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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策的大脑:大脑如何思维、感知和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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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的、恶的和丑的

书籍名:《决策的大脑:大脑如何思维、感知和做决定》    作者:马里安诺.西格曼



在这一章开始时,我们转述了经验主义者的观点。按照他们的看法,一切逻辑、抽象的推理都发生在获得语言能力之后。但是,我们还是看到,就连新生儿也形成了抽象、复杂的概念,他们拥有数学的观念,显示对语言具有某种理解。仅仅几个月大,他们就已经展示了一种复杂的逻辑推理。现在,我们将看到,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就已经构筑了伦理观念,也许是人类社会互动最根本的支柱之一。

婴儿已经很好地确立了善、恶、公平、财产、盗窃和惩罚观念,但是尚不能流利地表达,因为他们的控制塔(额叶皮质中的回路)是不成熟的。于是,虽然他们拥有数字和语言概念,但他们伦理观念的精神丰富性却受到了其缺乏表达能力的遮蔽。


就展示婴儿的伦理判断来说,卡伦·温(Karen  Wynn)做的科学实验是最简单、最引人注目的科学实验之一。那个实验是在一个木偶剧院里做的,有三个角色,分别是三角形、圆形和正方形。在实验中,三角形向一座山上攀登。它每隔一会儿都会倒退,但后来会继续攀登。这生动地表明,三角形有一个意图——登上顶端,并且正在努力实现它。三角形当然没有真实的愿望或意图,但我们自发地给它分配了一些信念,为我们观察到的东西创造了叙述性的阐释。

正方形出现在这一场景的中,它故意撞了三角形,把它撞下了山。从成年人的眼光看,正方形显然是卑鄙的。随着那一场景的重演,情况发生了变化。当三角形向上攀登时,圆形出现了,并且把它往上推。对我们来说,圆形就成了高尚、有益、有教养的了。


这种善的圆形和恶的正方形的观念需要一种叙事。对成年人来说,这种叙事是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一方面,它给每个实体分配了意图;另一方面,它根据这些意图,对每个实体做出伦理判断。

作为人,我们不仅给别人分配意图,还给植物(“寻找阳光的向日葵”)、抽象的社会结构(“历史将宣告我无罪”,或“市场惩罚投资者”)、神学实体(“上帝的意愿”)、机器(“该死的洗衣机”)分配意图。这种理论化的能力,这种把数据转化成故事的能力,是一切虚构的种子。我们之所以会在电视机前哭泣(因为屏幕上的一些小小像素发生的情况而哭泣,显得有些奇怪),或者就像我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线的堑壕里所做的那样,摧毁一部iPad上的方块,原因就在于此。

温的木偶实验里只有三角形、圆形和正方形,但我们分别把它们看成正在奋斗的人、妨碍进步的坏家伙和提供帮助的社会改革家。也就是说,作为成年人,我们具有一种自动分配伦理价值的倾向。6个月大的婴儿拥有同样抽象的思维过程吗?婴儿能够自发地形成伦理推测吗?我们无法通过询问获知,因为他们还不会说话。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他们的选择来推测。科学不变的秘密恰恰在于用我们能够衡量的东西,找到一种沟通我们想知道的东西的方式。在这一案例中,我们想知道婴儿是否形成了伦理观念,而我们可以通过衡量婴儿选择的是哪个物体进行推测。

在观看了一个物体帮助圆形登上山丘,另一个物体把它撞下来后,婴儿受到鼓励,伸手去够其中的一个物体。在28次尝试中,婴儿有26次选择了那个帮助者(12个6个月大的婴儿都选择了那个帮助者)。然后,一个实验者观看了记录婴儿观看帮助者和妨碍者场景的录像。不仅如此,仅凭婴儿的面部姿势和表情,实验者就能几乎准确地预言婴儿是否真的看见了帮助者或妨碍者。

6个月大的婴儿不会爬、不会走路、不会说,甚至不知道怎样坐起来或用一个小勺子吃东西,但他们已经能够推测意图、欲望、善与恶,正如能够从他们的选择和姿势中所推导出来的那样。



抢了一个小偷的他……


伦理建构无疑要复杂得多。仅仅通过获知某个人做了某件有益的事情,我们无法判断他是善是恶。举个例子,帮助一个小偷通常被认为是可耻的行为。婴儿会选择某个帮助了小偷的人,还是会选择某个制止了小偷的人?我们现在处在涉及伦理和法律起源的昏暗水域。但是,即使是在困惑的海洋里,9个月到一岁之间的婴儿已经有了一种确定的见解。


实验证明情况大致如下。婴儿看见一个木偶试图掀开一个盒子的盖子,从里面拽出一个玩具。然后,出现了一个木偶帮助它打开盖子,拿到了玩具。但是,在另一个场景里,一个反社会的木偶居心不良地跳到了盒子上,砰的一声把它盖住,使第一个木偶无法得到玩具。在后两个木偶之间进行选择时,婴儿选择了帮助者。但是,在这里,温想通过实验探寻更有趣的事情:早在婴儿不知道相关词语前,确定他们对坏人盗窃持什么看法。

为了做到这一点,她给木偶剧设计了第三幕。在这一幕中,助人为乐的木偶丢了一个球。在一些情况下,在这个歧路花园里,一个新人物出场了,归还了球。在另一个场景里,一个人物进来了,偷了它,跑了。婴儿选择了那个归还球的人物。

但是,当这些场景以那个不怀好意地跳到盒子上的反社会木偶为主时最有趣,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在这一情况中,婴儿改变了他们的选择。他们同情那个偷了球然后逃跑的人物。对9个月大的婴儿来说,那个给了坏蛋应得惩罚的人物比帮助了他的人更可爱,至少在木偶、盒子和球的世界是这样。[11]


虽然做不到为了抓住一个物体而协调他们的双手,但不会说话的婴儿所做的事情比通过人们的行为进行判断更复杂。他们考虑了来龙去脉,结果获得了一种相当复杂的正义观念。在一个人的早期发育阶段里,认知能力就是这样不均衡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