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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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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指使

书籍名:《废帝与宫女》    作者:Miang

  朝烟在桌前坐了许久,对着这首古人之诗出神。许久之后,才将它收叠起来,放入小抽屉里,权当自己不曾写过。
  窗外传来啾啾的鸟鸣,她瞧着那停在窗棂边的雀儿,心里冒出一个主意来:还是亲自下厨,向刘大厨子讨教几招后,给那人做几个小菜吧。她虽没有金银财宝,但却有心意。
  魏王去皇上面前叙话,过了晚膳时分,人才从御书房里回来,据说是被皇上留着用过饭食了。他在长信宫门前下銮舆时,表情恹恹的,像是挨了一顿狠骂,很不精神。
  朝烟见了,小声问:“殿下是被将军教训了?”
  魏王没精打采地点头:“我被舅舅好一顿臭骂呢,我们险些当着楚丘的面打起来。”
  朝烟倒是已猜到了这个结局,并不意外。那位殷将军素来脾气耿直,容不得旁人触碰一点逆鳞。魏王从前在帝位上时,将军尚且直言不讳;如今,想必是愈发了。
  “将军出宫了吗?”朝烟问。
  “走了,回府上去了。”魏王道,“临行前还在骂我呢!”
  她睨他一眼,故作教训的模样,道:“谁让殿下这么不按规矩做事?竟直直将皇后娘娘扔进水里。这也太冒犯人了!下回,还请殿下一定三思。”
  “楚丘都不曾生气,你怕什么?”魏王道,“楚丘也知道,是那徐氏脾气冲,喜欢到处欺负人。他自己都理亏,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朝烟想起皇上那副腼腆内向、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这位皇上为人和善,对宫女、太监都客客气气的,想来他也不大喜欢徐皇后责罚宫人的行径。可他一看就是个不会说重话的人,又能拿徐皇后如何呢?他们这对夫妻,若非是摄政王牵线,还当真不合适凑到一起。
  一行人进了殿内,魏王二话不说,便歪上了炕,躺着不再说话了,一副乏力的样子。朝烟瞥见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便叫太监们去点灯,自己则走到魏王身旁,解了团扇给他送风。
  她本是站着,魏王瞥见她来了,便伸手一拽,硬要她也在炕上坐下来。所幸这锦垫够宽敞,她小坐半截,倒也足够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几乎是与魏王挨在一块儿了,像窝在人怀里给他打扇似的。她的耳根烫了一下,目光情不自禁往身后瞥去,却见欢喜和小楼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自顾自地摘了灯笼罩点烛火,都不曾多露一点诧色。
  瞧见他们这样,她竟更觉得耳根软烫了。
  也不知从几时起,他们竟对魏王这副不合规矩的做派习以为常了。
  “朝烟,你说,这京城里头,是东边的风景好,还是西边的风景好?”魏王支着脸,眉目间有淡淡的倦意,口中问道,“宅子是南面开门,多得日晒来得好;还是北面开门,能汲取风水来得好?”
  他问的这些话,叫朝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宅子府邸的事情来?这长信宫金碧辉煌的,难不成还要改制改制?可这长信宫,除了稍稍空旷了些外,也没什么欠缺的呀!
  她纳闷片刻,便老实回答:“我觉得临东边的要好些。京城东边有碧玉湖,还靠着东山与法恩寺,都是景致极好的人杰地灵之处。至于宅子的面向么,倒是无所谓。横竖只是个门,人又不在门口打地铺,要睡屋里呢。”
  魏王抬起眼皮,眼底忽的有一丝笑意,说:“好,都听你的。”
  朝烟见他这么说,脑海中忽然想起不久前魏王说过的话来——“在这宫里住着,多少得见到厌烦的人。你再等等,本王便自己建府去,到时候我们出宫,一起过快活日子。”
  她慢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心小小地跳快了些。
  莫非,魏王是当真要搬出宫去,自己寻觅个地儿做王府了?她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哪日段太后想起了她,要拿她祭刀了?
  朝烟心底有一缕期待,但她一贯不喜欢将事情想得太满。许多事儿不做期待,只做最差的打算,届时结果不如人意,便也就不会失望了。所以,她压着轻跳不止的心,稳神道:“殿下,凡事慢慢来,莫要走得太急,免得落了别人口舌把柄。”
  “嗯。”魏王点了点头,眼皮又合上了,好似是累坏了。
  他今天在长信宫与御前奔波,又挨了殷将军好大一顿教训,想来确实是该累了。等过了小半个时辰,朝烟就叫人去铺了床铺,又叮嘱人备下热水,好让魏王早点安置休息。
  待魏王歇下了,朝烟也回房去休息。她一进门,香秀便巴巴地迎了上来,圆瞪着一双眼,道:“姑姑,今天的殿下实在是潇洒利落!”
  朝烟合上了门,揉着太阳穴在床边坐下,两脚蹭着脱了鞋履,口中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香秀却像是见了将军凯旋的小姑娘似的,兴奋不已地在屋里踱步,比比划划道:“今天那皇后娘娘打上门来,我与楼公公都慌张坏了。她要姑姑你下池子捞发簪,我们也只能在原地跺脚生气。结果,殿下却在这时候回来了,简直如神兵天降似的……”
  朝烟听着,敷衍地点头,一边伸手拆散了发髻,拿木梳梳头:“嗯…嗯……然后呢?”
  “殿下一伸手,就把那飞扬跋扈、不听人说话的皇后给治得服服帖帖的,这可真是太厉害了!”香秀的眼底几乎要冒出星光来,语气里满是憧慕,“从前我还以为咱们家殿下可怕,如今倒觉得他是个大神仙。他为了姑姑你,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敢得罪呢。殿下这是对姑姑喜欢得紧啊……”
  朝烟梳头的手顿了顿,小声道:“胡说八道。”
  香秀撇了撇嘴,说:“要说殿下心里没姑姑你,谁信呢?我是不信的!”
  朝烟磨了磨牙,拿手指去戳香秀的脑门,说:“少嘴碎两句,又不会变成哑巴!快去洗脚,回来吹灯睡觉!”
  香秀被戳的脑袋发红,但却也不恼,只傻呵呵地笑着。
  没过多久,屋里的灯便熄灭了。
  殷将军回京不是一桩小事,想必已在朝堂上引起了诡谲波澜。但这波澜,暂时还祸及不到后宫的小小角落里来,长信宫的宫人们还是稳妥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偶尔从外头听两句琐碎的闲话,譬如摄政王如何在殷将军手上吃了大亏,再也不可如从前一般独断专横云云。
  魏王有时早上便出去,过了傍晚才回来。朝烟想问,又不好意思多嘴。魏王看出她的好奇,就说:“我去舅舅府上坐了坐。”
  每日都是如此,她不由在心底猜测:魏王与殷将军,是不是关系好些了?
  这日魏王才从宫外回来不久,要她侍奉研墨。朝烟才将挽了个袖子呢,外面便来了人通传,说是皇后的坤宁宫出了些事儿,皇上要魏王赶紧过去。
  “坤宁宫出事,与本王有什么干系?”魏王皱眉,露出不解神色来,“还是说他竟没用至此,自己媳妇的事儿都摆不平了?”
  那通传的太监支支吾吾道:“殿下,是…是皇后娘娘的药中被人下了毒,宫人指认,说是您因她先前大闹长信宫怀恨在心,这才……”
  “啊?”魏王表情一愣,挑了眉,露出好笑神色来,“还有这等好戏?你仔细说说。”
  徐皇后被魏王扔进荷花池后,因没有及时更换湿衣,便受了寒,人有点烧热。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叫个太医开两幅药方子养养也就好了。原本这几日过去,皇后已好的差不多了,但谁知,今日徐皇后用了药后,忽然呕吐不止,人也昏了过去,好一阵子才醒。
  皇后宫中的掌事一查,立时将凶嫌揪了出来,原是厨房上的一名宫女在药罐子上动了手脚。这宫女扛不住刑罚,便全部招了,说是宁嫔处一名叫“雪环”的女子给了她钱财银两,要她毒害皇后。她眼热这些好处,便抛了良心下手了。
  雪环是宁嫔的人,皇后自然头一个怀疑到宁嫔身上去。妃嫔加害皇后,这也不算是什么少见的事儿。但不知宁嫔耍了什么花招,雪环却咬死了说此事与宁嫔没什么干系,她是受了长信宫魏王的指派才做的。
  朝烟听罢,心里早已有些数。
  雪环这个名字,她当然是熟悉得紧。前时太后将雪环送来长信宫,想让雪环取她而代之。但长信宫不待见她,才没几日,雪环便自己找了门路,去了宁嫔的宫里做事。
  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听见了这个名字。
  魏王嗤笑起来:“哎哟!将算盘打到本王头上,一个两个的,倒是很有新意。本王连这雪环长什么样都要记不得了,还指使她呢!”
  那通传的小太监苦着脸道:“咱们也是这样说的呀!可那雪环姑娘在坤宁宫里哭着闹着,说魏王殿下对她情根深种,她也与殿下两心相许,这才心甘情愿为殿下您做事呢……”
  只听“通”的一声钝响,好不刺耳。小太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却见是朝烟重重将墨块敲在砚台里,冷着脸道:“岂有此理…真是不知羞耻!她这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