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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药房

时间:2024-03-01 11:46:02

?夏群 一 那个男人如果知道他在邹莉的心里引起了多少猜想,一定会惊诧不已。 他们每次相遇的时间都是早晨的8点40分左右,他往南,邹莉往北。 这样一个平庸的男人之所以引起邹莉的注意,是因为他总拿着一本书。书看起来每天都不一样,邹莉是从书封的颜色和书本的厚度来判断的。这让邹莉想到女儿苏芫,苏芫也是爱读书的人。 邹莉已经很久没读书了,她现在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所以她想,如果她也像男人这样,在路途之中把自己丢在书本里,那么在她的思想得以放松的时候,那些无孔不入的、难以名状的内心钝痛,会不会减轻一些? 或许是邹莉的执念过于强烈,当又一天早上8点36分,他们相遇时,邹莉跟在男人身后开始了一段刺激的跟踪之旅。他们乘上地铁5号线,转1号线,再转2号线,最后,在一个叫“方塘”的地方下了车。在乘地铁的50多分钟里,男人一直在看书,而周围的乘客一直在用怀疑和困惑的目光打量他。9点55分,他的脚步终于引领着他们到达目的地——“文字药房”。 那是一个拥有两层小楼的书店,说是小型图书馆也未尝不可。书店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上边写着: 营业时间:早上10点至晚上6点,全年无休。 如果中医、西医都治不了你的“病”,不妨进来找文字药剂师,抓一服文字服下。 邹莉怀疑自己正身处梦境——不管是她跟踪他的行为,还是这个叫“文字药房”的书店,看起来都很不真实。这3年来,她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常常被梦魇缠绕。 每每从梦中惊醒,邹莉都感觉更加痛苦,因为现实比梦境更残酷——她的苏芫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二 每当邹莉感到难过的时候,老苏都会将左手覆在邹莉的右手上,轻轻地拍一拍。邹莉在最细微的事情和最重大的事情上都很信任老苏,这个安慰的动作让她感到很温暖。 这天,老苏洗好碗筷后,想和邹莉聊聊,他想带她去看心理咨询师。但他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邹莉已经将自己关在那个曾属于苏芫的小房间里了。老苏站在门口,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房间里的人毫无回应。 邹莉不想起身,因为开门不仅仅是开门,还意味着要交谈,要倾听或者诉说,这些都是她现在惧怕的事情。她坐在那张书桌前,强迫自己读一本叫《女孩们》的书,但仅仅是封面上橙红色的女孩的脸,以及腰封上“在这个世界上,只是身为女孩,就会妨碍你相信自己”的字句就让她心痛不已。她迅速将书插进书架,然后闭上眼睛。 老苏后来还是对邹莉说了去看心理咨询师的事儿。据说,那个心理咨询师和一般人不一样,不按小时收费,他的治疗方式也很独特,具体的去看看就知道了。但是邹莉拒绝了。她拒绝看医生,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如果痛失女儿后,需要靠心理疏导来减轻痛苦,甚至走出来,那么对已逝的女儿来说,就是一种背叛。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她要痛着,真切地感受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以示她从未忘记女儿。 三 在没有跟踪那个男人的情况下,邹莉又去了一次“文字药房”。 她看到靠近吧台的一面淡绿色的背景墙上,有手写的“本店规则”: 1.本店所有书籍皆可免费借阅一个月。(如果你一个月还没能服用完一本书,就说明这本书对你来说有副作用,请尽早停药。) 2.本店欢迎您捐赠旧书。(看清楚了,是旧书。被阅读过的书,才有意义。书是中药材,不是西药片,仅仅是老了一点儿,不代表它就不能服用了。) 3.本店欢迎真正爱书的志愿者。(你只需要在固定的时间,来给一些旧书做消毒和分类。不要认为你的工作是在照顾书,你是在照顾人。) 4.世上90%的问题,都能靠阅读解决,尤其是那些不被定义为病痛、不会被医生诊断出来的困扰。 真是一个不一样的书店,哦,不对,真是一个不一样的人。邹莉对这个发现感到很满意。她走到柜台前,询问怎么办借书证。 男人拿出一张登记表,让邹莉填写个人信息。只是那登记表也和墙上的规则一样,非常独特,因为它除了有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等常见项,还有一个必答的问题:现在最困扰你的是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邹莉犹豫了一小会儿。 男人说:“只有问清楚了,我才能对症下药。” “如果我并不想被治愈呢?” “但您是第二次来了,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您的这句话不成立吗?” 最终,邹莉还是颤抖着,在问题栏里写下“永远失去女儿”。 四 一日春风一日绿,蔷薇花开得热烈,路边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也早就不引人注意地长起来了。 邹莉拿着一本叫《疗愈失亲之痛》的书,这是那天办了借书证之后,男人推荐给她的。她认真地将它读完了。书中没有宗教式的安慰,更没有道德说教,作者——和邹莉一样,失去了女儿——用365篇简洁优美的文字,描绘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从深陷痛苦到接受无常,再到怀揣着有关女儿的美好记忆继续前行。 昨晚邹莉读书读到很晚,但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困。看完书后,她靠在床上,心中充满了久违的宁静感。 再次去“文字药房”,邹莉带去了十几本书,都是苏芫读过的书——《叶芝诗集》《沙与沫》《在我坟上起舞》《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等。她想,这些书放在男人那里,终有一日会成为谁的解药,那么对这些书来说,对苏芫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刚走进“文字药房”,邹莉就看到坐在玻璃窗边的老苏,他正在和男人交谈,一副很热络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邹莉问。 老苏回头,惊讶地看着邹莉,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来看吗?” 邹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老苏口中的心理咨询师就是这个男人。男人面色平静地看着邹莉,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然后慢悠悠地开口道:“看完了?来复诊?” 邹莉坐到老苏身旁,说:“看完了。”并将书从包中拿出来。 老苏拿过书,注视着书名,好一会儿没挪开目光。男人这时候将书拿了过去,站起身来,一边翻书,一边说:“你的症状和她的不一样,药方也不一样。” 这句话敲醒了邹莉:并不是只有她需要治疗,看上去坚强的老苏也需要。邹莉从前是一个文学青年,喜欢写诗。即使后来因为工作和家庭搁笔,她也始终保持着诗人的敏感。她对所有事物的感受力都格外强烈,尤其是对伤痛。这也是她一直不养宠物的原因,她非常爱狗,但她害怕它们丢失或死亡,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种痛苦。苏芫生病的时候,曾让她的丈夫去给邹莉买一条狗,邹莉拒绝了,尤其是懂得了苏芫的用意后,她怎么可能接受?那不就是变相承认,她即将失去唯一的女儿? 苏芫生病后,邹莉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但老苏一直很冷静。那几年,他一直在为苏芫高昂的医药费奔波,根本无暇停下来伤心。同样是失去女儿,邹莉一直以为她比老苏更伤心。现在细究一下,她明白了,老苏的伤心难过并不比她的少。结婚38年了,邹莉只见老苏哭过一次,就是在苏芫的遗体即将被火化的那一刻。 邹莉看着老苏,心里涌上一股酸涩。这股酸涩的来源是,她发现自己忽略了老苏的感受。她牵起老苏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但老苏显然感受到了,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邹莉的背。 男人走到一处书架前停下来,看着那些书若有所思。最后,他缓缓地抽出两本书,回到邹莉和老苏跟前,他递给老苏一本《生命中的诸多告别》,递给邹莉一本《悲文字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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