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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城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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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光、音乐

书籍名:《给城市的歌》    作者:假日斑马

  来不及制止,向裴已经过来了。他似乎没有听到谢安安的话,表情还困惑着,狼藉场面许是惊到向裴——地上有碎成块的酒杯,谢安安被陈召南牵制,也不急着反抗。
  梁彰睁着茫然的眼,眼边存在干涩的痕迹。他没有在意向裴的到来,恍若灵魂出窍,他的面颊升起两团红,不是害羞。
  “怎么了?”向裴握住梁彰的胳膊,谁只梁彰成了暴风雨中的树苗,轻飘飘的,一拉就往前栽。向裴想要抱住他,梁彰躲开了,别过脸,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不敢动,一动就要成为人群的焦点。
  陈召南注意力转移到向裴身上,谢安安钻空子,走到中间推了一把向裴,让他和梁彰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站在灯光下。
  炫目的灯光,疯了般滋生在皮肤上,那跟线消失了。梁彰动了动手指,好像触到一片湿凉。
  折磨仍在继续。
  “我劝各位还是别跟这两个同性恋来往,他们不止心灵上有病,估摸着身体上也有病!”谢安安大笑,眼睛眯成缝,他胜券在握,“那天看到你们两个人在角落里干那些龌龊事,真他妈晦气。”
  十七年人生里,梁彰是温室里的花朵,是宝贝,是乖小孩。在今天,他成了泥里的烂草。雨水不会滋养他,只会冲破他。
  他不知道人的嘴巴可以这样恶毒,世上一切污言秽语好像都储存在谢安安的嘴里,只要他愿意,他能尽情用语言羞辱梁彰。
  恰恰更多时候,言语比拳头更具有杀伤力。
  梁彰只想赶在彻底毁灭之前逃离这里。
  他这样想,身体也开始行动。他打算从左侧出去,看到前方无数人的脚尖晃得梁彰心慌,牙又开始痛,喉咙肿胀,里面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要刺穿他的脖子。
  陈召南还在与谢安安周旋,厉声质问有了一丝的动摇。向裴让陈召南先别轻举妄动,转身挡住了梁彰的去路。
  “梁彰,看着我,”向裴想看清梁彰的表情,膝盖弯曲了一点,“不要听那些话。”
  比起让谢安安那张口不择言的嘴闭上,向裴更在乎梁彰是否难过。他觉得梁彰快哭了,可脸上又没有水痕,眼眶里也是干干的。
  这样反而向裴更害怕,急得又叫了几声梁彰的名字。
  梁彰抬头,触及向裴的目光,向裴震颤。
  满目的血红,毫无生气,往日的水光全部褪去,单单剩了双没有的壳。向裴心痛地再也扶不住梁彰的肩膀,手无力垂下来。
  “梁彰...”
  他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悲伤在梁彰心里蔓延。
  “我想走,让我走吧。”
  “继续待在这里实在太难过了,我觉得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梁彰声音极小,只有向裴才能听清,好像他认为只要放大了一点声音让人听到,都是一种羞耻,都要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向裴还站在原地,不知谁来了句“好变态”,而后有更多听不清的声音闯入,闹剧过后的讨论来得很适宜。
  人总爱批判不同衬托自己的高贵。
  向裴面色铁青,青筋暴起:“看够了就赶紧走!”人群散了,他指着谢安安,“你留下。”
  此时谢安安才知道后怕,但想刚才侮辱梁彰大快人心,错觉里腰背硬气不少,觉得“同性恋”三个字是向裴的把柄,就不怕他的压力。殊不知向裴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在乎梁彰。
  别人说向裴恶心是别人的事,向裴不屑于计较。可谢安安让梁彰难过,向裴必须得计较。
  向裴使劲揪住谢安安的头发,跟拎垃圾一样。谢安安的身体大幅度倾斜,十指在空中无力挥舞,他不知道向裴力气这样大,竟没有一点挣脱的机会可言,头皮剧痛,尖声嚷嚷叫向裴放开他。
  陈召南没见过这般怒气冲冲的向裴,一时惊慌,抓了几下谢安安没抓到,只得用嘴巴劝:“向裴,别太冲动。”
  陈召南劝向裴不要冲动,这事放平常挺戏剧,由此可见向裴如今受情绪左右,也挣脱不出来。
  向裴斜眼看过去:“你要拦我?”
  陈召南自知拦不住向裴,只好叹气叮嘱道:“注意分寸。”
  分寸,人和人之间要讲究分寸,朋友家人之间也要有分寸。向裴很懂分寸,唯独现在失了控。
  谢安安躺在酒吧后巷的地上喘着粗气,眼皮肿了,嘴角有破皮,衣服脏得不行。
  反观向裴,除了手指关节处通红,其它地方依然干净整洁。谢安安一直试图反击,最后无力发现他根本碰不到向裴的汗毛。
  好几次谢安安眼冒金星,脸好像在被石头猛烈地砸,他无法呼吸喘气,向裴支配了他活下去的时间,他还没能从眩晕中挣扎出来,下一拳就又落在他的面门上,如此反复,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自尊。
  他甚至觉得向裴想杀了他,第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谢安安面临下体失禁的困窘,是害怕导致。没有时间憎恨向裴,只有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最后一拳向裴砸在了谢安安耳旁的墙上,后背震动,谢安安捡回一条命,他觉得这一拳下去他或许会真的断气。
  谢安安的嘴巴里挤满了唾液,口齿不清地求饶,比街头的流浪狗还要卑微。
  地上刚好有半瓶矿泉水,向裴把水全浇在谢安安脸上,踢了踢他虚软的左腿:“如果你再对着梁彰说那些话,我饶不了你。”
  谢安安狂点脑袋,手在胸前比了个叉,表示不会了。
  “是真的不会放过你,你不要以为我开玩笑,”向裴歪着脑袋,“现在你可以滚了,再也不要滚进梁彰的视线里。”
  一进酒吧,陈召南他们就迎了过来。酒吧今晚也不好再营业,已经没有顾客。
  陈召南朝门后边瞅了瞅,拉开凳子让向裴坐下:“没事吧?”
  “你问他还是问我?”向裴摆摆手,没有坐。
  陈召南犹豫:“都...问问吧。”
  向裴云淡风轻:“我没事,他死不了。”
  还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陈召南找不着反驳的话:“他要是报警怎么办?”
  向裴不认为谢安安怕成那样还会报警,而且他好面子,报警就意味告诉全世界他被一个未成年打了。
  “不会。”
  多余的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阵。陈召南是不知道怎样开口,向裴在等待陈召南开口。
  “那你和...”
  “你和梁彰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陈召南话还没说完,辛愉突然插嘴进来,她还在自我安慰,妄图能从向裴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几人都等待着,向裴一句话戳破了辛愉的幻想:“是真的。”
  辛愉的眼圈肉眼可见变红,踢了踢旁边的椅子:“我不信!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喜欢男生...”
  她说不出话,接受不了再面对向裴,匆匆跑了出去。
  楚燃飞去追,临走前拍了拍向裴的肩膀,欲言又止,始终没开口。
  向裴要去找梁彰,走到门口回头问陈召南:“像所有人一样喜欢一个人,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只是喜欢梁彰而已。”
  陈召南怔了怔,在一瞬间有些释怀这个信息。他笑着摇摇头:“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小裴。”
  向裴找到梁彰时,他坐在天台上,仰望着天上,头轻轻晃,嘴里哼着歌。
  凑近了,向裴听出来是波西米亚狂想曲,虽然不怎么在调上。
  月光是淡淡的白,像一个隐形的白色房子,飘在半空中,梁彰坐在房子的中央,向裴扭开门走了进去。
  梁彰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向裴,无力地垂回肩膀,软绵绵出声道:“每次都找得到我。”
  向裴凑向前:“让我看看哭没有?”他的手指在梁彰脸上轻拂过去,“还挺坚强,没有哭。”
  “我本来就不爱哭,想什么呢?”梁彰被逗笑了,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少许,他又埋下脑袋,整个人丧丧的。
  “刚开始知道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问景哥喜欢一个男生是不是就像怪物,他说不是。但我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和别人不一样,算是个异类,”梁彰说,“喜欢你注定是一个不正常的开始,我以前没想过我会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我想我只是喜欢你吧。”
  他们不能在大街上牵手拥抱,连说喜欢都只能偷偷的。梁彰时常在向裴的眼神里迷失方向,忘了这个社会不允许两个男生在一起,以及他们以后要面对些什么。
  充满偏见的目光,比恶心恶劣好几倍的词语,都是梁彰以后要承受的。
  谢安安大脑已成打破了梁彰心里的那层屏障,让他看清真相。
  他或许能承受,但是自尊心强的向裴呢?
  左思右想,梁彰的思绪随着月光升上了天上,越升越远。
  “梁彰,无论以后要面对什么,都有我陪你一起。”向裴五指扣上梁彰的手。
  梁彰一直觉得向裴和他有种特殊的默契,许多话他不用说,向裴都能懂。就像现在,他不用说出的担心,向裴就能坚定握住他的手,告诉梁彰一切有他。
  好像向裴出现在哪里,梁彰就能变得安心。
  “我是不是变成了人生里一个小小的污点?”梁彰靠在向裴的肩膀上,悄声地问。
  月光进了梁彰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嘴唇都变得水润,像桃子。
  向裴装模作样:“如果你要说你是污点就是吧。”
  “什么啊?”梁彰皱眉,甩了个轻轻的巴掌在向裴脸上,“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梁彰,你像我生命里的光。”
  风把向裴的头发掀起来,薄荷的味道。
  “是我灰暗人生里和音乐一般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