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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料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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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双料骗子》    作者:欧·亨利

              “我姓撒克。”领事说,“请坐在那张竹椅上。假如你来到这儿是想投资,就需要有人帮你出出主意。这些黑家伙,如果你不了解他们的作风,会把你的金牙齿都骗光。抽雪茄吗?”
              “多谢,”小利亚诺说,“我不抽雪茄,不过如果我后裤袋里没有烟草和那个小包,我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他取出卷烟纸和烟草,卷了一支烟。
              “这里的人说西班牙语,”领事说,“你需要一个译员。我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嗯,我一定很高兴。如果你打算买果树地或者想搞什么租借权,你一定需要一个熟悉内幕的人替你出主意。”
              “我说西班牙语,”小利亚诺说,“大概比说英语要好九倍。我原先的那个牧场上人人都说西班牙语。我不打算买什么。”
              “你会西班牙语?”撒克若有所思地说。他出神地瞅着小利亚诺。
              “你的长相也像西班牙人。”他接着说,“你又是从得克萨斯来的。你的年纪不会超出二十或者二十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
              “你在打什么主意?”小利亚诺问道,他的精明出人意外。
              “你有意思插一手吗?”撒克问。
              “我不妨对你讲实话。”小利亚诺说,“我在拉雷多玩了一场小小的枪斗,毙了一个白人。当时没有凑手的墨西哥人。我到你们这个八哥和猴子的牧场上来,只是想闻闻牵牛花和金盏草。现在你明白了吗?”
              撒克站起来把门关上。
              “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说。
              他抓着小利亚诺的左手,把手背端详了好一会儿。
              “我办得了。”他兴奋地说,“你的皮肉像木头一般结实,像婴孩儿的一般健康。一星期内就能长好。”
              “如果你打算叫我来一场拳头,”小利亚诺说,“那你可别对我存什么希望。换成枪斗,我一定奉陪。我才不喜欢像茶会上的太太们那样赤手空拳地打架。”
              “没那么严重。”撒克说,“请过来,好吗?”
              他指着窗外一幢两层楼的,有宽回廊的白墙房屋。那幢建筑矗立在海边一个树木葱茏的小山上,在深绿色的热带植物中间显得分外醒目。
              “那幢房屋里,”撒克说,“有一位高尚的西班牙老绅士和他的夫人,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你搂在怀里,把钱装满你的口袋。住在那里的是老桑托斯·乌里盖。这个国家里的金矿有一半是他的产业。”
              “你没有吃错疯草吧?”小利亚诺说。
              “再请坐下来,”撒克说,“我告诉你。十二年前,他们丧失了一个小孩。不,他并没有死——虽然这里有许多人因为喝了淤水,害病死掉了。当时他只有八岁,可是顽皮得出格。大家都知道。有几个勘察金矿的美国人路过这里,同乌里盖先生打了交道,他们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们把许多有关美国的大话灌进了他的脑袋里;他们离开后一个月,这小家伙也失踪了。据人家揣测,他大概是躲在一条水果船的香蕉堆里,偷偷地到了新奥尔良。据说有人在得克萨斯见过他,此后就音讯杳然。老乌里盖花了几千块钱找他。夫人尤其伤心。这小家伙是她的命根子。她目前还穿着丧服。但大家说她从不放弃希望,认为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孩子的左手背上刺了一只抓枪的飞鹰。那是老乌里盖家族的纹章,或是他在西班牙继承下来的标记。”
              小利亚诺慢慢抬起左手,好奇地瞅着它。
              “正是,”撒克说着,伸手去拿藏在办公桌后面的一瓶走私运来的白兰地,“你脑筋不笨。我会刺花。我在山打根[2]当了一任领事有什么好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一星期之内我能把那只抓着小尖刀的老鹰刺在你手上,仿佛从小就有刺花似的。我这里备有一套刺花针和墨水,正因为我料到你有一天会来的,多尔顿先生。”
              “喔,妈的。”小利亚诺说,“我不是把我的名字早告诉了你吗!”
              “好吧,那么就叫你‘小利亚诺’。这个名字也不会长了。换成乌里盖少爷怎么样?”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从没有扮演过儿子的角色。”小利亚诺说,“假如我有父母的话,我第一次哇哇大叫时,他们就进了鬼门关。你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呀?”
              撒克往后靠着墙,把酒杯对着亮光瞧瞧。
              “现在的问题是,”他说,“你打算在这件小事里干多久。”
              “我已经把我来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了。”小利亚诺简单地说。
              “回答得好。”领事说,“不过你用不着呆这么久。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等我在你手上刺好商标之后,我就通知老乌里盖。刺花期间,我把我收集到的有关那个家族的情况讲给你听,那你谈吐就不会露出破绽了。你的长相像西班牙人,你能说西班牙语,你了解情况,你又能谈谈得克萨斯州的见闻,你有刺花。当我通知他们说,真正的继承人已经回来,想知道他能不能得到收容和宽恕时,那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一准立刻赶到这里,抱住你的脖子,这场戏也就结束,可以到休息室去吃些茶点,舒散舒散了。”
              “我准备好了。”小利亚诺说,“我在你营地里歇脚的时间还不长,老兄,以前也不认识你;但如果你的目的只限于父母的祝福,那我可看错人了。”
              “多谢。”领事说,“我好久没有遇到像你这样条理分明的人了。以后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他们接纳,哪怕是很短一个时期,事情就妥了。别让他们有机会查看你左肩膀上有没有一块红记。老乌里盖家的一个小保险箱里经常藏着五万到十万块钱,那个保险箱,你用一根铜丝都可以捅开。把钱搞来。我的刺花技术值其中的半数。我们把钱平分,搭一条不定期的轮船到里约热内卢去。如果美国政府由于少了我的服务而混不下去的话,那就让它垮台吧。你觉得怎么样,先生?”
              “很合我的口味!”小利亚诺说,“我干。”
              “那好。”撒克说,“在我替你刺上老鹰之前,你得躲起来。你可以住这里的后房。我是自己做饭的,我一定在吝啬的政府给我的薪俸所许可的范围之内尽量款待你。”
              撒克估计的时间是一星期,但是等他不厌其烦地在小利亚诺手上刺好那个花样,觉得满意时,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撒克找了一个小厮,把下面的便条送达他准备暗算的人:
              白屋
              堂桑托斯·乌里盖先生
              亲爱的先生:
              请允许我奉告,数日前有一位年轻人从美国来到布埃纳斯蒂埃拉斯,目前暂住舍间。我不想引起可能落空的希望,但是我认为这人可能是您失踪多年的儿子。您最好亲自来看看他。如果他确实是您的儿子,据我看,他很想回自己家,可是因不知道将会得到怎样的接待,不敢贸然前去。
              汤普森·撒克谨启
              半小时以后——这在布埃纳斯蒂埃拉斯还算是快的——乌里盖先生的古色古香的四轮马车,由一个赤脚的马夫鞭打和吆喝着那几匹肥胖笨拙的马,来到了领事住处的门口。
              一个白胡须的高个子下了车,然后搀扶着一个穿黑衣服、蒙黑面纱的太太下来。
              两人急煎煎地走进来,撒克以最彬彬有礼的外交式的鞠躬迎接了他们。他桌旁站着一个瘦长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皮肤黧黑,乌黑的头发梳得光光的。
              乌里盖夫人飞快地把厚面纱一揭。她已过中年,头发开始花白,但她那丰满漂亮的身段和浅橄榄色的皮肤还保存着巴斯克妇女所特有的妍丽。你一见到她的眼睛,发现它们的暗影和失望的表情中透露出极大的哀伤,你就知道这个女人只是依靠某种记忆才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