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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志认为小皇帝心肠太软,成不了大事。但是今天见了羽林军的军容,他的看法有了一点改变,因为心软的人是很难练出令行禁止的精兵的。
城下士卒还在不断地呼喊。
苟巨人与临沂营十几个人在队伍后边,苟巨人问道:“他这乱七八糟在喊什么?”
有人答道:“在叫城里人开门投降。”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咱临沂营一万多士卒人家都没降,他这才几千人,就叫城里投降?这孙校尉不是脑袋有病吧?”苟巨人嗤之以鼻。
“还不是不敢打?拖时间呗!拖一拖丞相的大军就该上来了。”
“难道他要在这儿喊上几天?”
“喊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个娃娃兵,就排队走路还行,一到战场上啥用也不顶。”
苟巨人心想,反正贺将军就是想甩锅,把敌城不下的罪过推到龙骧营身上。孙易要是不攻城,只玩嘴皮子,等到大军来到,见到龙骧营在城下,自然怪不到临沂营的头上;若是孙易强攻,以下邽昨夜表现出来的防守能力,这五千娃娃兵根本打不下来,不管怎么样,龙骧营这个锅是背定了。
喊了半个时辰光景,令旗挥动,劝降的士兵全部向后转,列队回归本队,看样子是放弃劝降,不再喊了。
然后是孟大娘子出了阵列,与他一起的是数十强弩手,人手一张大黄弩,其中包括一张大黄参连弩。
孟愤很开心,自从上次驻马坡之战后,强弩手们便没了人肉串可串,只好回到训练场上射草人,孟大娘子虽然每天把一串串草人射得东倒西歪,却总是觉得提不起劲。
“什么时候能再串一次人肉串呢?”一到训练孟愤就这么说。
现在好了,终于又有机会了。
他早就瞄好了一处人员密集之处,准备好好地射他几弩。
“多亏城里没有投降,嘻嘻。”孟愤松了口气,心里有点小欣喜。
在队伍的后面,苟巨人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总算要开始攻城了,临沂营昨天遭的罪,也该龙骧营受受了。”
强弩手们已将弩箭上弦,各自寻找目标瞄准,等待开火的号令。
大黄弩射程几百步远,若是对方没有相应的强弩反击,就只能被龙骧营远程火力压制了。
随着孙易举起了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他将手挥下,命令开始攻城的那一刻。
而他昂首望着城头,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挥下。
孟愤等得不耐烦了,这都瞄了半天了,再不下令,城头的目标要移动了。
他嘟囔道:“怎么还不”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开了,一个人骑着马当先出城,在他的身后,两个骑士打着大汉的旗帜,几十名骑士随着旗帜鱼贯而出。
孟愤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他的大宝贝恐怕又要回去跟草人玩了。回头一看,果然孙易已将手收了回去。
仇志当先跳下马来,恭敬地施礼,大声道:“下邽县尉仇志,恭迎羽林军龙骧营校尉入城!”
在认出羽林军的那一刻,下邽人就一致决定放弃抵抗。一个把自己千辛万苦筹来的军粮送给百姓吃的皇帝,会劫掠下邽的百姓吗?当然不会。傻子才不投降!
苟巨人一脸惊异,顿足道:“怎么不打了?昨天打我们打得那么凶,今天怎么一箭未发,见面就投降了?这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是干嘛?连一弩都不让人家射,哪怕就射上一箭,串一个人肉串串呢!”阵前的孟大娘子也气得拧身跺脚道:“人家不干嘛,这也太欺负人了!”
羽林军龙骧营不损一兵一卒进入了下邽城。
105.即墨将军
孙易只在下邽停留了半日便率军西进。
任命官吏维持县治不是他的职责,他只留下了两个军吏,要他们和仇志一道,准备迎候皇帝陛下的大军。
短暂停留的龙骧营刷新了下邽人对于军队的认知。
在他们的印象中,军队不是像更始军那样颐指气使、一进城便闹得鸡飞狗跳,便是像赤眉贼一般乱糟糟地掳掠无度。只要有军队进城,百姓必然紧闭门户,全都缩在家中,希望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好,千万不要被这些不讲理的大头兵盯上。
下邽人虽然听说了小皇帝赈灾之事,对他产生好感,但是龙骧营进城依旧让城里人感到有些紧张,当然,紧张中也带着好奇。
下邽城依旧是家家户户关门闭门,但是紧闭的门户后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窥探。
没有想像中的鸡飞狗跳,龙骧营在一片肃穆中进城,在百姓的眼里,这支队伍整齐得太不像话了。
统一的服装,统一的步调,个顶个挺直的身板,朝气蓬勃的脸。对于看惯了大阅兵的现代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在那个乱世,在见惯了乱兵的百姓眼中,没有这个比这更震撼的了。
他们在门缝里偷看,回头轻声地向挤在身后的家人说道:“这军容,真是威武啊!这些士卒还都是孩子呢!比咱家的娃儿大不了多少。”
而他们家的那些娃儿们,挤着跳着看不见,一急之下,竟拽开了门,跑到外面去,任大人怎么吆喝也不回来。
原来空荡荡的街道边零星站了几人,并没有受到羽林军的驱赶。那些士卒们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这使下邽人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渐渐地走出家门,到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站在路边观看传说中的皇帝亲军,不时地指指点点,发些议论。
“看他们走路,都迈同一条腿,从这边看过去,就像一个人似的。”
“看他们的衣服,好奇怪,但是看起来真精神。”
“那些夷矛高高地竖着,倒像是城外的林子似的。”
突然,他们的耳边响起口号声:“羽林威武,大汉之光,龙骧虎贲,千里鹰扬!”
这一声由数千人一起吼出,真是震天动地,慑人心魄,下邽人吓了一跳,呆楞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等到龙骧营齐声高唱“礼仪要留意,莫要打和骂。爱护田和地,不可踩庄稼。买物要给钱,不可强取之。价钱应公道,不可勉强要。”下邽人就真的开始喜欢了。
“这军容军纪,这才是咱们大汉的王师。”
“哎呀这些孩子怪精神的,老婆子我是越看越爱,来孩子,饿了吧,来个蒸饼吃,别推,拿着!”
至于那些半大少年,就更不用提了,跟在后面嗷嗷地跑,羡慕得不得了。
羽林军龙骧营在下邽城里转了一圈,嬴得了全体百姓的心。
仇志一直跟在屯骑校尉身边,与孙易指点江山,纵论军事,他久在军中,熟习武事,人生经验也丰富,说话十分有见地,孙易见他是个人物,便留下两个军吏,陪他带人马向东迎接皇帝陛下的大军,以便向皇帝举荐。
等龙骧营出城西去,仇志对仇远道:“兄弟,你在家好生侍奉父母,为兄要追随放牛皇帝去了!”
仇远惊喜地道:“兄长,你终于要出山了?”
仇志道:“四方郡县见此等王师,必会望风而降。观其军知其人,仁而有威,英雄之主也,必不会久困盗贼之中。吾等武人,自当在刀枪中搏出功名禄位,遇此雄主,怎能轻易错过?”
说罢便开始点兵,收拾出精兵一千余人,带着向东而去,迎接皇帝陛下的大军。
龙骧营出了下邽,顺着大路疾行,到第二日晌午,见到路边乱糟糟的,到处是包裹行李和歇息的士卒,一片狼藉。
见了龙骧营的旗号,有人迎了上来,自报名号,原来是临沂营士卒。孙易问道:“临沂将军何在?”
“将军去附近乡村征税粮去了。”
原来贺长年本想这一路打打秋风,发个小财,没想到越靠近长安越不太平,更始赤眉两个势力在附近鏖战了两个月,打得城邑破落,人人闭户,村民们许多外出逃难,留下的也或者进城,或者栖身本地豪强的坞壁,乡村里人口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