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永生者 （原著/玛丽-雪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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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我们变得孤立无援，还要忍受贫穷的折磨，因为谁都不愿购买我们农场的产品。我经常被迫远行到20英里之外，去某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售卖农产品。真的，我们已经失去希望，只能等待那个最绝望的日子。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一天，我们坐在孤独的炉边--心力交瘁的青年和他老迈的妻子。贝莎再次坚持要了解事情真相。她求我别再使用巫术。她说，永远年轻并无好处，因为人们对年老人敬爱有加，对小孩子却漠不关心。假如我的青春和美貌成为众矢之的，被他人仇视和鄙夷，那就绝非什么好事。她认为，我早晚会因为行使巫术被村民烧死，她也会被当成我的同谋，被人用石头砸死。最后，她旁敲侧击地说，我必须把我独得的青春与她分享，不然她就会公然谴责我。说完，她失声痛哭。
我想，既然她如此逼迫我，最好还是把事情真相告诉她。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解释一遍，说我只会长寿，却不会永生，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然后，我站起身，说：
"现在，我的贝莎，你愿意公然谴责爱人的年轻吗？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可这对你太残酷了，你会因我而受苦，这都怪那可恶的科尼利厄斯药水。我要离开你，家里剩下的钱足够你使用，我离家之后，你的朋友会再次回到你身边。我要远走他乡，为了你的安全和幸福，我不得不悄然远去。"
我朝门口走去，贝莎立刻搂住我的脖子，深情地亲吻着我。"等一等，我的温兹，"她说，"带我一起走吧，我们将携手远离这个地方。在陌生人中间，我们不被遭受怀疑。我还没到老得给你丢脸的地步，我的温兹，我敢说，那种药水的魔力很快会消逝，上帝将会保佑你，让你的容貌变得与真实年龄相称，这样你就更不必离开我了。"
我的忧郁一扫而空，紧紧地拥抱着她。第二天，我们没有跟任何人道别，黯然地背井离乡，去偏僻的法国西部避难。
让可怜的贝莎远离故土，来到新国家，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远离那些乱嚼舌头的村民之后，她使出浑身解数，擦胭抹粉，身着华服，模仿妙龄少女，设法掩饰我们之间的外貌差别。我只能对此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何必要对她抱怨呢，就因为她的掩饰几乎没有效果？每当我忆起我曾经挚爱的贝莎，忆起那个曾经令我意乱情迷的女孩--黑眼睛，黑头发，脸上带着妩媚微笑，步态有如小鹿般轻盈，再想想这个装腔作势、满脸傻笑的老太婆，我就悲痛欲绝。她的衰老实在令我心惊！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可我还是替她惋惜，这是人性中固有的缺点。
这个可怜人真心爱我，我对此深信不疑，可哪个女人会以这种令人痛楚的方式表达爱情？她总想在我脸上找到皱纹，从我走路姿态中探查衰老迹象，我却始终有如20岁的青年。跟朋友们一起时，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说，我之所以显得非常年轻，是因为我有一种致命的怪病。她认为，我的外表越年轻，我的情况就越危险。我的年轻完全是病态，她说，我应该时刻准备着，以后就算不会暴死，至少也会在某天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突然变得老态龙钟。我任她尽情地编造，还经常在一旁替她添油加醋。
何必细数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总之，我们又共度了许多年。后来，贝莎全身瘫痪，卧床不起，我精心照料她，仿佛孩子护理他的老母。她变得性情乖戾，始终在喋喋不休地念叨同一个问题--我的寿命究竟会比她长多少年。小心翼翼地对她履行义务时，这个问题甚至会让我感到宽慰。最后，当我为她的坟墓填上新土，我悲哀地发现，我已经丧失了人生的全部乐趣。
从此，我沉浸在无尽的苦恼和忧伤之中。关于我的经历就说这些吧，我已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如今，我好比暴风雨中颠簸的水手，手上却没有舵轮或罗盘；又仿佛荒野里迷路的旅人，看不到陆标或星辰。不，我比水手还要茫然，我比旅人还要无助。一艘正在靠近的海船，一个小屋在远处发出的灯光，都有可能挽救他们，我却始终望不见灯塔，只有死亡才能给我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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