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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出炉》    作者:风雪不动

周奚笑得肺里一阵抽疼,他捂着心口往后仰了仰,冷汗就顺着脸落下来。

“你不认我也没关系,缘分已尽,千错万错都是我。”许琴看着他,终究是红了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但你爸等不起了,这么多年,你给他一个机会吧。”

“砰——”

玻璃杯跟着尾音轰然破裂,周奚的杯子轻而易举地砸在桌上,落得满地稀碎,纯净的温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带出了猩红的颜色,滴滴答答地顺着指尖往下淌。

天边滚动的雷鸣怒吼着跟着闪电一同炸开了,白光撕裂了天空,暴雨狂乱地摇动着整座城市。

陆向阳迅速把小花拉到自己身后去。

他看见周奚的眼睛里有什么光彩消失了,黑漆漆的,没有任何颜色。

陆向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时间像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脊背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男人的眼里翻滚着无声嘶吼的愤怒。

“我等了二十三年。”周奚在满桌狼藉前站了起来,他艰难地直立着让自己保持住最大限度的冷静,“你们给过我什么机会?”

“可你还活着,你们都还活着。”许琴在这一地的玻璃残渣里忍不住地哽咽着哭出来,哭声撕得大脑一涨一涨地发疼,“你爸他、他马上就活不起了……周奚,你救救他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的番茄肥牛米线,吸溜。

番茄浓汤底真的好好喝word妈呀,我全程抱着碗在啜,兴奋.jpg

(提问:喝汤为什么不用勺子?)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看了眼被冷落的勺子。)

PS:陆老板!奚哥的手啊!!!

79  七十九章·你会怎么选?
“救个屁!不去。”

陆向阳在给周奚包扎的时候火冒三丈,但气又不敢往手上撒。周奚看见他拧开碘酒的时候,脸上的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

许琴走了。

留下周奚的手被玻璃割伤的长口子,慢慢地涎着血。跟窗玻璃上凝起的水珠一样缓慢地滑落。

她走的时候雨还没停。

就在陆向阳以为这个极具表演效果的女人要孤苦伶仃地冲进雨里的时候,许琴从她一直拎在手里的挎包里摸了把迷你折叠伞,往头顶一撑就轻巧迈了出去。

高跟鞋小雨伞,精致得无懈可击,走得一点儿不狼狈。

“她大爷。”陆向阳没忍住朝门口骂了一句。

青青听见响动也赶了过来,她看着满地残破反应得很快,先回花店提了个医药箱过来。

周奚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

“拿着,你俩挪个桌,去那边。”青青把药箱往陆向阳手里一塞,转身去找扫把,“我去把玻璃渣扫了。”

周奚的身子应声晃了晃,像一具没有知觉的空壳。

脑子里就剩下许琴说过的只言片语。

说的什么“白血病”,什么“骨髓干细胞”,什么“唯一的儿子”和一长串陌生的国外医院的地址。

他一时半会还没从人生的巨大冲突里回过神,那些困惑的问题经过岁月的发酵后像是成吨翻倍的炸药,轰得他头脑一片空白。以往的怨恨,怀疑,惊慌和恐惧,现在全都交织成一片,意识里正片刻不停地打着混战,血肉纷飞,不分敌我。

这种状态下似乎也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周奚攥紧着手,血珠就在皮肉挤压的边缘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冒出来。

“我先回去。”周奚漠然垂下眼,“给大家添乱了。”

“坐下。”陆向阳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架过来一把摁回在椅子上,“手不想要了?”

最长的伤口割在虎口的位置,一直顺着掌心延伸过来,五六厘米长,其他的位置都在指节抓握的地方,好在只是划伤,伤口虽然多,但没有很深。

“松手。”陆向阳把他的手摊在桌子上,“我给你消毒。”

周奚没说话,任由他摆弄。

陆向阳处理皮肉伤俨然是个老手,打得起劲那会儿哪都磕碰过,去不起医院就自己回家弄。但打开碘酒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要去拿棉签还是直接往上倒。

“可能会有点疼。”陆向阳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忍一下。”

总觉得不会有痛感了——周奚莫名地,毫无预兆地想起来他第一天走进吴森的店里,吴森面色淡薄地指着心口的刺青告诉他,如果这死了,任何地方都不会痛的。

胡扯——全都在胡扯。

酒精直击皮肉的要命疼痛一下刺进了大脑,疼得周奚连意识都被硬生生拽了回来。他的手颤了下本能地往后蜷缩,然后被早有准备的陆向阳眼明手快地按住了。

他的手指在突如其来的锐痛里微微战栗着,眉心难耐地皱了一下。

“这个多久能好?”周奚惨白着脸,看着陆向阳又从药箱里摸出一小罐消炎药散,“……抱歉,是我失控了。”

陆向阳瞪了他一眼。

“一个星期,差不多。”他把药散熟练地往伤口上一抖,“你,再忍会儿。”

“什么?……”

周奚还没正确接收到陆向阳的信号,接下来一阵猛烈的疼痛从手上迅速传遍了全身,愣是把冷汗都逼出来了。

他极力忍住了自己的响动。

原来碘酒的威力在药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周奚紧咬牙关偏过头去,余光还能看见陆向阳麻利地扯过纱布把伤口仔细地缠了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医用棉纱的消毒味道顺着布料延展开,充斥在鼻腔里。

陆向阳包扎得很认真,层层叠叠的,就是裹成这样有点不方便。周奚试着屈伸了一下手指。

关节被纱布绷住,弯不下去,有些受限制。

“扎成这样,我怎么开车?”周奚把手翻过来,手背上收尾的地方还正正中中地挽了个结。

蝴蝶结。

陆向阳把药箱盖上,诧异地看着他:“你还想开车?你现在能端个碗算我输。”

伤口仿佛要验证陆向阳的话似的,突突地一涨一涨地疼了起来。

周奚低头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伤的是右手。

麻烦大了。

“没事。”青青往装玻璃碎的袋子上缠着胶带说,“你车就放在这吧,门口停车位宽敞着呢。姐我帮你开回去车库也没问题——谁让咱小陆总不会开车?”

“卧槽,怎么又撇我这了。”陆向阳怒不可遏,“要不是因为许琴,能有这事儿?”

“叮——”烤箱碰巧在这时候清脆地响了一声。

这声过后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小花保持着沉默是金的优良惯例,安静地把不知道第几批烤好的面包拿了出来。

陆向阳看了一眼工作台。小花最近的进步飞速得惊人,很多穿插的小步骤她不知不觉全都能跟上。就在给周奚上药的这档口,她已经把下一批面团的胚子分好了,还塞进了发酵箱。

衔接得很好,这么一大摊事下来也没耽误多少工作进度。

“先吃点东西吧。”陆向阳叹了口气。

他在烤盘里挑了个面包出来,来回两刀分成了四块,又倒了新的茶水,给大伙都端了过去。

“还是趁热的好吃。”青青随意起了句话,她就着面包抿了口茶,对着陆向阳使了个眼色,“你给我打包两块,我带过去给冉冉,这孩子午饭时间睡着了,没吃。”

“那你还得带杯水呢,我刚手打的柠檬茶。”陆向阳心领神会地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花花,你帮忙一起吧,还有这几个趁热给吴老板拿过去。剩下的我自己来。”

“好嘞。”小花领着面包,乖巧地跟在青青身后出了门,“那陆总你有事叫我。”

“嗯。”陆向阳对她做了个顺手关门的手势。

门外的雨小了一些,剩下纤长的雨丝绵绵地飘着。大伙都走了,工作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青青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反着头顶射灯照下来的光。平时店里的采光很好,要不是阴天,白日里都不太需要开灯来补充光线。

“你……打算怎么办?”陆向阳在周奚对面坐下来,他看见周奚闭了闭眼。

面包和茶都没有动,安然无恙地摆在眼前。

周奚没说话,他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你呢。”周奚疲倦地说,“你会怎么选?”

陆向阳手上掰面包的动作一顿。

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呢。

发飙也好,记恨也好,气话也好,都不过是一时半会的情绪发泄,终归到底都不算是成年人的解决方式。

该面对的最后还是会一笔一划地浮出雾霭,横在路途的中间,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