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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城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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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她不过要穿起衣服

书籍名:《给城市的歌》    作者:假日斑马

  楼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人用力打开,游景还有乐队三人的脸出现在天台上,他们吵吵闹闹,打破了气氛里的丝丝尬意。
  时间再次流动,梁彰唇上一阵痒,恍若有羽毛拂过。他手猛地一撑,从地上蹦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大咧咧对着那头四人说:“你们怎么来了?”
  他庆幸自己反应快,应当是毫无破绽的举动。
  面前一空,向裴才如梦初醒,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干了件怎样不受控制的事,他只觉得头顶天空都变成蓝黑的海,房顶成了一艘船,他漂在上面,如何都找不到落脚点。
  “我就知道你们在天台!”
  辛愉提着一堆东西小跑过来,把烤串一类的东西铺在地上,油辣味席卷而来,奶油的味道占了下风。她夺了向裴身边的位置,夸张地揽过向裴的脖子,兴高采烈道:“向叔叔,生日快乐。”
  梁彰无措地瞄了眼对面的两人,又看看自己,他们似乎格格不入。他气闷得慌,不开心简直全写在脸上了。
  辛愉跑过来揽向裴就够梁彰不爽了,还叫他“向叔叔”,这无非是在梁彰心里泼了汽油,又点上火,烧得他心肝脾肺都在难过。
  他失落地坐下来,闷声不响,耷拉着脑袋,眼神再没往向裴那边去过。
  向裴单指抵住辛愉的脸,让她从他身上挪开,又往右边移了点位置:“我不过生日。”
  “你以前不过,现在梁彰不给你过了嘛!”辛愉指了指被遗忘在角落的蛋糕,“还有生日蛋糕!”
  陈召南拿着啤酒和饮料放地上,感慨道:“不知不觉小裴都十七岁了,明年也要成年了,”他看样子是想煽情一会,继续说,“还记得刚认识小裴的时候,他还没我高呢。”
  向裴虚假一笑,作势想要去捂住陈召南的嘴:“你要是敢肉麻,我揍你啊。”
  游景开了罐啤酒,爆笑道:“他难得说人话,还给你终结了。”
  陈召南抢过游景手里的啤酒,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要你多嘴。”
  梁彰还是坐着一声不响,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聊了些什么,他注意力全集中在辛愉和向裴时不时会挨着的胳膊,想着怎样挤进两人中间比较自然。
  想了想又觉得这想法挺可笑,只好作罢。
  虽然向裴说过辛愉对他来说顶多是妹妹,可梁彰看着就是膈应,感觉呼吸都被堵住了,闭塞得他抓狂。
  陈召南缺心眼,察觉出梁彰今天异常沉默,还以为他单纯困了,他从地上拿起瓶啤酒递给梁彰:“来点?”
  其实地上的饮料才是给梁彰和辛愉准备的,梁彰几乎没喝过酒,好像以前被他外公喂过一口,此外对酒便没什么印象。他也没喝酒的场合,爸妈管他太严,每天只能喝牛奶,所以才长这么高。
  他看了看陈召南手里的啤酒,冰镇过的,水珠争先恐后在酒瓶表面滑落,梁彰早忘了酒的味道。
  “你别教他喝酒。”向裴在一旁插嘴,准备接过啤酒。
  “我要喝。”
  可能是在赌气,也可能想试下酒到底能不能消愁,梁彰抢先夺过酒瓶,扯开拉环,只听清锐的砰声,啤酒的特殊气味爆发出来。
  梁彰仰头喝下,手指在酒瓶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灌入喉咙,新奇的体验,味道有点涩,但很刺激。
  来不及阻拦,梁彰熟知的冲动劲上来了,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其余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梁彰要吹瓶的架势,向裴也懵了。直到有液体从他的嘴边流下来,向裴才握住他的手腕,急切道:“够了。”
  “有事没有?晕不晕?”向裴扶住梁彰的腰,在他耳边轻轻问。
  向裴目光担忧,像是想擦去梁彰嘴边的酒。
  又是这样,明明没可能喜欢他,却偏要做些扰乱他神志的事情。
  梁彰推开向裴,头脑暂时还清醒着,他单手捏扁易拉罐,生硬地扯了下嘴角:“我这不是能喝吗?”
  说完他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向裴想追,游景拉住他的手,摇摇头:“让他一个人休息会儿吧。”
  第二天一早,梁彰头疼欲裂,脑子里好像有根棍子在乱搅,把他思绪弄得一片狼藉。
  昨晚回房他就感到了头脑发晕,整个人飘飘然,脸都没洗,直接倒头就睡。起来发现脸上还有鼻涕和口水,吓得他从床上立刻爬起来。
  梁彰揉着脑袋,拖着腿下床,打开门刚好向裴端着水站在门外。
  梁彰下意识遮脸,又觉得无用,索性亮出来。想起昨晚的种种心气不顺,干着嗓子同向裴道:“早。”
  向裴手里是热水,玻璃杯壁有水蒸气。
  “喝水。”他把杯子移过去。
  “不想喝。”梁彰别开脸,抱臂靠在门框前。
  向裴表情也不好,一言不合就上了手,一手掐着梁彰的脸,一手把杯子放到他嘴边,沉声道:“喝。”
  看来这杯水梁彰逃不过,他脸颊有点疼,往后退了一步,向裴才减轻力度:“免得难受。”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热水下肚,胃里的反胃感稍微减弱了一点。
  “谢了...”
  向裴没什么表情:“不会喝酒逞什么能?觉得很酷?”
  “没,就是想喝,”梁彰看了眼向裴,问,“你凭什么管我?”
  向裴没吭声,冷着脸盯着梁彰好一会,扭头走了。
  他要出门,走到门边步子一顿转过来,面无表情,梁彰心中一抖,恐惧起来,怕他真惹向裴不高兴了。
  这样的向裴让他想起了初见的向裴,冷漠的、生人勿进的向裴。
  “我当然没资格管你,毕竟我们只是室友,等你回了南川,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他的语气平平,毫无感情,好似之前两人所有的相处都只是梁彰的错觉。
  可惜梁彰说不出反驳的话,向裴说的都是实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向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手里的水还是热的,梁彰的皮肤很冷。
  他呆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四肢僵化,沉重如铅。
  梁彰没想到向裴会去而复返。
  向裴喘着气,面目慌乱,梁彰心中的惊讶渐渐化为不安。
  “娜姐在医院抢救,城哥让我们过去。”
  如晴天霹雳,正正击中梁彰。
  那天梁彰见到娜娜,她的确是准备最后一次去店里,她身边的箱子就说明了一切。
  窄小破旧的店铺再也没有劣质香,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店面。娜娜决心与过往彻底决裂,丢弃不堪的身份后需要勇气,阿城给了她勇气。
  在娜娜和梁彰吃完饭后,她走出这条承载她痛苦的街道,那一刻她得到了救赎。可转眼就碰上了她的一个常客。
  常客不是善茬,凶狠暴力,看她要走,哀求她最后再做一次,给的价格很高,娜娜毫不犹豫拒绝,他苦肉计使不成,便开始威胁。
  他说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休想穿了衣服做良人。
  娜娜躺在床上,赤裸身体,痛苦地吼叫,她说这是强.奸。她从前自愿赤裸,唯一一次被迫让她羞耻、绝望、自我唾弃。
  丑恶的男人挤着堆满横肉的脸,满面尘土,皮肤褶皱里全是令娜娜作呕的味道,她几欲昏过去,破口大骂。
  男人打了她,把她打得半死不活。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娜娜的长指甲断裂,她最珍惜她的指甲,平时可爱护。她的头发好像被扯掉了一块,眼睛模糊了,下身最痛,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生死线周围,娜娜吊着一口气,只想到阿城的脸,他还在等她回家。
  她爬着去捡阿城给她的戒指,那时她眼中唯一的光亮。
  阿城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他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不比里面的娜娜情况要好很多。
  “小裴,麻烦你们在这里守着她一下,我要去办点事。”阿城看见向裴和梁彰,抱歉道。
  向裴拦住阿城:“城哥,你不要冲动,我们慢慢想办法。娜姐需要你。”
  他知道阿城想去干什么,自己的女人成了这样子,谁都想挥刀砍了始作俑者,甚至把他挫骨扬灰。
  但这不是最明智的解决方案,阿城以前的暴戾气息现在全回来了,向裴怕他做傻事。
  “我心里有数。拜托了,小裴。”
  谁也拦不住他,阿城走了,都不确定他要去干什么。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走廊上静悄悄,偶有几个坐轮椅的病人被人推着走,又或是瘦骨如柴的男男女女经过。
  人生百态,太多不幸,娜娜只是不幸的一角。
  梁彰心里疼,还有愧疚。昨天要是他陪着娜娜走出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惨不忍睹的事。
  他不敢进去探望娜娜,怕看到平时灿烂的脸全是狰狞的伤痕,怕她不再笑,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娜姐已经要迎接新的生活了,为什么生活还要这样对她?”梁彰后脑勺靠在墙上,无力地说,几次要落泪,“她马上要做新娘了,这样还怎么穿婚纱?”
  他身边的人沉默了,又拾起信心:“放心,娜姐不会有事的,什么都打不倒她。”
  向裴强忍着眼泪,握住梁彰颤抖的手。
  梁彰崩溃不已,喉咙涨痛,抬起胳膊掩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