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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敏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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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书籍名:《脱敏疗法》    作者:卷卷耳

  门外的敲门声又重又急,还搀杂了几句不满的诟骂。
  温沛棠刚进客房闭眼小憩了一会儿,睡得不沉,几乎是一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就醒了。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温沛棠犹豫地问了两遍是谁,却没有得到应答,敲门声反而更急促了。
  尽管怀有疑问,但温沛棠还是试探性地打开了一条小缝。站在门外的是个陌生面孔,似乎是喝醉了走错房间,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熏人的酒气。
  在温沛棠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也同样在缝隙中打量着她。
  “宋太太?”醉酒的男人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温沛棠并不习惯被冠上这个称呼,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您走错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温沛棠的认知。
  男人的胳膊挡在了那条缝隙里,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领带,呼出的口气让温沛棠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走错?”对方趁机向前一步挤进了房间,门被轻飘飘带上,发出咔嗒一声的脆响,“没走错啊。”
  叶惜灵匆匆上到二层的时候,宋非玦正在砸门,她顾不得喘匀气,先递出掌心的东西:“钥匙。”
  房间的隔音很好,从走廊几乎听不见房内传来的声响。但当宋非玦打开门,看见那个压在沙发上的男人背影时,只有一个想法。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花瓶的碎片迸开在那个男人头上的前一秒,那个男人刚刚急哄哄地伸出舌头,而下一秒,他就已经直直栽倒在了沙发上。
  温沛棠被对方压住了下半身动弹不得,她满脸都是眼泪,礼服从肩头滑落下来,拼命地抗拒着已然悄无声息的男人。
  好在宋非玦一脚踢开了那个男人,温沛棠的视线终于逐渐变得清晰,但当她看见男人后脑勺晕开的血迹时,表情却骤然一变。
  “他死了吗?”温沛棠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颤颤巍巍地想去探他的鼻息,可突如其来的恐惧使她不敢去探求一个结果。
  宋非玦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温沛棠因为用力而被掐红的肩膀,落在身侧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还有呼吸呢,”叶惜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蹲在地上,笑眯眯地抬起脸,代替宋非玦回答,“放心吧,阿姨。”
  温沛棠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
  叶惜灵好像没看见温沛棠脸上惊恐的神情,慢悠悠直起身,迎上了宋非玦悬而未决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
  “我爸有很多儿子和女儿,但你知道他为什么只带了我来吗?”叶惜灵微笑着抛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用只有宋非玦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因为在他眼里,我足够乖。”
  她说的话像在打哑谜,而巧合的是宋非玦恰好很擅长猜谜。
  “两个人能够成为同盟,那就说明他们之间一定存在能获得共同利益的纽带。”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同盟,”叶惜灵顿了顿,终于为这些天过于明显的反常行为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祝贺你,可以提前结束这场无聊的度假了。”
  凌晨五点半,宋非玦和温沛棠从布里斯班抵达悉尼转机。
  岛上只有一个入口,只能等到游艇靠岸才能离开。叶惜灵负责帮他们联系水飞出岛,以及一些善后的工作。
  温沛棠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从离开海岛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抵达临川,她始终保持着惴惴不安的状态。
  “那个人是我打的,和你没关系……”直到坐进出租车里,温沛棠还在念叨着这几句话,她猛地抓住宋非玦的手,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警惕地望向前排的司机。
  “对了,告诉你爸爸,告诉他。他最多打我一顿消消气,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妈。”宋非玦垂下眼看着温沛棠,他眼含倦意,却又无比笃定地承诺,“你相信我。”
  温沛棠的肩膀塌了下去,投向前窗的视线始终无法聚焦。
  或许是熟悉的环境带给了温沛棠久违而短暂的安全感,她终于安静下来。过了许久,缓缓阖上了眼。
  回到近郊的宅子已经是晚上了,温沛棠恍惚地进了门,她注视着眼前熟悉的装潢与物件时,心里只有一个悲凉的想法。
  又回到这座笼子里了。
  每当她试图逃离这个地方,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无处可逃,也不是永远都逃不掉。而是宋聿名总能在无微不至的掌控下昭告她,原来比起外面,这座给予她全部痛苦的笼子竟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非玦没有催促温沛棠,他静静地看着温沛棠错开眼,进了客厅。
  一直没开机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通知栏涌进了几条消息。
  宋非玦抬眼,映入眼帘最前几条的是方知潋的消息。
  从出岛到转机,再到回来总共花了不少时间,先前方知潋只是以为是他在忙,但后来察觉出不对,又发来了几条。
  宋非玦的手指覆上屏幕,刚准备回复,通知栏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发来消息的是个陌生号码。
  宋非玦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再抬眼时,恰好对上了一个在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
  他将视线不着痕迹地错开,睫毛黑沉沉的。
  “可以。”第一条消息显示正在发送。
  宋非玦的手指顿了顿,他继续打字:“但不是现在。”
  兴许是疲惫加上受了惊吓的缘故,一向有洁癖的温沛棠只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回了房间休息。
  宋非玦给方知潋回了条微信,洗漱完回到房间,见方知潋迟迟不回,又打了通电话过去。
  第一通没有被接通,宋非玦把手机放在膝盖上,任由屏幕的光熄灭了,又按亮拨了第二通。
  这次方知潋很快就接了,只不过他那端声音有些急促,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我刚准备打给你!”
  宋非玦声音低着:“打给我?”
  “对呀,”方知潋好像犹豫了一下,声音带着点迟疑,“不过你是不是刚到家?阿姨睡了吗?你们坐了一天飞机很累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你在哪里。”宋非玦却问。
  对面安静了两秒,词不达意地回答:“我在……夜跑?”
  现在吗?宋非玦不说信或是不信,他好像笑了,但唇角扯开,又仿佛只是意兴阑珊的错觉。
  “真的,”方知潋补充了一句,“你要睡了吗?”
  宋非玦倚在飘窗边,窗外是黑色里掺杂着暗蓝色的夜晚,静悄悄。绰绰的月影像打碎的镜子四处溅落,触手可及。
  但他也七零八落的,捡不起任何人。
  “还没有。”
  宋非玦把手指伸平,擦过飘窗的窗框,映在外面的微弱月影折射进来,与他形影相依。
  对面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我想说,”方知潋说,“生日快乐。”
  “我是第一个吗?”
  宋非玦的手停在了冰凉的窗框上,将落未落。
  方知潋似乎在边喘气边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刚收到微信的时候,我就出来了。想着就算没法祝你生日快乐,像圣诞老人一样,偷偷把礼物塞到窗户边也不错。”
  “但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又改变主意了。不仅想祝你生日快乐,还想当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的人,”方知潋的声音分明很轻,落在宋非玦的耳边却格外清晰,“可以帮我开一下窗吗?”
  这一次宋非玦没有再回答,他拉开闭合了许久的窗框。
  悬在天穹的月亮顺着窗框倾泻而下。
  不断有冷空气涌进来,方知潋隔着蒙蒙的雾气仰起脸朝他笑,手指还停留在玻璃窗哈气上那颗爱心的最后一笔。
  有那么一秒,宋非玦想到了绿野仙踪那个故事里的铁皮人。他困在暴风雨中,金属做成的关节生了锈,被诅咒的斧头不断地砍断他的身体。
  尽管这样,铁皮人依旧想寻找一颗心脏。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爱另一个没有心的人。
  于是铁皮人翻山越岭,盲目地在世间游走。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颗心脏。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