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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责任

时间:2024-03-03 11:41:04

蔡家欣 随着第一代独生子女的父母迈入中高龄老人的行列,20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生,曾经独享阖家宠爱的独生子女,到了要供养父母的时候。在豆瓣的一个小组里,5万个独生子女分享着那些焦虑、无助、痛苦,甚至愤恨。一 日暮时分,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合肥某小区楼下。熄了火,武安没有下来,一个人躲在里面。工作一天之后,这是她格外珍惜的15分钟,只属于她一个人。车窗外,天色渐暗,不知何时,灯都亮起来了。望向属于家的那扇窗户,她没有勇气上去。 这个点,家里的电视机,大概率会播放安徽当地的掼蛋(一种扑克游戏)节目。父亲靠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评价战况,旁边的母亲一脸愁容。餐桌上的饭菜,应该没怎么动过。父亲癌症晚期,受病痛折磨,胃口差,几乎吃不下东西。 武安,26岁,家里的独生女。此时,很多事情都等着她拿主意:父亲的病情进展,治疗方案,甚至是墓地选在哪里。 她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医生在手术室门口大喊“家属在吗”,手上捧着一个大铁盘,刚切下来的胆组织在上面摊开,血肉模糊。母亲捂着嘴,跑出等候区,蹲在走廊的台阶上哭泣。 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了。父亲正躺在手术台上,武安一个人站在医生面前,?取手术方案,决定是否使用镇痛泵,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顺利考入合肥的公务员系统。父母给她买了车,又筹划着在她单位附近买房。原来的设想是,未来3年结婚生子,父母退休,来合肥养老,并帮忙带小孩。第一次发现父亲在吃延缓衰老的保健品时,她的眼眶一下子湿了,她哭着说:“没想到你会老。” 正是在那段时间,父亲开始消瘦,没过多久,就确诊了。武安把父母从县城接到合肥,在陌生的城市里,工作,租房子,跑医院,托关系,找熟人,问病情……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 往后的日子,孤军奋战的时刻越来越多。父亲生病3年,她白天跑医院,晚上回办公室加班。深夜,父亲血糖突降,她要赶紧送医院;住院临时做检查,她要请假,挂号跑单子;有时候父亲做了一场噩梦,母亲也会哭着打来电话,要她回去。 她太恐惧电话铃响起的那个时刻了,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每一次家里来电,接通前,武安都要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最坏的消息。有一次,母亲在电话里说,父亲执意要自己坐轮椅去医院。武安正在单位开会,担心父亲路上着凉,当着十几个同事的面,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同事都被吓坏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讲,拿起车钥匙,直奔医院。其实那段时间父亲总是闹小情绪,哄哄就好了。但这一次,她撑不住了。 家里的事情不好跟同事讲,武安总这样觉得。闺密和男朋友虽然帮了很多忙,但那种切身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她只能将这些情绪发泄在豆瓣小组里。 至少5万个独生子女在这里分享彼此的焦虑。小组里经常有人发帖:“给爸妈买哪种保险好?”“有什么可以预防阿尔茨海默病吗?”“是提前还贷,还是给父母买房养老?”“真的被气死!让父母买保险,不买;劝他们去做个全身体检,也不去!” 小组成员大多出生在城镇中产家庭,父母有不低的退休金,即便如此,养老问题仍然令他们担忧:想出国留学,心里又放不下年纪渐大的父母;工作地点和父母相隔遥远,不知未来该如何取舍;如果父母同时生病,自己分不出时间和精力照顾怎么办? 武安父亲得的是胰腺癌,治疗费用高,好在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卖了老家县城的一套房子,并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对她来说,最困难的不是体力的消耗、金钱的负担,而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情况会变得更糟。二 以前拥有全部的宠爱,现在意味着百分之百的责任。 在父亲被癌症折磨的3年里,武安结了婚,父亲做了两次手术,又黑又瘦,双手布满皱纹,指甲变成黑黄色。 两次手术间,父亲稍有好转,立刻在合肥买了房子,距离武安工作的地方开车不到10分钟。他不想让女儿再住在出租屋里。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惦记着女儿:武安当时已经怀孕4个月,孕吐得厉害。他担心女儿伤心,不让她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也不许她参加葬礼。是丈夫代替武安摔盆,火化,接待宾客。因为这件事,武安对婆家一直很感激——按照当地风俗,亲生父母健在,很多人都忌讳做这些事。 父亲下葬那天,婆婆在家里陪她。武安一直哭,她觉得自己哭得都要化掉了。三 父亲去世,留下了母亲。武安不放心,接她来同住。这几年,母亲明显老了,又有点神经质,总是在半夜摇醒怀孕的武安,哭诉、数落家里的亲戚。 母亲以前总遗憾自己生了个女孩,现在变得很依赖武安。有时家里的水管、灯泡坏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要武安立马回家修理。为了分散注意力,母亲去超市打工,坚持上两个班次,从早上5点到晚上11点,必须让怀孕5个月的武安早晚接送。 一片混乱中,孩子出生了。武安本打算请保姆,母亲心疼她花钱,也担心被别人议论自己不帮忙,坚决自己带孩子,最后吃不消,又把火往武安身上撒。武安想把孩子送进托儿所,母亲到处说她不懂事、不成熟。和婆婆出门逛街,母亲知道了,也会抱怨:“女儿是婆家人,自己孤零零的。” 对母亲这种矛盾的心理,有人在武安的帖子下面评论:“在你的家庭里,她毫无边界感。”武安想,或许母亲也不愿意这样。 武安很想念父亲。“如果爸爸还在,或许能陪伴她适应老年生活。”以前母亲生气,父亲会讲笑话哄她开心。后来父亲生病,全家奔波治病,没有精力再关注别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母亲的生活里只有她这个女儿了。 作为独生子女,武安从小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去远的地方工作,不远嫁,不轻易做冒险的事情:登山时,她会绕开危险的地方;去海边玩,别人潜水,她在岸边等着。她从没有期待兄弟姐妹的存在——妈妈重男轻女,家里如果还有一个儿子的话,妈妈绝对会偏心。“如果没有这项政策,我不可能受到好的教育,有这么好的物质条件,更不能一毕业就买车买房。”现在,她开始忍不住假想,如果有一个亲姐妹就好了,会分散妈妈的关注点。 受不了母亲的坏脾气,武安只能拿丈夫撒气,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她试图与母亲确立边界,培养她的独立性。 当母亲再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说“你要给你老公做饭”“家里为什么这么乱,不收拾”时,武安会提高声量反驳:“这是我的家,我才是女主人。”后来母亲搬了出去,换窗帘时,想让武安全权负责。武安找人量尺寸,但坚持让母亲自己挑选款式。 在豆瓣小组里,很多成员都试图降低父母对自己的依赖。有人鼓励父母上老年大学;有人想帮内退的母亲二次就业;还有人考虑到父母的身体健康,给他们办健身卡,鼓励体重超标的父母减肥。 和上一辈人相比,独生子女一代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曾有学者称其为“中国城市新个体主义的双重内核”。一方面,独生子女成长于社会转型期,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另一方面,市场化改革将原先由国家托底的教育、医疗和住房甩向市场,这让个体转而回归家庭和私人关系,以寻求安全感与确定性,子女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明显加强了。四 如今,武安30岁,父亲已经离开4年,母亲住在隔壁的小区,每天打麻将,接送小孩。中午和晚上,武安和她一起吃饭,晚上8点之后,回到自己的小家庭。这是她找到的和母?相处的“动态平衡”。 逢年过节,武安到母亲那里小住几天,母女俩还会发生争执。她一直不敢要二爱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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