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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真假

书籍名:《暗河》    作者:西北望

  自从周之俊和安良说了秦淮之前的事之后,他越看秦淮越觉得是个小可怜:他从警校退学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而那时候的秦淮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罢了,连安良也没有陪在他身边。
  那么他一个人是如何熬过那绝望而深切的痛楚的呢?他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让周之俊在他的脊背上落下第一笔纹身呢?
  有了纹身,几乎这一辈子就和秦淮想当警察的梦想告别了。针扎进皮肉里的那一瞬间,是不是他在用这种决绝的,无可挽回的方式跟自己的过往告别?
  安良无法回到过去,他无法揣测当时的秦淮在想什么,有多么难过。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往后的人生中,好好地爱眼前的这个人。
  安良是个情绪细腻入微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为别人奉献出浓酽的爱意,他可以将任何一个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秦淮未必需要他的这种照顾,但是安良无论如何都想要给他。
  他将手中的橙子挑了一个最圆最饱满的出来,细心地切成了小块后递到秦淮嘴边:“吃点吧,挺甜的。”
  周之俊在一旁笑道:“是挺甜的,再不吃就全坏了。今年也不知道哪里的橙子这么大丰收,谁送水果都送的是橙子。”
  秦淮停了手上的针,将口罩拉了下来就着安良的手吃了一块。他对着安良的时候一直笑得很亲昵:“嗯,是挺甜的。”
  秦淮的高中同学也吃了一块,龇牙咧嘴的:“怎么这么酸呢?”
  安良心里想你可快闭嘴吧,怎么就不酸死你这个嘴上不把门的大嘴巴?
  等到秦淮手上的活儿都忙完了,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了。安良从抽屉里拿出秦淮的车钥匙:“吃饭去吗?想吃什么?”
  秦淮将挂在店里衣帽架的鸭舌帽拿下来戴好,和安良一起并肩往外走:“都行,你要不想在外面吃我回家做饭也行。”
  安良拉起他的手,在掌心里轻轻揉着:“回家做啥啊…你都累一天了,走,安医生请你吃好吃的,随便点!”
  随便点,反正他还有三天拜就发工资了!此刻的安良就是每个月最富裕的,最慷慨的安良。
  秦淮立刻就笑了,跟哄小孩儿似的看着安医生,水色分明的眼睛很澄澈:“那安医生这是要包养我?”
  一万出头的工资给予了安良无穷的底气和豪爽:“包养你!怎么不包!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我这个月绩效加上能有一万五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加上绩效能有十五万。
  秦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在旁边的电脑上打游戏的小艾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安医生也太耿直了!安医生知道前天那个满背的图案我们小淮分了多少啵?”
  安良对纹身的行情毫无了解:“多少啊?三千…?”
  小艾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上去别提多贱了。他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二:“两万!这个数!”
  安良脚下一踉跄,心里想穿越回两分钟前掐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在秦淮面前装逼的自己。
  人家做一个图就是万把块,他一个月上班上的头都掉了也才能挣万把块钱!
  安良上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贫富差距还是看见陈奇的基金一个月赚了四万块钱,觉得收益率不错便拿着自己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基金去问陈奇怎么样才能一个月赚这么多。那孙子是怎么说的来着?安良记得那孙子云淡风轻地笑了:“很简单,扔两百万进去别管它,心态好点!行情好的时候就能赚这么多钱。”
  安良那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多余问了那龟孙子这么一嘴。他缺的是心态吗?他缺的是那两百万!
  好在安良已经成长了,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面对秦淮数倍于自己的经济实力,他不急不躁,不生怒火,不硬装逼,反而转头诚恳地看着秦淮:“宝贝,我想吃日料,你能请我去吗?”
  秦淮看上去本来还有点担心小艾说的话会让安良心里不太舒服,听到安良这么说立刻就笑了:“没问题,走。”
  他走了两步发现安良没跟上来,有点奇怪地伸手去牵他:“怎么了?”
  安良看着他逆着光站在自己的面前,黑色的鸭舌帽被秦淮压得很低,遮住了他俊秀的眉眼,看上去好看得不像话。他伸出手去和秦淮交握,大大方方地道:“觉得你戴帽子真好看,有点儿被你帅到了。”
  “安医生真是过奖了。”秦淮笑了笑,摘了自己的鸭舌帽扣在了安良的头上,退后两步看了看他笑道:“你戴帽子也很好看,就戴着吧。”
  “什么呀…”安良有点儿不好意思,摸着头上的帽子想要还给秦淮。结果在一旁的玻璃门上看见自己的倒映,觉得自己戴鸭舌帽确实还挺帅的。于是也不摘了,也不想还给秦淮了,高高兴兴地戴着帽子和秦淮拉着手往停车场走。
  安良开车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妈打电话进来,他没有手接电话便索性开了蓝牙:“妈,啥子事情?我连着蓝牙呢,你声音小点。”
  毕竟他妈的嗓音实在是太有威力了,上一次活生生在秦淮的奔驰车里整出了360度环绕立体音响的效果。
  安老太太大概是克制了一下嗓子,但是明显没有克制成功,一开始还是震得车厢里嗡嗡作响:“我听你爸说,你跟小周去吃饭呢?开的小周的车不?我好久没看见我们小周了,小伙子跟阿姨打个招呼啊!”
  安良吓得一抖,车子里就他和秦淮两个人,他从哪儿去找个周文也来给他妈打招呼?正当他惊慌失措地找理由的时候,秦淮做了一个安抚性的手势拍了拍他的腿,然后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韩阿姨好。”
  那声音被蓝牙的电磁音一弱化,和周文也的声音竟然真的有七八分相似,安良差点儿没笑场。
  安老太太也没起疑:“好孩子!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呢!你们年轻人不要老是在外面吃…吃那些东西多少油啊…”
  秦淮一直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嗯”上一声,这场对话居然神奇地被顺延下去了。直到最后眼看安老太太要将这场单方面的说教演变为一场访谈,开始问起了秦淮“现在你们单位还能不能只罚款不扣驾本的分儿啊?”后,秦淮才朝着安良抛来了一个求救的眼神。他的嗓子用几个字糊弄一下安良他妈还行,要是真对谈起来十有八九得露馅。
  安良对他抛了一个“放心吧,我亲爱的战友,我这就来救你了”的眼神后接过了话头:“喂?妈?啥啊…怎么听不见了啊?文也,前面是快到隧道了吗?我咋听不见我妈说话啊?真到隧道了我的天,算了等会我给她回个电话…啊文也你别挂啊,看看信号啊倒是…”
  他一边说一边流畅地伸出手把安老太太的电话挂了。全然不顾安老太太在那边迷惑道“我听得见你的声音啊?怎么啦,你听不清我说话啊…”
  安老太太最后一个“啊”还没有“啊”出口,电话就已经被挂了。
  秦淮见他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笑成一团:“就是这么帮我的啊?你怎么这么欠呢?你妈回头不骂你啊?”
  安良打了一把方向盘:“她不会骂我,但她肯定得埋怨周文也。我特意加了场戏呢,就是为了让我妈觉得是周文也把电话给挂了。”
  秦淮笑了笑:“你妈人挺有意思的。”
  “东北老太太都这样,”安良看了一眼后视镜,准备超车:“我们家有好几个这式样儿的老太太,烫的发型都差不多,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跟玩消消乐似的…”
  他一直在说着话,语调中都带着笑意。只是他若是侧过头去,就能看见秦淮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座椅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秦淮的神色一切如常,连嘴角的笑意都温暖而亲昵,他将所有的力气都聚到了自己的右手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他认得对面那个女人的声音,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一瞬间忘记过她当初对自己说那些话的神态。只可惜听上去,她似乎已经不记得秦淮的声音了。
  没有人铭记,也没有人忘却。秦淮目光温和地看了一眼正在兴高采烈地盘算等会儿要吃什么的安良。
  安良的长相很清俊,一看就知道是每个家里都备受宠爱的那个幺儿,他一眼望过去就没怎么吃过苦也没怎么受过欺负,永远像个灼灼发光的小太阳一样。什么天大的事在安良的心里应该都存不过三天,这人就不知道“绝望”两个字怎么写。
  连秦淮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看着安良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前面那家吃不吃?特别贵!特,别,贵!”安良将“特别贵”三个字着重强调了一遍。这家日料是真的贵,周文也有一次喝多了酒带着陈奇和他来吃这家店,陈奇也喝多了瞎点了一通。结果一结账,屏幕上跳出来的账单金额对他当交警那点三瓜两枣的工资造成了伤筋动骨的损失。
  事后谁在他面前提起这家日料店,周文也都会紧紧地捂住心口,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心律失常而猝死。
  秦淮看着安良没出息的样子立刻就笑了:“就吃这家,便宜的我都不让你去,行不行?”
  话是这么说,但是安良还是做好了准备等会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把账单给结了。毕竟秦淮在他心里就还是跟个小孩儿差不多的年纪,安良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他,哪儿能让他破费呢?
  两人在包厢里点好了菜之后,秦淮突然冲着安良伸出手:“手机给我。”
  安良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解了锁将手机递了过去,笑道:“这么快就对我不信任啦?就要查手机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不过你想查就查吧,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我跟你说我肯定不查你的,我对你有绝对的信任,你呢就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好不好…但是我跟你说这才刚谈恋爱你就查我手机,我的情感上还是很受伤的…”
  安良张着嘴在那里漫无边际地胡说八道,秦淮就根本没理他,一直低着头操作着什么。过了片刻,他将手机递还给安良,喝了口水:“给你的支付宝开了个共用的支付,以后想买什么从我的卡里划就行了。我刚也给周哥说了,回头把店里我的收款码换成你的支付宝。”
  他看着安良,眼里的神色很柔和:“以后就辛苦安医生给我管帐了,我的就都是你的。”
  安良的第一反应就是手足无措:“你干嘛啊…你怎么这样…”
  他是真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安良作为一个经济完全独立的男人,几乎从没想过还能有一天遇到这样的大好事。
  秦淮笑了笑:“人都归你管了,多管个账又怎么了呢?”
  安良不可能用他的钱,但是看着刚开通的共同支付旁边的那个小爱心,他觉得从心底里觉得美滋滋的。将那一朵小爱心翻来覆去地看,他不仅看,还截图发在了他和陈奇,周文也他们的群里,特意艾特了陈奇道:“看!你有吗,你没有。”
  陈奇回了他一个小熊竖中指的表情。
  “师傅,麻烦问一下,您知道这个人住在哪一栋吗?”
  问话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他的头发长得很杂乱,似乎许久没有修剪。仔细看的话,连胡茬也是如此。
  被问话的保安探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不晓得,找别个去问问。”
  年轻男人并不放弃,他似乎很习惯于低三下四地求人,即便面对的人只是一个小区的保安:“师傅再给看看吧,是个医生,就住你们小区…”
  保安警惕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你管别个住哪一栋啊?你要干什么啊?”
  年轻男人把手机往前凑了凑:“我婆娘做手术的时候是这个医生给做的,做的不错,我想拎点东西上门去谢谢人家…医院里不是不让收吗…”
  那保安闻言,神色缓和了一点,但看上去还是有点为难:“按规定我们不能说业主信息的啊,你要是真有心,你找别个打听打听。”
  那年轻男人也没有特别失望,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有点木然地将手机收了起来:“那麻烦师傅了。”
  等他走远了,值班室里走出来另一个保安:“他问的是啷个?”
  “老骑摩托车那个医生嘛,人很好的那个,上次还给我们送了橙子记得不?这人说是要谢谢人家手术做得好。”
  值班室里走出来的保安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你说的小安啊…但是小安不是不给人做手术的嘛…上次我哥在工地上摔了头我还想找他帮忙,人家不做手术的,倒是给我介绍了别的医生。”
  “那就奇怪了…但反正我没说,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作者有话说:
  安良:到处送橙子的热心人,实则是因为吃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