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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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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情感

书籍名:《情商(全六册)》    作者:丹尼尔.戈尔曼



一位女士躺在轮床上,被推进了核磁共振成像系统的一个人形洞中,周围都是机器,只留下几厘米的空隙。她听到巨大的电磁铁急速旋转的嘈杂声音,还瞥见在脸上方几厘米的地方有一个监视器。

每隔12秒钟,屏幕上就会闪过一系列彩色的几何图形,比如绿色的正方形、红色的三角形等。研究者们告诉她在屏幕上显示某个图形的时候,她就会遭到电击,电流虽然并不会引起疼痛,但是也会令人感觉不舒服。

有时候她需要独自承受痛苦,有时候会有陌生人握住她的手,还有些时候她的丈夫会伸出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8位女性志愿者在理查德·戴维森的实验室中参与了这项实验,它的目的是评估在紧张、焦虑的时刻所爱之人对我们生理状况的缓解程度。结果显示,一位女士握住自己丈夫的手时比独自一人面对电击时的焦虑程度要低得多。


握住陌生人的手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她们的焦虑,尽管程度没有握住丈夫的手时那么强烈。值得注意的是,戴维森的研究小组还发现,想在女士们不知道手的主人是谁的情况下进行实验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实验中妻子们即使闭着眼睛也总是能够准确地分辨出自己丈夫和陌生人的手。

当妻子们独自一人面对电击时,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分析显示,她们大脑中的某些区域会活动,促使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产生应激反应,使整个身体充满压力荷尔蒙。如果威胁不是轻度电击而是来自他人,比如一个充满敌意的面试官,那么这些区域的反应会更加强烈。

丈夫有力的大手可以大大平复这一神经系统的躁动。这一实验填补了我们知识上的一项重要空白,它表明了人际关系是如何影响我们的生理系统,使其向着或好或坏的方向发展的。我们现在可以大体了解在情感拯救时大脑内的活动了。

另外一个发现也很重要:妻子对于婚姻的满意度越高,丈夫的大手给她的身体带来的益处就越大。这也解释了一个由来已久的难题:为什么有些女性的婚姻会威胁到她们的健康,而另外一些女性的健康则会因为婚姻而受益。

肌肤相亲会产生特别的抚慰效果,这是因为它可以引发催产激素,从而产生温暖的感觉。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按摩或者温馨的拥抱会减轻人们的压力。催产激素的作用相当于压力荷尔蒙的“减压器”,它可以降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和交感神经系统的活动,而这些神经系统的持续活动会威胁到我们的健康。

当分泌催产激素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会经历许多良性变化。当我们进入轻松的副交感神经系统活动模式时血压会降低,而且新陈代谢也会从原来的应对压力的肌肉推进模式转变为复原模式,这时身体的能量会用于储存营养、生长以及康复。氢化可的松的水平会直线下降,表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的活动正在降低。我们的疼痛极限也得到了提高,因此我们对于不适感的敏感性就降低了,甚至连伤口愈合的速度都会加快。

催产激素在大脑中的寿命很短,它在几分钟内就会消失。但是亲密、积极的长期人际关系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催产激素分泌来源。每一次拥抱、友好的触摸和温馨时刻都会引发它的分泌。当催产激素持续分泌,比如我们与所爱之人共同生活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收获爱给我们的身体带来的持久益处了。催产激素使我们与所爱之人更加亲密,而且把这种亲密关系转化为良好的身体状况。

让我们重新回到托尔斯泰夫妇的故事中。尽管他们在各自的日记中表现出了对对方的怨恨,但是他们毕竟生育了13个孩子。这么一个大家庭意味着他们的家中有着充裕的爱和被爱的机会。因此托尔斯泰夫妇不需要仅仅依靠对方,他们还有许多其他的情感拯救者。



积极的情绪传染


年仅41岁的安东尼·拉齐威尔奄奄一息地躺在纽约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内,他得的是纤维肿瘤,一种致命癌症。据他的妻子卡罗尔回忆,在丈夫生病的时候,他的表兄小约翰·F·肯尼迪曾经来医院探望过他。几个月之后,小肯尼迪也因为驾驶飞机在玛莎岛失事而去世了。

小肯尼迪刚刚结束聚会,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晚礼服就走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医生告诉他安东尼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了。

小肯尼迪握住表弟的手,轻轻地唱起了《小熊泰迪的野餐》,这首歌是小肯尼迪的母亲杰奎琳在他们小时候经常为他们唱的摇篮曲。

已经奄奄一息的安东尼也跟着轻轻唱了起来。

用卡罗尔的话来说就是,小肯尼迪“使他进入了最安心的状态”。

温柔的握手和摇篮曲无疑放松了安东尼最后时刻的情绪。人们的直觉认为,这似乎是帮助自己所爱之人的最好方式。


这一直觉已经得到了科学上的证实。心理学家发现,当人们在情感上越来越彼此依赖时,他们对彼此的生理状态也会起着积极的调节作用。这就意味着每个人从对方那里接收到的情感暗示都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特别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是良性的,也可能是恶性的。

处于和谐人际关系中的人们会帮助对方控制他们的痛苦情绪,就像关爱孩子的父母一样。当我们感觉痛苦或者不安的时候,我们的同伴可以帮助我们反思痛苦的根源,以便作出明智回应或者使我们以正确的态度来看待这些痛苦。这两种情况都会减轻神经内分泌系统的负面影响。

我们与所爱之人长期的分离会使我们丧失得到或者给予这种亲密帮助的机会。对他们的思念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人们对于这种对彼此生理系统有益的人际关系的渴望。在自己亲人或者爱人去世之后,情绪上的混乱无疑反映了人们这种虚拟自我的缺失。这种重要生理同盟的丧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在配偶去世之后患病或者死亡的危险会大大提升。

男性和女性在这一过程中的反应各不相同。在压力状态下,女性大脑分泌的催产激素要多于男性。它会产生镇定的效果,促使女性去与他人交流,比如去照顾孩子或者和朋友聊天等。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谢利·泰勒发现,当女性在照顾别人或者与朋友交流的时候,她们的身体会分泌额外的催产激素,这会对她们产生进一步的镇定效果。这种照顾和交流冲动似乎是女性所独有的。男性荷尔蒙会抑制催产激素所引发的镇定效果,而女性荷尔蒙则会促进这种效果。这种差别使得女性和男性在面对威胁时会作出截然不同的反应:女性会与别人交流,而男性则选择自己面对。比如,如果女性被告知她们将会遭到电击,她们会选择等待其他志愿者一起接受,而男性则愿意自己先来。男性似乎比女性更能够通过其他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物来平复自己的痛苦,电视或者啤酒都是不错的选择。

女性拥有的亲密朋友越多,她们身体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小,能够安享晚年的机会就越大。事实上科学家们发现,没有朋友对于女性健康的危害和吸烟以及肥胖等同样严重。即使在经历了严重的打击,比如配偶去世之后,有亲密朋友和知己的女性患上新的疾病或者丧失活力的可能性都比较小。

在与亲近的人相处时,我们控制情绪的能力,比如寻求安慰或者反思苦恼的能力,都会因为对方而得到加强。他们可能会提供建议或鼓励,或者通过积极的情绪传染来影响我们。这种与他人形成紧密生理连接的最初模式在婴儿早期与父母进行亲密交流时就形成了。这种大脑间的联系机制会陪伴我们一生,使我们的生理状态与我们所爱之人的生理状态密切相关。

心理学中用一个相当拗口的术语来表示这种二合一的状态:“相互调节的心理及生理单位”,它模糊了“我”和“你”、自己和别人的心理以及生理的通常界限。这种亲密的人们之间界限的模糊使得他们可以进行双向的调节,影响彼此的身体状况。总之,我们不仅可以在心理上帮助(或者危害)别人,也会对他们的生理产生积极(或者消极)的影响。你的敌视会使我的血压升高,同样,你的关爱也会使它降低。

如果我们有一位亲密的伴侣、知心的朋友或者热心的亲戚可以依赖,我们就有了生理上的同盟。医学研究已经证实了人际关系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患有重病或者慢性病的病人可以因为情感上的抚慰而受益。因此,除了常规的药物治疗之外,生理同盟也是一剂良药。



亲密的情感是一剂良药


许多年前在印度乡下生活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当地医院一般都不为病人提供饭菜。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只要一个病人住院,他的家人都会过来,在病房里搭地铺睡觉,还在病房里生火做饭,尽可能地照顾好病人。

当时我就想,生病的时候有亲人或者爱人日夜陪伴在身边,帮助驱除由于疾病而产生的低落情绪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这和西方社会中病人们的孤独情形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啊!


利用人际支持和关怀来提高病人生活质量的医疗体系也可以增强病人康复的能力。比如,病人躺在病床上等待第二天的一个大手术时难免会有些担心。在任何情况下,一个人的强烈情绪往往会传染给其他人,而且人们越是紧张、脆弱,他们就会越敏感,感染别人情绪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如果一个忧心忡忡的病人的室友也即将接受手术,那么他们两个人很可能会使彼此感觉更加焦虑和害怕。但是如果他的室友刚刚成功地接受完手术,因此感觉相对放松或者平静的话,那么室友的这种情绪就会使他感到安心一些。

我曾经问过谢尔登·科恩(鼻病毒感染实验的领导者)是否有好的建议可以提供给住院的病人,他的建议是人们要有意识地寻找生理同盟。比如,他告诉我“去认识更多的朋友,特别是那些可以让你敞开心扉的朋友”是很有好处的。当我的一位朋友被诊断出患上了一种可能致命的癌症后,他作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开始定期拜访精神治疗师,在自己和家人经历高度焦虑和痛苦的时候向他倾诉。

科恩告诉我:“关于人际关系和身体健康的最惊人发现就是:社交生活完整的人——那些已婚、与家人和朋友关系密切、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和宗教组织,并且经常参加社交活动的人,康复速度比较快,而且寿命也比较长。大约18项研究都证实了社交性和死亡率的密切联系。”

科恩说,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去与那些可以使我们得到滋养的人相处,将有益于我们的健康。他还鼓励病人尽可能地在生病期间减少与那些会对自己情绪产生不良影响的人交往,多与那些可以使自己感到心情愉悦的人相处。

科恩还建议,医院不应该只是教给心脏病患者如何避免疾病再次复发,而是应该考虑到病人的社交网络,培训那些最关心他们的人,使他们成为病人的生理同盟,共同改变必要的生活方式。

社交支持对于老人和病人非常重要,其他的一些因素却会妨碍他们实现对于温馨人际关系的渴望。其中一项就是家人和朋友面对病人时的手足无措和焦虑。特别是在病人的情况产生了不良的社交影响或者他们即将死亡的时候,周围原本亲近的人们可能会因为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者过于焦虑而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甚至不再来看望他们。

曾因慢性疲劳综合征而卧床几个月的作家劳拉·希伦布兰德回忆说:“我周围的大部分人都疏远了我。”朋友们会互相打听她的情况,但是“在我收到一两张问候贺卡后他们就再没有了消息”。当她主动给老朋友打电话的时候,他们的谈话总是会非常尴尬。挂断电话之后她感觉自己真傻,真不该打这个电话。

但是像所有遭受疾病折磨的人一样,希伦布兰德非常渴望交流,渴望与自己的生理同盟联系。就像谢尔登·科恩所说的那样,最新的科学发现“毫无疑问向病人的家人和朋友发出了一个信号,要求他们不要忽视或者孤立病人。即使你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至少也应该去探望他”。

这一建议向所有关心病人的人们表明,即使我们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拜访本身就是送给病人最好的礼物。拜访本身就会对病人产生惊人的影响,即使对于大脑严重受损,似乎毫无意识的植物人也是如此,医学术语把他们的这种状态称为“最低意识状态”。如果亲人或朋友向他们诉说往事或者轻轻地触摸他们,病人的大脑会和正常人的大脑产生同样的活动。尽管他们似乎毫无反应,无法进行一次眼神交流,也无法回答一句话。

一个朋友告诉我她偶然读到一篇关于从昏迷中苏醒的人们的文章。这些人说,虽然他们当时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他们经常可以听到并且理解别人对他们所说的话。她正好是在去看望母亲的路上读到这篇文章的,她的母亲在充血性心力衰竭康复后也陷入了植物人状态。看到这一观点之后,她就不再只是静静地陪在母亲身边,看她的生命慢慢流逝,而是尽可能地去和她说话,或者轻轻地抚摩她。

亲密的情感在病人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发挥的作用最显著,比如在人们患慢性病,或者免疫系统受损时,再或者年纪大了之后。尽管这种关爱并不是万能药,但是最新数据表明它有时的确可以改变人们的生理状态。从这种意义上讲,爱不仅可以改善病人的心境,而且还会在某种程度上产生同药物治疗一样的效果。

因此,内科医生马克·佩特斯极力主张我们应该学会辨认表明病人渴望人际关系的微妙信号,比如“眼泪、微笑、眼神甚至沉默”等,并且作出敏锐的回应。

佩特斯年幼的儿子在住院接受手术之前非常惊恐害怕、烦恼不已,而且因为发育迟缓,他当时还不会开口讲话,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手术结束之后他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胳膊上在进行静脉注射,一根管子通过鼻孔插进胃部,鼻孔中还有氧气管,还有一根管子把麻醉剂输送到椎管,另外一个管子通过阴茎到达膀胱。

佩特斯和妻子看到心爱的儿子这副模样心如刀绞,但是他们从儿子的眼神中感觉到自己可以通过爱意来帮助他,比如抚摩他、深情地望着他,或者仅仅在旁边看着他,什么都不做。

就像佩特斯所说的那样:“爱,就是我们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