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真相与错觉

乐读窝 > 哲学心理 > 真相与错觉

三大盲点

书籍名:《真相与错觉》    作者:塔莎.欧里希



我最最喜欢的心理学研究,要数和英格兰南部服刑的犯人合作的那次。心理学教授康斯坦丁·塞迪基德斯和同事给这些犯人发了一张含有9种积极人格特征的清单(这些犯人大多犯有暴力罪行),让他们将自己与两组人进行比较:一组是普通犯人,一组是普通的非监禁社区成员,然后对照每一条给自己评级:


•  有道德

•  对人友好

•  值得信赖

•  诚实

•  可靠

•  富有同情心

•  慷慨

•  有自控力

•  遵守法律


假定你因为持械抢劫而入狱,你很难相信自己会用上述任何一种人格特征来形容自己,对吧?但这些犯人就这么做了。实际上,他们不仅认为自己在9种性格特征方面表现得比其他犯人好,觉得自己至少具备8种特征,甚至认为自己比普通的非监禁社区成员表现得要好。哪种人格特征例外呢?第9种。据塞迪基德斯说,难以理解的是,“他们竟然认为自己和那些社区成员一样遵纪守法”。[43](别在这个问题上想太久,不然你的脑袋会爆炸的——相信我。)

这项研究是一个鲜明的例证,略带滑稽地证明了面对有关自己的真相时,人们是多么的盲目。说到限制成功的内在阻碍,最主要体现在三个领域。我们越忽略这三大盲点,它们便越会兴风作浪。

杜宁教授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为什么人们在评估自己时表现得如此糟糕。尽管对此确实还没有一个满意的解释,但杜宁及同事乔伊斯·埃尔林格发现了他们称为“自上而下思考”的巨大影响力[44](我将其称为“认知盲点”),即第一盲点。他们在一系列研究中发现,人们在具体情况下评价自己的能力时,并不以自己表现如何为基础,而更多的是以其对自身及其潜在能力的总体信念为基础。比如说,认为自己擅长地理的受试者相信自己可以在地理考试中有优异表现,尽管作为一个集体时,他们的分数并没比别人高多少。

讽刺的是,我们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越丰富,认知盲点的危害就越大。有个例子,2013年,当时波士顿红袜队在激动人心的世界职业棒球大赛上打败了圣路易红雀队。赛季开始前,美国娱乐与体育节目电视网(ESPN)公布了43位善良真诚的棒球专家对该赛季对阵决赛的两支球队的预测结果。[45]你猜当时多少人猜中了进入世界职业棒球大赛决赛的结果?答案是一个都没有。《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各位专家投票命中率也是零。《美国棒球杂志》(Baseball  America)的预测还不至于糟糕透顶,10名专家里有一个预测圣路易会进入最后的决赛。所以,这60位待遇优厚、备受尊敬的棒球权威预测这场全球赛事晋级球队的过程中,成功率仅为糟糕透顶的0.83%。就算当时每位专家随机挑两个队,预测结果的准确率也会是这个预测率的7倍!

乍一看,这件事貌似很怪异,是统计学上的反常现象。但事实就是这样,专家的失误率比人们想象的要高很多,而且并不仅限于运动领域。[46]1959年,心理学家刘易斯·戈德堡进行了一项看似简单的研究,他将临床心理学家的专家诊断书与其秘书(当时的叫法)所做诊断的准确度进行比较,以此来证明经验在这种判断中所起的关键作用。[47]但当他发现这些专家在诊断方面并不比毫无经验的同行更准确时(这些年轻人诊断准确率其实还要高两个百分点),你可以想象当时他有多么沮丧。

然而,即便对非专业人士来说,对自己的技术和天赋过于自信,也会让你陷入麻烦。你可以选择自己不那么擅长的领域和专业(“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天体物理学家;我擅长数学”),在个人生活中忽略错误(“让5岁的孩子独自步行去上学没问题;我是个好妈妈/爸爸”)或采用颇具商业风险的糟糕建议(“我们绝对应该买进这家要倒闭的公司;我很擅长逆袭”)。

内在阻碍不仅会让我们坚信自认为知道的事情,而且会扭曲我们对个人感受的理解。为了理解第二大盲点——情感盲点,请想象下面这个问题:


这段日子你的生活有多幸福?(从1~10的10个数字选出一个代表自己的幸福指数,10为最高。)


你会如何作答?凭直觉回答,还是会认真考虑生活中的诸多因素,更慎重地给出答案?[48]多数人坚定地认为自己会采用第二种更周全的方法,毕竟,要精确评估自己的幸福指数并非易事。的确,研究显示,当被问及自己有多快乐时,我们坚信自己在用一种非常理性的方式考虑已有的全部因素。但不幸的是,我们的大脑倾向于选择最不费力的思考,因此总是拒绝与我们合作。所以,即使我们自认为在某个问题上深思熟虑了,实际上很可能只是凭直觉在做决定。出于这个原因,我们在判断自身的各种情感(包括快乐)状况时表现得极其糟糕。丹尼尔·卡尼曼和其他人员的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已经把前述问题“这段日子我幸福吗”悄悄简化为“我现在心情如何”了。[49]

为了举例说明情感盲点的作用[50],卡尼曼描述了一项由德国人诺伯特·施瓦茨所做的研究,施瓦茨着手调查人们的生活满意度。在受试者不知情的情况下,施瓦茨让一半人在实验室外的复印机旁找10美分硬币。尽管参与者们不明所以,但那些找到10美分硬币的人后来都说,总体来说感觉自己更快乐,对生活也更加满意。

在另一项研究中,学生们被问及两个问题,分别是“这段日子你是否幸福”和“你上个月有几次约会”。[51]当问题以此顺序呈现时,他们的感情生活与幸福感之间毫无关联。但把两个问题顺序调换一下,受试者在评估自己幸福程度之前要考虑自己的约会次数,那些约会次数更多的人称自己过得更加幸福。

情感盲目的主要危险在于,我们经常会在出于个人情感且对此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决定,甚至包括一些重要决定。高三那年秋天,我一门心思地挑选心目中理想的大学。父母和我兵分两路,在几周内去了东海岸的8所学校参观。在第一趟行程期间,天气格外好。我参观的每所学校,学生都在室外玩闹,天气清凉舒爽,周围满山红叶。第二趟行程恰好赶上可怕的新英格兰风暴,冷雨倾盆,数天阴雨连绵。我参观那些学校时,学生们无精打采,无奈地从一座教学楼跑到另一座教学楼,想尽量保持干爽,却发现只是徒劳。

所以,你觉得我将哪些大学列入自己的意向清单了呢?当然是第一趟行程中的4所学校,第二趟行程中一所也没有。尽管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我现在明白了情绪对自己的判断有多么大的影响。意识到我们欠缺对思维过程进行评估的能力,这一点十分令人不安,但对于这些盲点,我们越清楚它们的存在,就越有机会去克服它们。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大盲点——行为盲点。这也是大多数人经常会经历却极少意识到的盲点。几年前,我受邀在一次工程师专业会议上做闭幕主题演讲。由于我们都讲究实干,再加上我曾在一家工程公司工作过三年,因此我和这些工程师们相处得很愉快,我亲切地称他们为“我的奇葩伙伴们”。但从我上台的那一刻起,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无论如何,我的观点无法中肯有力,我的玩笑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而我当时只是觉得自己状态不佳。

在那一个小时里,我感到越来越抓狂,我的内心独白都是对自己失误的反省:为什么讲完那个笑话大家没有笑?刚才怎么忘记提到那一点?他们怎么看上去那么不耐烦?令我害怕的是,演讲过程中我记得那位提前约我的代理人就坐在前排。好吧,那就这样吧,我想他再也不会把我推荐给任何一位客户了。

致辞一结束,我就忙不迭地冲下台,飞奔到代理人身旁,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我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当时我很确信他会要求返还客户支付的钱,我绷紧了神经,等着接受任何批评。但他的反应绝对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噢,天呐!他们爱死那番话了!”

我压根搞不懂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效果,问道:“真的吗?”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当时,我觉得他只是过度礼貌和周到(也就是在扯谎)。但那天晚些时候,当我查看有多少听众订阅我的通讯月刊时,惊喜地发现那天订阅的人数比此前听完演讲后订阅的人数都要多!

我的判断怎么会差这么多?许多心理学家过去常认为,缺乏清晰或客观地了解自身行为的能力,是视角不同所致。我们确实无法像他人一样从一个有利的角度来看清自己。按照这种逻辑,我不能准确评估自己的演讲,是因为我没能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待自己。

但事实证明这种解释是站不住脚的。在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对受试者进行了一系列性格测试[52],还录制了一小段演讲,然后让他们观看录像,识别自己的非言语行为。比如,与镜头的眼神互动、手势、面部表情和说话的音量。因为参与者能够和他人从同一视角看清自己的表现,所以研究人员预测他们的评价应该会相当准确。但出乎大家的意料,即使评价准确会得到金钱奖励,受试者的自我评价还是和那些客观观察者的评价相去甚远。(现在,我们达成一个共识,即提供金钱奖励并不会让我们变得更有自知之明。)许多科学家仍在做最后的努力,想找出导致人类盲目行为的真正原因,我们马上会为你提供几种方法,让你不再成为盲目行为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