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页
身为皇后,学宫仪,让自身姿态高雅端庄是一项,而孕育子嗣是另一项。
林良善看着闵危坚阔的后背。这些年,他忙碌前朝的事,却也尽可能陪同她。虽凡事都要经他同意,但算是关切自己。她又是否该庆幸没有那些妃子争宠,若是有,怕是自己早死在那些诡计中。
她心中这样想。
若是能有个孩子,一是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二是说不定以后日子会过得快些。
她又这样想,却隐隐觉得肚子疼。到底是怕疼啊。
若说真心话,林良善并不厌恶与闵危的做夫妻之事。除去第一次,他确实是吓着她了。此后每次却都顾着她的感受,有时更会在中途看她面色变化。
他会的许多,榻间,她有时也会暂时忘却两人的恩怨。
闵危并非重欲之人,也知她身体孱弱,多有注意。且见她累了,他也不再行事。
有时候林良善会觉他有几分例行公事,但此中过程,他分明又享受。
她想了许久,也知道闵危未入睡。
终究在月上中天时,她挪过去了些,隔着丝滑的绸裳,伸手从后面轻抱住了他。
“上回兰芝来宫中时,带着她的女儿小玉,我瞧着可爱地紧,也想要个和小玉一样的孩子。”
她的嗓音软地似水,与外间流动的潺潺湖水一般。
“夫君,好不好?”
他终于转过身,然后一直盯着她,眸中暗潮涌动。好半晌,他半哑着声音道:“你说真的?”
是真是假,已不太重要。因下一瞬,她倾身吻上他的唇,生涩地舔舐着。她学着用那些施于自身的方式取悦他。
从未做过,不得章法。
闵危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上挑的眼尾泛红,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涨红了脸,却还在认真地继续。
她身上寡淡苦涩的药香愈积浓烈,衣裳渐散,露出里面冷白纤弱的身体。
他一直紧闭着唇,不允她进入。她努力了片刻,也不回答问题,而是沿着那坚硬的下颚,滑落到他凸出的喉结,犹豫地轻咬了下。
此番撩拨,闵危忍受不了,抓住她的手腕压在枕头,半撑在她的上方,艰难道:“善善,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地想要一个孩子吗?”
她的视线落在他半敞衣裳中的狰狞伤疤上,然后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点头。
***
因虑及林良善自幼体弱,难以孕育子嗣。闵危还让太监袁才召了太医院的人来,嘱问了许多。除去凤仪宫中有些事项注意,他自己也不再饮酒。
房事比先前频繁了些,但也适当为止。天未亮,闵危仍是小心地起身,怕惊醒还睡着的人。待宫人伺候衣冠事务,又会上朝议事去。
张前进被打四十大板后,魏帝又特赐了十个美人到张府,美曰其名是体恤御史大夫上谏纳言,关心国运,以赏赐美人慰劳。
谁不知御史大夫的夫人是梁京城出名的“母夜叉”,许多年前那府上的一个貌美小妾就被张夫人划花脸,又扔到腌臜的柳巷里去了。
可这回是皇帝御赐,张夫人瞪着满院的美人,出不了这口恶气,就只能向她那耿直的丈夫撒气。
可怜御史大夫一面受着身上的剧痛,另一面还要应对夫人的怒骂抽打。
比邻而居的官宅自然每日听着隔壁的骂声和惨叫,不由起寒颤,竟也被夫人面斥着,还说什么魏帝实为男子中的典范,让自家夫君学着点。短短几日,满朝的官员都知道了张府正发生的事。
上朝时,谁还敢再提让皇帝纳妃的事?还是多议议民生大事的好。
===第111节===
自备孕始,已过了快一年半的时日。
林良善每日吃的最多的就是药,苦涩至极,让她腑脏难受。到了后来,还没等宫人将漆黑如墨的药汤端到她面前,远远地闻着那味,她就会犯干呕之症。
闵危轻拍着她的后背,又是递水,又是拿帕子给她擦唇,事事亲力亲为。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心疼道:“不若不要孩子了。”
林良善靠在他怀中,虚弱地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便接过了那碗药。
药是太医院开的,说是皇后的身体自出生就有损,若要有子嗣,只能先将身体调养好了。至于多余的话,便是可能皇后此生都不会有子嗣,但不敢说出。
太医们也知道前朝的事,嘴巴一个比一个严。若是说漏此事,怕脑袋要掉了。
幸而建兴四年十二月初六,从凤仪宫中传出皇后有孕的喜事。
那日魏帝方下朝,便被急奔过来的宫人告知:“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宫人再次高兴道:“陛下,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太医方诊断出的。”
骤然地,就见面前的帝王失了平日肃穆的礼仪,拔腿就朝凤仪宫的方向跑去。速度之快,晃眼之间,就不见了人。
身后的总管太监袁才追地艰辛,满头大汗,心下却喜悦得很:这下可都稳妥了,说不准这回娘娘怀得正是小太子呢,陛下不必再受那些官员的暗议。
林良善半靠在榻外,思绪紊乱,不由将手放在小腹处。孩子,里面有一个她和闵危的孩子。
和闵危的孩子。
她不知怎么回事,眸中泪意涌现,朦胧了面前的一切。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太医还在外头,要不奴婢去把他们叫来?”
泪水从她削瘦的面颊上流下,她说:“不用。”
“秋雁已经去告知陛下此事,娘娘再等等,陛下定然很快会来凤仪宫的。”宫人安慰着,满脸欣喜。
正此时,殿门外闯进身着九龙团十二章纹朝服,头戴九旒冠冕的魏帝。因跑地太急,冠冕上的旒珠晃荡着。
外殿的太医忙不迭地跪地,皆贺喜道:“陛下,皇后娘娘有喜,已有两个月。”
魏帝缓了一口气,却在看见太医脸上的踌躇时想起什么,变了脸色,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太医们被这声吓出冷汗,前头的颤着声道:“皇后娘娘的胎位不稳。”
这话方出口,魏帝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跪地的太医们。
也不敢多耽搁,那人忙道:“回,陛下,只要皇后娘娘孕期多加注意,该,该是无多大问题的。”磕磕巴巴地,舌头直打架。
“还不滚去想办法让这胎位稳住,若是因此出事,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林良善听得外殿的动静,也知是闵危来了。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静地可怕。
须臾,那人进了内殿,宫人们皆退出去。
“善善,你的身体可有不适?”闵危已恢复了面色,坐在塌边握着她的手,有几分高兴道。
他显然看见了她方流过泪。
林良善这几日显然察觉到自己心绪波动大,这下见着他,更是忍不住落泪。
闵危慌张地抬手擦去那些泪水,微微低身,轻哄道:“怎么了?难道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与我听。”
她已经许久不再他面前流泪。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哭。”她抽噎道,接着便扑进他的怀中,躲避着那道暗视的目光。
闵危抱着她,下颚轻搭在她的发顶,温声道:“太医与我说孕期情绪易变,大抵是这个缘由。你若心有不畅快,尽管说出。”
她闷闷地道:“嗯。”手紧紧攥住了他身上的朝服。
冬去春来,随着肚子一日日地变大,林良善的食欲却小了许多,还伴随着呕吐困乏等症状。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消瘦下去,但为了孩子,她又得勉力地强吃上御膳房送来的膳食。
却是还未吃上几口,便又吐掉了,虚力地几乎晕厥过去。
闵危除去早朝,其余时日都在凤仪宫中。他看着林良善这般,只不断后悔着当初会应下她,自责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