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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原因、本原与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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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篇对话

书籍名:《论原因、本原与太一》    作者:布鲁诺



对话人艾里特洛标,斐洛泰奥,阿尔麦索艾:就像习惯于黑暗的囚犯从牢狱的阴暗角落走到阳光里那样,许多习惯于庸俗哲学的人们,由于受不住你那像太阳一般明亮的新颖概念,因而感到恐惧、惊讶和局促不安。


斐:问题不在于阳光,而在于眼睛:太阳本身愈是灿烂、愈是明亮,在猫头鹰的眼睛看来,它也就愈加可恨,愈加令人不快。


艾:斐洛泰啊,你所从事的是一桩艰巨的,少有的、不平常的事业,因为你想把他们从黑暗的深渊引到绚丽多采地散布于蔚蓝天穹的众星所交织成的开阔、静谧,明朗的景色中去。虽说你那一片虔诚的心意只会对人们有益,但那些蒙恩不报的小人还是要向你进攻的,而且进攻的方式将是如此的多种多样,就象善良的大地在它那母亲般的丰腴的怀抱中所生殖、养育出的动物是多种多样一般,只要下述情况是真实的话,即人类通过它的每一个体特地显示出一切其他种类的多样性,俾使整体的东西在人类的每一个体上比在其他种的个体上表现得更为明显。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些人,就像个目光微弱的田鼠,只要一闻到新鲜的气息,便扒开泥土急忙钻回大自然给它指定的黑冬冬的洞穴里去。另些人则像惯于过夜生活的飞鸟,只要一看到从明亮的东方升起玫瑰色的太阳使者,由于眼力微弱,便急忙隐藏在自己的昏黑的避难所里。凡是不敢跟天体照面的、命中注定要把冥王普卢托的牢狱、山洞、地穴作为栖身之地的、听从阿列克托的可怕的复仇的召唤的一切生物,都张开翅膀,迅速飞回自己的住所。而那些生来就是为了要看见太阳的一切生物,为了可咀咒的黑夜的告终而欢欣若狂,他们感谢苍天的恩遇,并准备好用自己的眼球水晶体的中心来迎接那强烈渴望的、长久期待的阳光,用心脏、用欢呼、用双手向东方遥拜。当美妙的泰坦从金色灿烂的东方驱散了它的火焰驹,打破了阴湿之夜的制造梦幻的寂静之后,人们便开始理性的谈话了,纯洁无辜的、无力自卫的羊群,像一片皑皑白雪,开始咩咩作鸣,牛群在粗鲁农夫的照管之下开始哞哞地叫唤起来。赛利那斯的驴子大声嘶叫,想再次吓跑愚蠢的巨人,以保护处于窘境的众神;肥笨的猪猡在它们肮脏的床铺上翻转身子,发出令人厌烦的哼哧声,震耳欲聋。老虎、狮子、熊、狼和狡猾的狐狸,从他们的洞穴里探出头来,从荒无人迹的高处眺望着平坦广阔的猎场,从他们粗野的嗓子里发出凶猛的吼叫,呼嘷和狂吠。在空中和在茂密的叶簇之下,火鸡、鹰、孔雀、鹤、斑鸠、掠鸟、麻雀、夜莺、寒鸦、喜鹊、乌鸦、布谷鸟和蝉,都毫不迟延地相互对答起来,发出加倍喧嚣的唧唧喳喳的声音。白色的天鹅、羽毛花哨的水凫、奔忙的潜鸟、池沼上的小水鸭、嘎嘎的鹅群、诉怨似地咯哇咯哇叫的青蛙,也都从涟漪起伏的水面发出咶耳的嘈杂之声。所以,当炽热的阳光在我们这个得天独厚的半球上空弥散开来的时候,同时也将有许许多多纷繁杂沓的声音——就像发出这些声音的动物那样繁杂众多——向它发出狂欢的、甚至是使人厌烦的祝贺。


斐:每个生物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不仅是平常的事,而且也是自然而必然的事。要想动物像人那样,发出音节分明、重音正确的声音,是不可能的,因为人与动物的身体结构是相反的,口味是各不相同的,食物也是不一样的。


阿:请允许我也从自己的角度说几句,我想要谈的,不是阳光的问题,而是这么一些情况,它们使那些能看能瞧的人的外部感官愉快的程度,不如使他们内心不安的程度更大。对于您,我怀着兄弟般的情谊,祝您安谧,愿您平安无恙;为了您的宁静和安谧,我不希望看到您的这些谈话会被编成喜剧、悲剧、哀歌或者像您不久前公诸于世的那种对话;那本对话,由于您把它公诸于世,结果却使您不得不闭户独居、隐避起来。


斐:请您直说吧。


阿:我就要说的,不过不是作为一个神圣的预言者,不是作为一个远离现实的观察者,不是作为一个启示天国秘密的魔术师,也不是作为天使借以显灵说话的巴兰的驴子;我就要议论的,不过不是作为受巴考士所鼓舞的人,不是作为充满了巴那萨斯的浪荡缪斯的淫风的人,不是作为被非巴斯弄得怀孕了的西培拉,不是作为有预言能力的卡桑德拉,不是作为从头到脚充满了阿波罗灵感的人,不是作为因神的宣谕或因特尔斐的三脚供桌而恍然大悟的先知者,不是作为把斯芬克斯的阴谋诡计予以揭穿的埃提巴斯,不是作为解破了示巴女王的各种难解谜语的所罗门王,不是作为奥林比亚会议的阐释者克尔克⑩,不是作为充满灵感的麦林,也不是作为从特洛丰尼奥斯的岩涧中走出来的人,我将以日常的一般的方式来说话,作为这样的人说话,他的心意完全不是要绞尽大脑小脑的脑汁直到dura和piamater(硬的和软的脑膜)连点渣滓都不剩的时候;作为这样的人说话,他除了自己的脑子外,没有别的脑子,他那脑子,甚至连奥林匹士山上最末微的、作为天国奴仆的神仙们都不屑于赏识(我说的是那样一些神仙们,他们吃的不是佳肴美味,喝的不是玉浆琼液,而是用残酒剩饭来解渴充饥,如果他不能满足干水和幼虫的话;我指的是那样一些神仙,通常他们对于我们更接近、更亲切些,更爱说话一些),譬如神仙巴考士,或骑驴的醉老头子赛利那斯、潘、非尔士穆纳斯、福纳士、普赖埃巴斯,他们所惠予我的,不过是他们通常让自己的马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


艾:这个开场白太长了。


阿:请忍耐,——结语将是很短的。简短地说,我将使您有机会听到不需要解释的话,它们仿佛经过蒸馏,在蒸馏瓶中蒸过、在煮锅中煮过、按照一定方法升华出来的精华一样;但这将是我的奶妈灌输到我头脑中去的话,说到我那奶妈,她可真是肥胖,厚厚的皮肤,高耸的乳房,滚圆的肚子,陡直的胯股,宽大的屁股,简直像我在韦斯敏斯特T看见的一位伦敦女人:她的一双乳房温暖着她的肚子,那双乳房大得好像是巨人圣斯巴拉哥里的一双靴子,如果把它们加工制成皮革,也许就能做成两只菲拉拉的囊笙了。


艾:到此你的开场白该结束了吧。


阿:此外,在最后我想请您(撇开您那哲学的辉煌光采所引起的各种声音和啼鸣),来解释一下,您究竟希望我们用什么样的声音来祝贺那一抹从《灰堆上的华宴》一书中放射出来的学说之光?读《灰堆上的华宴》的,是些什么动物?我是问:它们是水里的还是空中的,是地球上的还是月亮上的?斯密特、普鲁金齐、弗鲁拉的建议我们且不管它,我想知道的是:人家说你的声音像只疯狂的暴怒的狗,这话错没有呢?此外,由于你那书里掺和了各种各样的语句:繁难的和严肃的、道德的和物理的、下流的和高尚的、哲学的和诙谐的,故而人家又说你时而像猴子,时而像狼,时而像喜鹊,时而像鹦鹉,时而像这种动物,时而像那种动物;我很想知道,这些人究竟错没有呢?


斐:不要惊奇,老兄,因为那无非是一次会餐,在那里,由各种滋味和气道、饮料和食品的作用所引起的感觉,开始支配着人的头脑。物质的和有形的宴会是个什么样,言语的和精神的宴会也恰是什么样。所以,这个对话式的宴会也具有自己的各种不同的、多种多样的组成部分,就像那物质的宴会具有自己的各种不同的、多种多样的组成部分一样;同样,前者还具有特殊的条件、境况和手段,恰如后者具有自己的条件、境况和手段那样。


阿:请您帮助我弄弄清楚吧。


斐:在那里,像惯常的和应有的情形那样,通常有一般的食品和冷盘,有水果和家常饭菜,有厨房作的,也有药房小灶作的,有供健康人吃的,也有供病人吃的,有凉菜和热菜,有生菜和熟菜,有海味和山珍,有野味和家禽,有炒的也有烩的,有熟透了的,也有含青未熟的,有的只是为了营养,有的则是为满足口味,有味道浓厚的,也有色调淡薄的,有咸的,有淡的,有粗糙的,也有精致的,有苦的也有甜的!同样,这里的饭和菜也是按照一定的顺序上的,有着各种各样的和味道截然相反的盘碗,适177合着参加我们这个象征性宴会的人们的各种不同的和截然相反的胃口,好让任何人都不能抱怨说徒然出席了这次宴会,谁要是不喜欢这样作,那就请他参加别的什么宴会好了。


阿:对。但是,如果在您的宴会上、在您的晚餐席上除此之外还出现了这样的东西,它们既不适于作冷盘,又不适于作其他食品,既不适于作水果,又不适于作通常饭菜,既不适于作冷的,又不适于作热的,既不适于作生菜,又不适于作熟菜,既不能满足口胃,又不能解渴充饥,既不适于健康人,又不适于病人,看样子既不是出自厨师之手,又不是药房人员调制,那您该如何解释呢?


斐:你将会看到,就是从这方面看,我们的宴会也跟任何别的宴会没有什么不同。比如,在最富丽堂皇的宴会上,也许会有一块菜由于太热而烫了你,于是你不得不把它重又吐出口外,或者把你烧得两眼泪花,在你的舌头上贴着上颚翻来滚去,直到你的喉头用力把它吞下去为止;也许你的某一个牙齿疼起来;也许你在吃面包时,会一不小心咬痛了自己的舌头;也许一块小石子咯坏了你的牙,塞在牙缝里,使你咧着大嘴抽气;也许一块什么皮或厨师的一根头发贴在你的上颚上,弄得你发呕;也许一根鱼刺搁在你的喉咙里,使你轻轻地咳起来;也许一根小骨头卡住你的喉头,使你喘气都没得办法;——同样地,在我们的宴会上情形也是如此,由于我们所共有的不便,在我们的宴会上也有与此相当的、类似的东西。这一切都是由于我们的原始祖先亚当的罪过,由于这种罪过,步入歧途的人类本性被判给这样的惩罚:


当享有愉快的东西时总有不愉快的东西相偕而来。


阿:虔敬而笃诚!但是人家说你是个发狂的犬儒,你怎样回答呢?


斐:我可以很轻松地同意这一点,如果不是全部地、那也是部分地同意。


阿:但是,您是否知道:受人侮辱是不像予人侮辱那样值得谴责的?


斐:我的侮辱可以叫作报复,而别人的侮辱则是进攻,对于我说,这就够了。


阿:甚至神仙也会蒙受侮辱、挨人谩骂、遭受诽谤的,不过,侮辱、谩骂、诽谤是那些粗野的、下流的、卑鄙的、罪恶的人们才干得出来的。


斐:这是正确的。不过,我们并不是要侮辱谁,而是要努力作到:在备受侮辱之余不再受到更多的侮辱;并且对那些与其说是针对我们、毋宁说是针对被蔑视的哲学而来的种种侮辱,予以反击。


阿:所以,你想表现得像个咬人的恶狗似的,好让人家不敢惹您。


斐:对,是这样。因为我非常渴望安静,而且我是不高兴受人侮辱的。


阿:晤。但是人家认为,您的作为未免有点太绝了。


斐:那是为了不让他们卷土重来,也让别人取得教训——不要向我、向旁人寻衅,而要用类似的中词推出这些结论。


阿:侮辱是私下干的,报复可是当众进行的。


斐:但报复并不因此就变成不公正的了,因为有许多错误,当众受到公正的惩罚,但都是私下里干出来的。


阿:不过,这样一来,您就损坏了自己的名誉,使自己成为比他们更应受谴责的人物了,因为他们将公开地宣扬,说您太无容人之度,说您想入非非、离奇古怪、轻举妄动。


斐:我不在乎这些。只要他们或别的人不再纠缠我,也就行了。否则我要用讥诮者的棍子叫他们让我安安静静地从事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想向我表示友好,那至少也得节制一下他们对我的不礼貌行为。


阿:您是否觉得,采取报复的手段不是哲学家所应作的?


斐:如果那些把我吵得不能安静的人是克姗娣朴的话,那我便是苏格拉底。


阿:难道说你不知道么,所有的人都应该宽宏大量,克己客人,这样,他们才能像神仙和英雄一样,据一些人说,神仙和英雄是要等到以后才报复的,另一些人则说,他们根本不报复,也不发怒。


斐:如果你以为我在报复,那你就错了。


阿:怎么?


斐:我是在纠正;由于这样作,我们也像神仙那样了。你知道,朱比特曾叫可怜的武尔坎在节日也要不停地干活;他的不幸的铁砧接连不断地受到无数次的狂怒的锤击,当一个锤子还没举起的时候,另一个锤子又落了下去,以便能够发出足够的正义的闪光,来惩罚犯罪的人们。


阿:您和朱比特的铁匠——塞浦路斯女神的配偶是不同的。


斐:我并没有全部放开愤懑的马勒,并没有使出最大的力量用马刺来激发暴怒,因此,就我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容忍与大度来说,也许我是像武尔坎的,不过这已经够了。阿,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堪当风尚的纠正者的,特别是众多人们的风尚。


斐:这里你应该再添上一句:特别是当众多的人们没有触动它的时候。


阿:据说是不应该干涉他国事务的。


斐:而我要说这么两点:第一,不应该杀害这样的外国医生,他想采取本地医生不用的医疗方法治病;第二,对于真正的哲学家来说,任何国家都是他的祖国。


阿:可是,如果他们既不承认你是哲学家,又不承认你是医生,也不承认你是同胞呢?斐,这还不等于我不是哲学家、医生和其同胞。


阿:您这话谁相信呢?


斐:打发我到这里来的众神,坐在这里的我,还有那些长着眼睛能够看到我在这里的人。


阿:你的见证人为数太少、也太无声名了。


斐:真正的医生是为数极少、声名不大的,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真正有病的。我是想说:他们没有权力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对待那些给他们带来喏大好处的人们,不管他们是不是外国人。


阿:承认这些好处的人是不多的。


斐:难道说珍珠会因此而贬值吗?难道说我们不应该用尽力量来保护它、并叫人保护它、搭救它、扞卫它、珍藏它,使它免遭猪猡的践踏吗?那高高在上者是如此地垂青于我,我的阿尔麦索,我进行这种报复,从来不是出自龌龊的爱面子思想,或出自卑鄙的个人考虑,而只是出自对我亲爱的哲学母亲的钟爱,出自由于别人侮辱了她的尊严而激起的一片热忱。她的撒谎成性的亲族和子女们(因为,没有一个卑鄙的学究、没有一个夸夸其谈的懒汉、没有一个愚蠢的荒淫之徒、没有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不想跟她攀亲叙旧的,他们或者摆出自己的书籍,或者留起长长的胡须,或者用其他的方法来炫示自己的重要),把她玷污到这种地步,哲学家一词在人民眼里简直就是骗子、无赖,书呆子、滑头、小丑、巫师,只适于供人坐在家里消愁遣闷,和在田野里吓唬小鸟。


艾:说真的,大多数人对哲学家的尊重还不如对神甫们的尊重呢,因为,后者虽说出身最为贫贱,但毕竟还没有把僧侣界弄到如此受人卑视的地步,而那些可以称做任何种类的禽兽的人们却把哲学给弄得江河日下了。


斐:所以我们应该称颂古代,那时哲学家是这样的,他们被推举为立法者、参议和王公,参议和王公被推崇为祭士。而在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神甫则受人蔑视,与他们一起,神的戒律也遭到轻蔑;我们所看到的、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受人鄙视,由于他们,科学也遭到冷眼。此外在他们中间,还有这么一帮恶棍,他们就像杂草吃掉庄稼一样,用野蛮的狂言吃语摧残那只有少数人才能企及的罕见的美德和真理。


阿:唔,艾里特洛标,我真没见过这样的哲学家,竟因哲学受轻蔑而如此愤慨,我真没见过像泰奥非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科学竟如此激动!假使所有别的哲学家们都是这样的有心襟,也就是说,都是这样的易于动火,那该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艾:别的哲学家没有发现这么多,所以也无须这样地保卫它、这样地守护它。而且,他们会很容易地轻视那种一钱不值的哲学、或者值钱不多的哲学或者他们不懂的哲学。可是,那发现了隐蔽的真理宝藏的人,则为宝藏的神奇美妙所震惊,他会像一个具有肮脏的黄金欲、珠宝欲、钻石欲的人那样,或像一个被女色俘虏的人那样,珍视它、守护它,谁要是曲解、轻视、玷污了她,他就会醋意大发。


阿:让我们好好想想,回到我们的本题上去吧。泰奥非,关于您,182人家说,您在《华宴》中循责并侮辱了全城、全省、全国的人们。


斐:这样的事我从未想过,从未图谋过,也从未作过;假使我这样想过、图谋过、或这样作过,我会把自己谴责为最坏的人,我愿作一千次更正,我愿上千次地弃绝它,上千次地唾弃它,别说我侮辱了像这样一个高尚的古老的国家,哪怕是我侮辱了一个被人们视为野蛮的国家,哪怕是一个被人们指摘为不文明的城市,哪怕是一个被人们视为野蛮的种族,哪怕是一个被人们指责为不好客的家庭,如果我侮辱了它,我甘愿引咎自责。因为,不可能有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城市、这样的世代、这样的家庭,其成员具有相同的脾胃,而没有相反的、互相对立的性格,由于这种相反的性格,这个人所喜欢的,则是那个人所不喜欢的。


问:的确,我全部读了,读了不止一遍,并且也很好地思索了。尽管在某些细节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到您有点不能自制,但总的说,我认为您的行为是无可指摘的,合乎情理的,谦恭有礼的。但关于您的流言,正像我刚才所告诉您的,毕竟是于您不利的。


艾:所以有这些谣言流传,是由于那些感到刺痛的人卑鄙无耻,他们为了报复,又感到自己的智慧、学识、天资、力量都不够,于是便竭尽其力地制造一些只有他们那一流的人才会相信的谎言,搜罗同党,以便把针对某几个人的指责说成是对全社会的侮辱。


阿:相反地,我认为有些人并不是没有见地的,并不是没有理解能力的,他们所以认为侮辱带有普遍性,是由于您把那些习气归之于高贵门第的人们。


斐:那末是不是说,像上面说的那类风习,以及更坏得多的、在性质上、种类上、数量上都更为离奇的风习在世界闻名国家、闻名地区就不会有呢?


如果我说在意大利、在那不勒斯、在诺拉有这样的和更加罪恶的风习,难道说你就认为我侮辱了祖国、对她忘恩负义么?难道说这就贬损了那个得天独厚的国家么?难道说她就不能在同时和同样的程度上被称作地球的头脑和右手了么?难道说它不曾是其他民族的统治者和管辖者么?我们以及其他的人们不总是称她为一切美德、学说、文化、谦让、礼貌的教导者、培育者和母亲么?我们的诗人对她的赞扬难道说夸大了么?难道说不正是这些诗人在同等的程度上又称她为一切罪恶、欺骗、吝啬和残忍的渊薮么?


艾:按照您的哲学原则,这是正确的;在这些原则中您断言:对立面吻合于本原中和最近的客体中,所以,那些最有能耐的、能够作出崇高、英勇、豪迈业绩的天才们,如果放荡不羁,也能作出顶顶丑恶的事来。此外,最罕见的最杰出的天才通常总是出现在最无知最愚蠢的人们中间;在大多数人最不文明、最欠教养的地方,往往会见到最文明、最有教养的人;所以,看来,不同的民族是以不同的方式赋有同等程度的优点与缺陷的。


斐:你说的是真理。


阿:但是,泰奥非,我和许多别的人都感到遗憾的是,您在我们可184爱的祖国所遇到的,尽是这样的人,他们使您不得不通过《华宴》来发泄牢骚;而不是另一种为数众多的人,他们会向您清楚地表明:我们的国家,尽管贵国诗人曾说她“penitustotodivisusaborbe”(“完全与世界隔离”),但她却是爱好从事文艺、军事、侠义、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事业的。在这一切事业中,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都尽量使自己不亚于我们的祖先,不逊于其他别的民族,特别是那些民族,他们认为,高尚、科学、军事和文化似乎是大自然赋予他们的。


斐:我可以肯定地说,阿尔麦索,对于您所说的,我无论在言词上、在理智上、在意识上都不应该、也不可能与您相矛盾,因为您是在无可指摘地、谦虚地、有根有据地维护自己的事业。因此,由于您,这样一位毫不狂妄自大的人,我开始感到后悔和遗憾,我不该牵涉上面提到的某些个人,不该使您以及其他具有最正直的、人道的思想方式的人们伤心。因此,我热诚地希望,我的那本对话能不出版,而且,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愿作最大努力使它们不再流传。阿,无论是我,无论是其他最高尚的人们,都丝毫不会因这些对话的问世而感到伤心。相反地,我倒是愿意促成他被译成我国的语言,以便让我们中间那些没有什么教养、而又维护不良风习的人们读读它。当他们看到他们的粗暴举止是多么令人讨厌,描绘出来模样又是多么可恶时,也许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如果他们还没有想起从这条道上却步,尽管他们己从优秀而高尚的人们那里得到了有益的教训和良好的榜样,那么,一种耻于与恶者为伍的感觉无论如何也会使他们努力去改变自身习惯、适应良好习惯的;那时他们将会确信,一个人的荣誉和骄做并不在于知道各种使人烦恼的方法,相反地,而是在于与此相反的行为。艾,您表明:您是一位温文有礼的人,您对祖国的繁荣表示关心,您对别人的功绩不是忘恩不报、不知感激的,您不像许多别的人那样,说话没有根据,处事没有见地。不过,我觉得,斐洛泰奥对于扞卫自己的名誉、维护自己的人格,并不是那么关心的;因为,高尚跟粗野矛盾到什么程度,它们的后果也就相反到什么程度。例如,如果说那个因为给祖国取得了胜利与成功而成为英杰、受人歌颂的野蛮的斯基福人,在离开多瑙河岸后,曾对罗马元老院进行了大胆的责难和公正的申诉,从而破坏了它的权威与尊严,那末,这些责难和申诉只是使后者因竖立巨大的塑像来纪念这位严峻的谴责者而获得表现自己的豁达明理和宽容大度的机会而已。可是,相反地,如果罗马的那位贵族与元老竟离开欢乐的本土——梯伯河岸,到野蛮的斯基福人那里去,并对他们进行公正的抱怨和最合情理的指责的话,那他就会遭到失败,并显得缺乏理性。而他们则会因此获得口实,把自己那种无穷尽的卑鄙、诽谤、粗鲁全部发泄出来:用石头毒打他,让无知之辈的狂暴行径放纵无羁,并以此向其他民族表明,真正的人和那些仅只按照人的形状与样态造出来的人之间,有着多么深刻的不同。


阿:真的,泰奥非,我并不认为:我或者某一位比我更聪明的人有必要去维护、支持您所讽刺的那些人的勾当,尽管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涉及本国居民的问题,而我们的自然法则又迫使我们去维护这个国家。我们的祖国,跟任何别的国家一样,拥有高尚的、有教养的、温文有礼的、修养有素的、谦虚的、文明的、理智的人们,但是谁要是断言,您所讽刺的那些人是我们祖国的一部分和成员,我将永远不能承认他是我的志同道合者,我将永远认为他是我的对头。所以,尽管那些人也生活在我们的祖国里,但他们只是作为垃圾、渣滓、废料、破烂而存在其中的。他们只有在这种意义上才可叫作国家和城市的一部分:即像污水池叫作船的一部分那样。因此,我们并不应该因他们而对自己不满,如果仍要不满的话,那就应受谴责了。我并不把相当大一部分学者和教士算在这些人之外,其中有一些人借着博士学位变成了达官显贵。他们的目的是要取得毫无价值的权威,这种权威起初他们还不敢怎么流露,但是后来,由于他们的厚颜无耻,便大胆地、公开地表现出来了,他们指望通过这种途径来扩大他们作为学者和教士的名气。所以,您看到许许多多具有博士学位和教土头衔的人比真正的马夫、牧人、农民更接近于畜群、马厩、牲口棚,那就难怪了。因此,我不希望您不管我们这个大学过去怎样、将来又会怎样、现在有一部分人已经怎样,而一概以严厉的态度相待。


斐:请您放心,因为,虽说在这里它被描述得十分正确,可是它比起一切其余的大学说,并没有犯更大的错误,其余的大学都认为自己比别的大学强,并借助于自己那些最不高明的博士文凭,用金环来装饰马匹,用桂冠来装饰驴子。


同样我也不否认,你们的大学从一开始就具有良好的组织,并以良好的教学秩序、隆重的仪典、起居的妥善安排、衣着的考究等等着称,这一切跟一个学府是有必然联系的,并且是学府的必不可少的装璜。因此毫无疑问,没有一个人会否认它在欧洲、因而也是在全世界的首屈一指的地位。我也不否认,它在才干的精练、头脑的机灵方面(这是不列颠的两个组成部分所自然而然地产生的),不亚于其他最优秀的大学。同样不能使我忘怀的是:思辨科学当在欧洲其他地域传播开来以前,在这个地方就已经臻于繁荣了;而且这个大学的形而上学大师们,尽管在语言上是些蛮夷、在职业上是些僧侣,可是却在文明国家的一切其他学府,传播了形而上学这个最为高尚珍贵的、如今却几乎泯灭的哲学部门的光采。


但是,使我抑郁不快的、同时也使我厌恶和发笑的是:当我发现没有人比这里的人们更接近于罗马语言和阿提喀语言的同时,他们(我指的是大多数)在其他方面却高傲地认为自己处处与古人不同、与古人相对立。至于古人,他们很少关心辩术和语法上的严谨,而是完全从事于思辨(这些人却称之为诡辩)。


但是,我更加珍重的是古人的形而上学(在这方面,他们中间出了一位他们的大师——亚里士多德),不管这门科学被某些荒诞的推论和定理玷污、糟蹋到了什么程度;这些推论和定理既跟哲学无关,又与神学无系,而纯粹是无所事事和滥用头脑的结果;现代人缺乏古人的这种智慧,但却具有全部西塞禄式的辩才和朗诵家的口艺。


阿:但这些东西也是不可忽视的。


斐:对;不过,如果需要二者择一的话,我宁愿选择精神方面的素养,不管它具有如何不美的外观,也不愿选择遣词运句方面的素养。


艾:这些话使我想起了法师文杜拉。新约里有句话说:“把凯撒应得的,给凯撒”,他在解释这句话时,列举了罗马人历代使用的所有货币的名称、它们的重量以及铸印图像(我真不知道他从什么鬼地方、从哪些破纸烂书中搜罗来这么多玩意儿,计有一百二十多种),以显示他是如何的学识渊博和具有多么惊人的记忆能力。讲道结束后,一位虔诚的教徒走过来向他恳求道:


“我尊敬的父亲,求您借给我一个加林吧!”对这个请求,他却回答说他是属于托钵僧教团的。


阿:您讲这些,目的是什么?


艾:我是想说:有些人谙于称谓、精于词令,对于实际事物却不闻不问,他们,实际上是跟这位尊敬的骡子之父骑在同一头骡子上驰骋献技的。


阿:我觉得,他们除了搞辩术以外(在这方面他们超过了他们所有的前辈,而且也不低于当代人),在哲学上和在其他思辨性职业方面也不是腹空如洗的白丁,对于这些方面如果毫无素养的话,他们无论如何是寸步难行的。


所以,他们曾宣誓效忠的那个大学的章程规定:“Nullusadphilosophiaeettheologiaemagisteriumetdoctoratampromoveatur,nisipotaveritefonteAristotelis”(凡不从亚里士多德原着中汲取学问者,不得授与哲学和神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艾:喝,我告诉您吧,他们已经有办法可以不成为伪誓的罪人了。那大学里有三个泉源,有一个他们给起名为“FonsAristotelis”(“亚里士多德泉源”),另一个叫作“FonsPythagorae”(“毕达哥拉斯泉源”),第三个叫作“FonsPlatonis”(“柏拉图泉源”)。由于他们用这三个泉源的水做啤酒和蜜(当然,牛和马饮的也是这里的水),因之,任何人,只要在这个大学的学院或189其研究室里住上三、四天,甚或更短的时间,那就不仅饮用了亚里士多德泉源的水,而且也会喝到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泉源的水。


阿:喔,您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正因为如此,我的泰奥非,博士才像沙丁鱼那样不值钱。因为,既然可以不大费力就能发现它们、捕获它们、得到它们,因而不用大价钱也就可以买到它们。由于这种缘故,如今在我们这里博士是如此之多(当然,我不损伤某些国自己的能言善辩、博学多才、举止温文而闻名的人士的声誉,如托必阿斯·马太、考培尔以及我叫不出名字的其他人士),以至于当某某人被称作博士时,与其说人们认为他是获得了新的高尚的学位,不如说人们怀疑他具有相反的品质,如果他的底细没人知晓的话。由此就产生了这样的情形:有些人因出身或其他机缘而显耀,此外并因学问渊博而享有清高之名,——这些人都像躲避耻辱一样地躲避博士的学位和头衔,而只满足于自己在实际上是一位学者。在宫廷里这样的人比大学里的学究还要多。


斐:不要抱怨了,阿尔麦索,因为,在所有的地方,只要有博士和僧侣,就总会有这么两类人的。所以,那些是真正的学者、是真正的神职人员的人士,哪怕出身低微,也不可能没有素养、没有节操,因为,科学乃是使人精神英勇豪迈的最好途径。而另外一类人,他们愈是热望与divumpater(众神之父)朱比特或与巨人萨尔曼尼斯一起名扬四海,他们也就愈加裸露自己的粗暴,当他们在权威的讲坛上规定了hicethaecethOcnihil(这个[阳性〕、这个[阴性〕和这个无)属于那一类变格之后。


便仿照穿紫色袍的萨蹄尔或福纳士的样子,带着令人190胆战心惊的独揽一切的姿态昂首阔步而来。


阿:好啦,让我们撂开这个话题吧。您手里拿的是本什么书?


斐,是本对话。


阿:《华宴》?


斐:不是。


阿:是什么?


斐:另一本对话,是根据我们的方法谈《论原因、本原与太一》的。


阿:对话的是些什么人?大概我们又要跟弗鲁拉和普鲁金齐这一类的魔鬼打交道了,这些人又会把我们弄得心神不安吧?


斐:请不必疑虑,除一个人以外,所有别的人物都是平心静气的、最正直的人。


阿:那么,照您自己的话看来,在这本对话里还是有些东西需要我们清除的?


斐:关于这一点,请不要忧虑不安,因为,您抓搔痒处总比抚弄疼处要快得多。


阿:可是?


斐:在这里,您将会看到:在对活者当中有一位是正直的、有学问的、爱人的、善良的、忠实的朋友即阿历山大·狄克森,诺拉人爱他像爱自己的眼睛那样。他也就是我们所以要在这里探讨这个主题的原因。他在这里的作用,是为泰奥非提供思维的材料。第二位是泰奥非,也就是我。我将根据情况就与主题有关的一切加以区分、下出定义、予以证明。第三位是格瓦西,他干的不是我们这一行,但是为了消磨时间,愿意参加我们的对话。他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人,爱拿波里尼开心,并逐步地使他暴露出他的愚蠢。第四位就是这个亵读神圣的学究波里尼,他是一位严格的哲学检查宫,因之以莫姆斯自居;他对他那群烦琐哲学家抱着炽烈的情感,因之自认为具有苏格拉底式的爱情;他是女性的死对头,因之自以为是奥尔非、牟芮斯,泰提拉斯和安非昂,而不愿作为一个物理学家。他是属于这些人之列的:他们在以西塞禄的精神造出华丽的辞句、写出文雅的书翰、裁出优美的短句之后,便自以为:这儿复活了狄摩西尼π;这儿是杜里乌斯д再生;这儿是萨拉斯特;这儿是百眼巨神,它察看着每一个字母、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用语;这几是拉达曼,它“umbrasvocatillesilentum”(召来缄默者的影子);这儿是克里特的国王密诺斯—,它“urnammovet”(挥动着骨灰罐);他们审查言语,他们讨论词句,他们说:这些是诗人的,这些是喜剧作家的,这些是演说家的;这儿严肃,这儿轻飘,这儿高尚,humiledicendlgenus(这儿低级);这种说法晦涩,如果它如何如何结构,那就流畅了;这是初出茅庐的作家,太不关心古代了,NonredoletArpinatem,desi-pittatium(他既没有西塞禄的风格,拉丁文写的又不怎么样);这个短语不是多斯加那И的,也不是借自薄伽丘、彼得拉克以及其他久经考验的作家。他不写hOmo,而写omo,不写bonore,而写onore,不写Polihimiiio,而写Poliinnio。


这就是波里尼的胜利,他对于他自己非常满意,他的行为比其他一切都更使他欢喜;这是一位朱比特,他从高耸的塔楼里观察、审视着其他人们的生活,他们的舛误百出的、灾难的、不幸的、徒劳无益的生活。只有他是幸福的,只有他过着天界的生活,通过什么《选集》啦、《字典》啦、《卡列频诺》啦、《辞海》啦、《万花筒》啦、《尼佐留斯》И啦等等的镜子来观赏自己的神圣。


而且,在他看来,任何人只不过是个一,只有他,只有掌握着这众多东西的他,才是一切。他笑,则自称为德谟克利特;他忧、则自比为赫拉克利特;他争辩,则自诩为克里吉普;他思维,则自封为亚里士多德;他幻想,则自夸为柏拉图。


他咋眸说教,则自拟为狄摩西尼;他分析维其略,则自比为马罗本人,这里他矫正阿喀琉斯,那里他称赞伊尼阿;他责骂赫克托,叱责皮洛士,惋惜普赖阿姆,怪罪杜尔奴斯,原谅狄多,推崇阿凯提斯,最后,当他Verbumverboreddit(词上叠词),把一系列粗鲁的同义语串在一起时,则Nihildivillumasealietlumpucat(认为没有任何神圣的东西是跟他格格不入的)。当他像一个众天界的主宰,各国元老院的管辖者、三军的统帅众世界的改造者,从他那讲坛上昂首阔步地走下来时,显然,如果不是时代不公正的话,他会像在幻想中那样来在现实中行动的。Otempora,Omores(喔,时代,喔,风习!):懂得分词、副词、连词的性质的人是多么稀少啊!为什么形容词必须跟名词一致,为什么关系词必须跟它所指的那个词一致,它们或置于前或置于后,究竟根据什么原则,那些表示悲与喜的感叹词dolentisgaudentis(如象):hen,ho,hai,ah,hem,ohe,hui以及其他调料(没有这种词,任何语言都会枯燥无味),究竟应在何种程度上、按照何种规则来使用,为了找出这些东西的根据和真正的原因,曾花了多少时间啊!


艾: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而我则认为,为了生活幸福,最好是:是个穷鬼而自认为是个大财主,而不要是个大财主却自认为是个穷鬼。享有一个你认为美若天仙的、使你感到满意的丑丫头,难道不比享有给你带来烦闷和苦恼的丽达或海伦更能使你感到幸福么?如果不学无术193的、不从事高尚事业的人们愈是孤芳自赏、愈感到幸福,那么,这对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驴觉着鲜草好吃,马觉着燕麦好吃,你觉着最好吃的是面包和沙鹑;猪猡对橡籽和污水很满意,而朱比特则要玉浆琼液才能满意。您是否愿意使他们摆脱这种惬意的愚蠢状态呢?如果他们为此要打破您的脑袋的话?况且,谁知道,究竟谁是愚蠢的呢?一位皮浪主义者说道:“谁晓得,我们的状态不是死的呢,而那些我们称之为死者的人的状态不是活的呢?”同样,谁晓得,全部的幸福、真正的愉快不是把各种词类加以正确的结合和搭配呢!


阿:世界就是这样:我们嘲笑学究和语法家,殷勤的宫廷内侍嘲笑我们,不大思索的和尚和僧侣嘲笑所有的人;反过来呢,学究又讥笑我们,我们又讥笑宫廷内恃,大家又讥笑僧侣;最后,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眼里是傻瓜的时候,我们则看到:大家只是Inspecie(在种类上)彼此不同,但ingenereetnurneroetcasu(在性、数、格上)是互相一致的。


斐:所以,责难的方式方法是不一样的,责难的程度也是千差万别的,但我们的太上学者的责难特别阴森、残酷,可怕、吓人。因此,在他们面前,我们必须屈膝下跪、搭拉下头、目不直视、双手举起、叹息、哭泣、呼喊,乞求怜悯。因之,我把求舍之手伸向你们,手持麦叩利e栉杖、解决人间和神间一切争端、一切问题的人们;伸向你们,用俯瞰的斜睨的眼睛坐在月球上厌恶地、轻蔑地察看我们行为的麦尼普T们;伸向你们,巴拉斯o的盾牌手,米涅瓦的掌旗人,麦叩利的管事,朱比特的谋臣,阿波罗的同胞兄弟,艾皮米修斯的帮手,巴考士的狂饮的酒友,艾安特的母驴们,艾多尼斯的鞭策者,泰阿斯的激励者,美纳德的引诱者,巴萨里德的教唆者,米马洛尼得的骑士,山林水泽之仙伊基利阿的情夫,热情的垢骂者,游牧民族的引导音,阎王的护卫,易变无常的各种学说的戴俄斯叩赖,潘塔莫尔关的司库,第一祭司长亚伦的替罪羔羊,——我们把我们的散文交给你们,我们把自己的诗、大前提、小前提、旁涉、括号、同位语、插入句、段落、文体结构、附加语和形容梧提请你们裁决。你们啊,最可爱的空谈家,用优美的文雅摄走我们的精神、迷醉我们的心灵、蛊惑我们的情感并把我们淫荡的灵魂关进妓院的人们啊!把我们杂用外语的现象引到好的境地吧,改正我们的语法错误吧,把我们那些不成功的语句修修好吧,阉割掉我们的赛利那斯吧,约制我们的诺亚吧,把我们的累赘话变成太监吧,织补我们的错误吧,限制我们的同语反复吧,节制我们的精确吧,姑息我们的污言秽语吧,原谅我们的冗词长句吧,宽恕我们的音调粗鲁吧!


我向你们所有的人哀求,特别是你,严厉的、傲慢的、最苛刻的波里尼先生,请你们抛开盲目的狂怒和对最高尚的女性的犯罪性的憎恨;不要驱逐世界上美丽的东西和苍夭以自己的无数只眼睛观赏的东西吧。


清醒清醒吧,恢复自己的理智吧,这样你们就会看到:


你们的这种憎恶无非是明显的神经错乱和盲目的暴怒。谁能比看不到光明的人更加麻木不仁、更加呆板迟钝呢?什么愚蠢能比由于憎恨性别而仇视自然的行为更加可鄙呢?这正像萨尔茨的野蛮国玉所作的那样,他在你们的教导之下说道:要知道,大自然不可能是完善的。


因为她是一个阴性的名词。哪怕是稍微地注视一下真理,察看一下识别善恶之树,你们就会看到一方和另一方的差别和对立。仔细看一看男人什么样、女人什么样吧!这里你们会看到一个有形的躯体,它是你们的朋友——男人,那里你们会看到灵魂,它是你们的敌人——女人。这里是男性的混乱,那里是女性的秩序;这里是沉睡,那里是机警;这里是压力,那里是退让;这里是恶习,那里是美德;这里是恐惧,那里是安全;这里是责难,那里是恭敬;这里是荒唐,那里是和谐;这里是暴躁,那里是静穆;这里是谬误,那里是真理;这里是缺陷,那里是完美;这里是地狱,那里是安逸;这里是波里尼学究,那里是波里尼牟斯。总之,一切恶习、缺陷、罪过都是男性的。


一切美德、优点、仁慈都是女性的。所以,谨慎、公正、勇敢、温和、美丽、宏伟、尊严、神圣都用阴性来称呼、来设想、来描绘、来形容,它们确也是这样的。现在让我们从适合于你们作论证的这些理论上、逻辑上和语法上的根据,转到自然的、现实的、实际的根据吧。仅仅下面一个例子还不足以束住你的舌头、堵住你的嘴巴、使你以及你那一群同伙感到腼腆么?你能找到一个比统治英国的神圣伊丽莎白女王更优秀的、或者哪怕是同样的男人么?


由于她得天独厚,风度高尚,处于众天界的庇护和保佑之下,蒙受他们的赞助,因之,任何人企图用旁的什么活、什么力量贬损她的作用,都会是徒劳无益的。这位在全国人们中间最可尊敬的女士,难道说在显贵人士中间有谁比她更英豪、在穿托加的人们中间有谁比她更有学识、在谋臣中间有谁比她更英明的么?


索弗妮慈巴、弗斯汀娜、谢米拉魅斯、狄多、克利奥佩屈拉以及别的一些人们,从前曾经是意大利、希腊、埃及以及欧亚其他国家的光荣,但是跟她比起来,无论是在形体美上,在通晓民间语言和科学语言上,在谙习科学与艺术上,在治理的英明上,在长期保持国泰民安上,在其他一切社会性的和天赋的高尚性格上,她们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当今众口交赞的、她的辉煌业绩和德政,便是我的见证人。25年多以来,当受辱的梯伯河、险恶的波河、疯狂的罗纳河、血污的塞纳河、惶惶不安的加隆河、狂怒的厄波罗河、发疯的塔霍河、忧虑的马斯河、不安的多瑙河奔流的时候,伊丽莎白却在欧洲的后方用她那双明眸的光辉安抚着万顷海洋——它不停地更换潮汐,欢乐地、静悄地把它所钟爱的泰晤士河水纳入它那宽阔的怀抱;而那泰晤士河,远离各种烦恼与不安,在碧绿的两岸间宛延曲折,安样地欢乐地漏漏流动。因此,为了从主要之点开始,无论。


阿:你住嘴,住嘴,斐洛泰奥。不要竭力往我们海洋里添水、往我们太阳上增光吧。当你跟缺席的波里尼们辩论时,为了不把话说得更损,还是不要这么痉挛才好。把你这本对话的手稿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