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永生者 （原著/玛丽-雪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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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对软弱的人类而言，它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神秘朋友。为什么，在众人之中，你偏偏要抛弃我，不许我得到你的庇护？噢，坟墓里该有多么安宁！一想到死亡，我的大脑就会停止运转，陡然感到悲哀。
我会永生吗？我又想起了那个最初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是，假如那个炼金术士的药水丝毫不曾浪费掉，是不是会使人永生，而不是仅仅令人长寿？随后，我又想起来，那种药水当初我只喝下了一半。既然如此，我只能成为半个永生者吧？
可是，有谁知道半个永生者可以生活多少年呢？我经常企图制订出一个标准，想要划清永生和半个永生者之间的界线。有时，我认为时间终究会走到我的前面。今天，我不是在头发里发现了一缕白发吗？真蠢！我怎么会为此而悲伤呢？可我的确这样想，我活得越久就越怕死，甚至在我憎恨生命时也如此。这是一个谜，人类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死亡，他们却始终象我一样，试图与早已注定的自然法则相对抗。
假如没有这种与自然法则对抗的心理，我肯定早已经死去，因为那个炼金术士的药水肯定敌不过烈火和刀剑，也敌不过可以使人窒息的流水。我曾经凝视着许多宁静幽蓝的湖水深处，以及那些宽阔喧嚣的河流，打算静静地在流水里得到死亡的庇护。可我每次都转身走开，准备再活一天。我问我自己，假如自杀是人类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途径，自杀究竟算不算罪恶。我已经做过所有尝试，除了当兵上战场，或者跟人决斗，选择一个我的毁灭对象。可我不能杀死他们，我体内有一种无法遏制的生命力，他们的生命却太短促，我们之间差距巨大，有如南极和北极。
于是，我又继续生活多年，孑然一身，百无聊赖，渴望死亡，却从不死去，因为我是一个永生者。我没有野心，也毫无贪念。我无法重温那种刻骨铭心的热恋，因为再也没有一个同类能值得我爱恋。对我来说，生命仅仅是一种折磨。
今天，我恰好想出一个让我了结全部痛苦的计划。我无须自杀，也无须让他人成为该隐，只需做一次远征，希望以此查明，一个凡人的血肉之躯能不能接受永生的挑战，就算他被赋予我独有的年青和力量。
在我远征之前，可悲的虚荣心让我把这些事情写在几张纸上。在临死前，我不会纸上写出我的真名。自从我痛饮那种不幸的药水以来，三个世纪已经过去，在明年结束之前，我会遇到巨大的危险，与极地的冰霜做斗争，被饥荒和暴风雨所侵袭。对渴求解脱的灵魂来说，我的身体太顽强，有如牢笼。我要把这个身体交给恶劣的自然环境，让空气和水去破坏它。不过，假如我在那里也能存活下去，我将成为最著名的人之子，我的名字会被载入青史。倘若我真能完成探险任务，我会采取更为坚决的手段，让我的身体灰飞烟灭，使囚禁在体内的灵魂得到自由。这种手段非常极端，却可以让灵魂离开这个令人失望的地球，飞向一个更适于永生者的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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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① 永世流浪的犹太人：中世纪传说中的一个犹太人，因在基督受难时嘲笑基督而被罚流浪到世界末日。
② 七个睡眠者：以弗所的七个基督徒，因受罗马皇帝迫害而躲进山洞，200年后再次苏醒。
③ 纽贾哈德：小说中的人物，据说他每次睡眠时都要在多年后才能苏醒。
④ 科尼利厄斯·阿格里帕：德国玄学作者、占星家、炼金术士，1485或1486年生于科隆，1534或1535年死于法国。人们谣传他曾经召唤过魔鬼。
⑤ 涅斯托尔：《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老英雄，足智多谋，善于排解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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