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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启蒙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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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1:哲学家是做什么的?

书籍名:《哲学启蒙系列》    作者:陈嘉映



当问到将来的理想职业时,几乎没有孩子会回答“哲学家”。比起怎样才能成为哲学家,怎样才能算是哲学家这个问题才让人更难回答。或者说,比起解释,看真人让人明白得更快一些。如果在之前哲学家的回答中已经对哲学家的思考方法有所了解的话,那就最好了。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还是要开门见山地问问哲学家们哲学家是做什么的,因为问“哲学家是什么”也是哲学的一部分。



户田山和久:

“分辨你周围的哲学家的窍门。”


哲学家在哪里?对此,很多人会回答:“在哪里?不就在大学的哲学系里吗?”但是,事实不一定如此。就算是学习哲学的人,就算是教哲学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哲学家。

哲学家到处都有,你自己身上可能就藏着一个哲学家。下面我就来传授一下怎样才能分辨出你周围的哲学家。

如果你想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哲学家,你可以问他下面这个问题。“嗯,你觉得甜甜圈转动的时候,它中间那个洞是在转动的吗?”对此,如果回答“你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还有时间问这个,你作业都做完了吗”“这个问题会出现在考试中吗”之类的人,就不是哲学家。如果有人眼里闪着光,回答“这个啊,还真是没想过呢,到底有没有在转呢”,并开始进行思考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哲学家。如果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再见到他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啊,甜甜圈中间那个洞,应该是不转的”,那么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哲学家。他竟然思考了一整年呢!

洞是有形状、有大小的,也是可以数清楚的(甜甜圈中间是一个洞),所以跟“物”很相似。甜甜圈中间的洞是不能被吃到的,所以它像“物”,又不是“物”。洞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在转的,但是其实是没有可以转的东西的。所以,这个问题思考起来是很有趣的。我的一个哲学家朋友最终就这个洞写了一本书。

哲学家是怎样的人呢?首先可以断言的是,他们在面对任何问题时,不是先想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到底有没有答案,而是会觉得“有趣,得好好想想”,并开始思考。而且他们一旦开始思考的话,就会一直思考下去。旁人看着可能会觉得思考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但是他们可能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并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所以我心中的哲学家的形象就是容易抢跑的思考长跑运动员。

哲学家们都是比较心急鲁莽的,所以他们进入思考都是很快的,但是一旦开始思考,他们就会很慢地进行。就像长跑运动员,他们跑步的时候看着像是在走路,因为他们在意的不是能跑多快,而是能跑多远。

有人问这些人都有什么作用呢?他们能够让大家的思考速度慢下来。现代社会一味要求人们进行快速思考,比如快点得出结论,快点做出决定、改革之类的。但是,哲学家会说“不需要这样急着思考”“我们慢点来吧”,而这对于保护社会健康发展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点。



入不二基义:

“挖洞,填洞,又把洞忘记了,或者……”


我们在挖“洞”,而且还是特意在那些不挖也没关系的地方挖洞,常常会令路变得难走,或是使人掉落洞中,有时还会因为挖得太深自己也爬不出来了。然后我们会为了从洞中出来而挣扎,会为了不掉落洞中而把洞填上,使其恢复成平坦的大地。有时候会想着出不去也好,就一直留在洞中,或者把洞挖得更深。

例如,关于“语言的意义”,问“声音和墨汁的印记可以代表(表达)与此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这种荒诞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成为可能的”的时候,我们就是在特意挖“洞”。这是因为这与一般的“问题”是非常不一样的。

一般我们会想到“语言的意义”这个问题,都是在碰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语言,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这时,语言当然是拥有意义的(如果没有意义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进入语言)。想要知道的是关于这个意义的具体内容(也就是“什么”),所以我们就会去查字典,或者向别人请教。

但是,像刚才说的那种挖“洞”式的问题则与此不同。因为它故意将有意义的“语言”后拉至没有意义、与意义无关的阶段,所以语言才是“声音和墨汁的印记”,是“某种东西”。故意后退至语言还不具有意义的纯粹的“物”的阶段,来重新恢复其“表达意义”的功能,然后再将两个纯粹的物用“含义”(表达)进行连接,这就是“如何成为可能”这个问题。也就是将拥有意义的语言中不可分割的“表与里”(声音文字与某种东西)故意割裂开,再将表里恢复成一张纸这样的“危险”的问题。因为我们以为是纯粹的“物”,但其实它已经作为“声音”,作为“文字”,作为“某种东西”,被赋予了意义。表与里永远都是一体的,是无法割裂的。

这就相当于是在原本没有“洞”的地方故意挖“洞”,又把这个“洞”填上。“洞”真的都填好了吗?或者说只要挖了洞,不管怎么填也填不好了?又或者可以改变一下认识,认为“洞”原本就是不可挖的?又或者悟到不管是挖“洞”还是填“洞”都是虚无的,于是不再挖“洞”,而是回到在普通的大地上行走奔跑的状态?不管选择哪个方向,(只是形式有所不同)都是“哲学”。我认为哲学家就是用各种不同的方法与“洞”产生关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