼唤的声音被水湮没，伸出的手，除了水，什么也没有抓住。
“救我……救我……”
沈皓然批阅完，有些疲惫地活动了下手腕，却听见床上的黎宇低声嘟喃着，似乎在做噩梦，不由得起身，坐在床沿边，想要叫醒他。
“少公子，醒醒，醒醒。”
然而黎宇并没有醒来，看着他在睡梦中挣扎的模样，沈皓然不由得蹙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黎宇，醒醒，黎宇。”
──黎宇。
温和的声线，将他从可怕的梦境唤醒。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担忧的清冷眸子。
“然哥哥……”
语气满是委屈，伸出双手揽住男子的脖子，收紧。
沈皓然被那一声然哥哥叫得失了神，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揽进怀里***。
怀里的人哭得委屈。
支撑在枕头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攥紧，被这一哭整得不知所措，只能呆滞在原地。
若是可以，真不想再让这个人哭了。
可身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完全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之中。
──黎宇想起来了。
至今为止，梦里的一切一切，都想起来了。
思绪还沉浸在噩梦中，难以释怀，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李夫人中毒，身子虚弱病逝之后，本以为能够成为正室的二夫人，却迟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就连生下了少公子黎宁，也没能跃上正室之位。
因为──大公子黎宇，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了。
看着他，就像看见已逝的李夫人。
是威胁，是扎在心上，时不时抽痛的刺。
那就接近他，爱他，让他接受自己，让他敬慕自己。
然后，将他推到水里，听着他凄厉的呼救，挣扎扑腾着，却笑着不去救他，让他置身恐惧和绝望之中，沉进水里。
那个人……是被叫做娘的人。
是被背叛的愤懑，和被伤害后的恐惧。
哭闹的声响引来了许多人，筹备宴会节目的宫人们猛地推开大门，便看见沈皓然坐在床沿，半身压在少公子身上，而少公子哭得无比委屈。
──哎！
宫人们没敢打扰，默默地将门关上，识趣地退下去，还不住地小声吵闹。
“天呐！二殿下是在做什么！难，难道是──好刺激！我想看！”
“看你的头！不学好！我们真的不去救少公子吗？看他哭得这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二皇子殿下这样──明明是那么薄情寡欲的人！”
“嘘！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了！”
“可是少公子不是有夫人吗……难道！”
宫人们激烈讨论着，想必再过不久就会有各种版本的传言出现了。
注意到身后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沈皓然有些无奈，现在这个场景肯定会被误会，要是传到黎皇后和丞相府那边去，怕是会给黎宇造成困扰。
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怎么哄怀里的这个人。
明明是天资聪颖的二皇子，面对心上人哭闹的时候，却说不出一句好话，只能手足无措，不停地安慰道，“怎么了？你别哭了……好吗？”
“做噩梦了吗？黎宇？你……要怎么样你才……”
双手用力一撑，想要看清怀中人的表情。
紧拥的双手并没有松开，被稍稍一带，怀里人仰了起来。
因为哭过而充满湿润的眼眸，泛着些许微红的眼角，微张的樱唇抽泣着，满是委屈。
心一悸，失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薄唇已经压了上去。
轻柔，带着一丝克制。
柔软温润，呼吸急促，比梦中纠缠多次的那个触感，要来得真实。
“唔……”
察觉底下人一惊，微微退却的颤抖，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
一旦尝到甜美，便像打开了经久克制的念头，把所有的挣扎都吞入口中。
从未像这般，想要一个人，想到几近疯狂。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在一旁守着，默默护着他，不让他收到任何伤害，可是什么时候开始……
这份守护之意，已然变质，变成了占据。
***
许久，见怀里的人停下了哭泣，他才松开他，撑着手俯视着底下的人，眸子游离着些许愫意。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口中，薄情寡欲，无欲无求的二皇子，也有了真正想要的东西。
看着黎宇无措的表情，他开口轻问。
“为何在梦醒的那一刻，唤我为然哥哥呢？”
被这个吻打击得什么都记不清的黎宇，有些想埋进被褥之中，“……我……”
“那只画眉鸟，名为小宇，性格孤僻，谁都不爱接近。就连亦轩也花了好几年才得到它的信任，而你并没有见过它吧？”
“但它却……想看见熟人一般，声声凄切，想要留在你身边。”
那些记忆，就像是梦一般，在眼前放映。
黎宇垂下头，眼神动摇着，不知如何解释。
“我曾想过，你是大公子。”
“就连刚刚，你唤我做然哥哥的时候，我也忍不住会想，其实你就是大公子。”
只有大公子，会唤他做然哥哥。
沈皓然勾起一抹苦笑，“可是，我也会想，我究竟是因为你是大公子，还是因为你是你，才会心悦于你呢？”
黎宇一怔，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刚刚说什么？”
见黎宇并没有听清，沈皓然缓缓起身，眼神坚定。
“我说，无论你是少公子，还是大公子，亦或是一抹不知来处的归魂。”
不问来处，不问去向。
“我心悦于你。”
看着沈皓然无比认真地说出这番话，黎宇蹭的一声红了脸，拉起被褥盖在自己头顶。
啊啊啊啊开什么玩笑呀！超直球啊啊啊啊！
你喜欢的不应该是李清诺吗！那才是主受啊！难道是因为之前抢了李清诺的剧情线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不是吧！
为什么还有一点小开心的──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行呀！原主是反派呀！怎么会有恋爱剧情线的！这个世界乱套了呀！
见黎宇羞红着脸将自己蒙在被窝里的模样，沈皓然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将他的被子缓缓拉开，凑近。
“那么，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