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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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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三 扫地出门

书籍名:《上帝是魔鬼》    作者:杨孟


        她在告白,这是我当时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

        明明在记忆中是男人,但是一旦以女人的样貌闯入,无论什么人都是很难接受,何况我们不熟。

        在那一霎那,我突然想到:她会不会不是梁雨丰?

        但是一句话之后,我不幸确认了她就是梁雨丰的事实。

        真的是一把比秋天更加萧索的声音,说的是曾经的往事,她缓缓说:

        “毕业之前我给你一本留言册,你还记得你写什么吗?”

        我摇摇头,理所当然忘记了,怎么会记得那些事情?毕业时留言册写到手软,我怎么记得上面写什么鬼话?

        “你写的是:‘睡美人百年一梦,小王子稍后就来,等着我。’我看到之后,就想,有你这句话,我再在桌子上趴一年都行。”

        就那么一句话?不过那确实是我的风格——半文半白,而且还有点低级趣味。难得她还记得。

        我是知道世界上有人妖的,但是仅限于在媒体上了解。看报道的时候可以品头论足,真正见到的时候一定会敬而远之,或许还会藐视这种人。不过她这么漂亮,不会真的是……

        我咽了咽口水,今天的事情是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碰见,紧张是一定的。我搓了搓手,我每到紧张的时候,手心发凉,搓手是习惯。我问她:

        “你真的是梁雨丰?”有些事情还是再确认一下好点。

        她听到我的这句话,粲然微笑。这种问题在她看来很显然是多此一举。

        “是,你紧张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初三那年李老师家里丢了一只鸡,问是咱们班谁偷了的时候,你就在搓手。初中毕业的时候发成绩,你那时候也搓手来着。”

        哦,这种是她也能发现?不过那只鸡的问题……真是丢脸。

        “哦……那只鸡不是我偷的,我只是把它弄熟了而已。”

        她的脸上灿出了两朵花,全然没有刚才幽怨的神情。

        不过话还是要转回正题的,我问她:

        “你初中的时候是男的啊,怎么变成这样?你做了那个什么手术了?”我在瞎蒙。

        “不是,”她一说到这个问题,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地头,不过还是一甩了头抬起来。

        “我初三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成一个女人,看过一张报纸说避孕药管事,就开始吃。后来毕业之后出去打工,就知道激素有用,又吃那个东西,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啰。”她说得好象是一个故事,不是她的事情。

        果然是那个……人妖!难得长这么漂亮!我又跑题了,现在不能走神。

        我定了一下,然后才说:

        “那个实话实说……我不打算和你在一起,根本上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过。那个……”我有很多打击她的话要说,不过习惯安慰人,突然转过去很难。

        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但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一下?”

        基本上我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如果让人知道的话,我就不要混了。即使别人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很难接受的。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会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情的,虽然另一个男人不正常。

        我应该决绝地让她滚蛋,否则我以后有的麻烦:

        “不行,绝对不行。”

        我确信我的脸一定很冷,冷到让她有话也不敢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嘴了。

        “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不认为把她赶走有什么对不起良心的地方。或许偶然间为她的美色迷住,但也只是暂时现象。我很开化,能够接受同性恋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当朋友。即使是梁雨丰,如果以后有可能我或许会和她和一杯酒、吐一吐苦。可是她和我住在一起,甚至于以情人的身份,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只能让她走,反正不能我走。

        看她还没有走的觉悟,我忍不住催她: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以后可以来坐坐。”客气一下,来不来无所谓。反正同事也知道我有这么个同学,如果装作没有,反而显得我凉薄了。

        她抿了抿嘴,说:“真得不能让我在这里?我找了你九年了,终于找到你,你却不要我了。”

        我又说过要她吗?睡美人的王子不应该是我,我的公主起码应该是个女的。不过初中毕业已经九年,她如果是从初中毕业之后来找我,九年倒是真的。不过我的话已经说了,她为什么还不走?

        我想到了答案:“那个到底要多少钱?你快说了吧,不要这么拐弯抹角麻烦了。”

        这回她很受伤,表面上如此。

        “我不要钱,我只想给你给你收拾一下房间再走,行吗?”

        “不用了,我的房间很好,我自己会的。你不要钱无所谓吗?出台的钱还是要给的吧?”

        她终于走了,离走说了一句废话:

        “我不做出台的生意,我从来没有和男人做过那种事情。”这种解释我是不需要的。

        “噢,那么是和女人做吗?还好,不知道你的能力怎么样?据说人妖的那个地方很小的,你能满足吗?”我说得很刻薄,索性一举将她自尊什么的打碎,省得以后麻烦了。


        她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记住我这个流氓的样子。随她去了,眼光又不能杀人。

        “方觉晓!我不做那种事,你不要再说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哭了,或许是。音调很尖,说话有点哽咽了。

        目的已经达到,她说走就行了。我也不会再说其他的话让她伤心,不过我真地想说。

        她脱下围裙,露出了蓝色的吊带衫和灰白的牛仔裙,衣着还可以,不谈质地的话。慢慢将围裙放到沙发上,缓缓转身,打开我家的防盗门。

        就在灾难即将过去的时候,梁雨丰转过头,轻轻说道:“我走了啊。”

        “不送,有空常来坐坐。生意不好我会帮你拉客。”

        我想世上没有人能接受这句话,我客串一下托儿也可以。不过我错了。

        “你还是那么目中无人,那么骄傲,真好……”说过这句话,她走了,好像有点高兴。

        她怎么不说我还是那么尖酸刻薄?我一向如此,所以从小到大朋友不多。一般状况下也没有女孩子愿意和我谈恋爱。我没什么特长,没什么家世,当然是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说话太刻薄,导致几个女孩子很伤心,恐怕也能找一个。虽然公事上没什么纰漏,可是领导也不愿意提拔我这样的人,可能怕我给他惹祸。我的能力还算有一点,就是这样,才能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厮混生活。

        她的那句“真好”让我受宠若惊,莫非不能勾引女人,反而让男人有意思。如果那样,我到宁肯是她,总而言之样子还能骗人,不然怎么在酒吧工作?但是那句话讽刺的意味可能更大:“目中无人”就是瞧不起人的简称,我也确实有点,大概是读书人的完美主义。遇见别人的缺点总要奚落一下,才给人那种感觉。不过那个家伙的话不必当真,毕竟我不想和她在扯上什么瓜葛。

        所以,结论就是:我应该再睡一个回笼觉。

        我看了一下时间,大约差几分钟到九点。其实应该让梁雨丰刷过碗再走,可是我一念之差就导致我需要对付锅碗瓢盆。

        坦率地说,我不喜欢打扫卫生,所以房间乱得像垃圾堆,虽然这句话会让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抗议,说他们的环境没那么糟糕。我习惯看过书后随处乱丢,习惯随便收拾个地方另起炉灶,习惯一个月不洗内衣,习惯一打内裤随时备用。可是我不会拿内裤擦嘴,虽然偶尔和手帕弄混。所以我邋遢,我还是有原则的。

        抛弃一堆奇思怪想以后,我沉入了梦乡。

        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我豁然惊醒。口干舌燥,想要喝点水。宿醉之后要多喝水,这是每个经历酒场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我忘记留一杯水在床边。

        匆匆跑向厨房,就着水龙头喝下几口凉水,感觉就是没感觉。

        早上的东西大概消化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感到有点饿。早上的粥还有一点,将就一下还能混过午饭,我的胃并不容许我的吃多少东西。没有菜一点咸菜也能凑合,单身男人的孤单岁月。

        我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常常走神。像现在就是。

        因为我看到了日历——七月十四日星期六,昨天是十三日星期三,黑色星期五。那么遇见梁雨丰的事情可以在玄学上解决原因所在。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让我这么善良的人遭遇如此打击。那么何崇天天去青蚨酒吧光顾出台小姐,张震涛月月换女友,都是应该天大雷劈的。可是他们什么事也没有,我遇见了梁雨丰。

        梁雨丰事件并未结束,周一我还要去公司,同事的挖苦是意料中事。平时我也没少损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后天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

        我记得作家杨孟说过:“上帝是魔鬼,他总是给你搞出状况以显示他的无所不能和你的无能。”我同意。对梁雨丰的出现我确实是无能为力。用刻薄的语言挤兑赶走她有违君子之道,毕竟她昨天照顾过我,和我睡在一张我的双人床上,因为我睡觉喜欢宽阔点。

        我忘恩负义让梁雨丰扫地出门,让我有斯文扫地的感觉。在同一时刻,我发现地面确实很久没有清扫和粥已经热了。

        我集中注意力对付粥的时候,门铃响了。

        可能是张震涛想来个突袭,把我抓奸在床。这种事情我做过五次,每次都把张震涛搞得狼狈不堪,他不知道是该藏起那个女的还是大方的介绍一下,因为我会和他表妹说。但是我每次都能准确地发现那个女的并在时候报告给他的表妹。这样做很不地道,可是他每周都告诉我妈我不收拾房间这件事更加不地道。不过女的好象每次都不一样,我其实很佩服他的。

        他来了也好,正好澄清我和梁雨丰的关系,省得我日后抓奸的时候他有威胁我的把柄。可是他不是每次来都踢门的吗?

        我打开了门,门外是梁雨丰。她拿着一个旅行袋,直冲着我笑。

        我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