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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高考

时间:2024-03-04 02:11:55

德川咪咪 他的大学梦 1977年,教育部决定恢复高校招生统一考试制度。那一年,我父亲22岁,已经当了4年搬运工,因工作勤奋、表现良好,被提拔为司机。这份工作比搬运工轻松很多,出车结束后大家还会结伴去游泳。 有一回游泳的时候,另一个司机告诉父亲,他们工厂有个女工的哥哥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并被复旦大学录取了。 30年以后,在我的选课书上,父亲指着“复旦大学名师×××”这行字说:“也许就是从听说他考进复旦的那一刻起,我就想着要去考大学了。” 那个时候,考大学这条路并不好走。我爷爷很年轻的时候就因肝癌去世了,奶奶为了抚养家中3个孩子,白天在商店做营业员,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做缝纫补贴家用。家境艰难,甚至时常温饱堪忧。 父亲有两个妹妹,我的大姑姑去了崇明下乡,小姑姑还在中学念书。 他只能把大学梦深埋在心底。1978年,即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又有两个同事分别考上了复旦和同济,离开了工厂。告别宴上,考进同济大学的同事告诉我父亲,现在,国家对于非应届考生有政策照顾,只要工龄满5年,就能够带薪读书。 到1978年10月,我父亲的工龄正好满5年。“就这样,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去考大学了。” 下决心迎考时,天还很热,蝉鸣如涛,福州路的人浪却甚于这滚滚热浪。“高考资料一到书店就会被一抢而空,考的人太多了。”为了买到《高考大纲》,他排了两个小时的队。 父亲买到教材翻开以后,仿佛一桶凉水浇了下来。“考纲里列出的数学考试范围从四则运算一直到数列,我没上过高中,看数学,就像看天书一样。” 但父亲不想放弃,拿到考纲之后他就开始制订复习计划。那时候家里只有一套范文澜所著的《中国通史简编》,他就从这套《中国通史简编》开始看起。直到1979年春节,书店里的高考资料开始多了起来,他才买到正规的复习资料。忠于自己 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复习迎考。傍晚5点,工厂下班,他便直奔上海图书馆,一直学习到图书馆关门。回到家以后,还要继续学习到第二天凌晨。 当时父亲一家住在太仓路。我从未见过那个仅6平方米的亭子间,但它一直存在于家族的?魉抵校何葑永锏乒饣璋担?棠叹?W?诜烊一?白龉ぃ?乖诙潦榈男」霉迷虬严匆掳宸??吹背勺烂妫?吭诖采献鲎饕怠C挥行醋痔ǎ?盖拙桶岩桓咭话?礁鑫宥烦髌丛谝黄穑?咽榉旁诟叩某魃希?约赫驹诘偷某魃希?驼庋?咀趴匆煌硎椤 这样的复习他坚持了5个月,到1979年3月,国家取消了“工龄满5年可以带薪读书”的政策,改为颁发“职场助学金”。学费没了着落,大学梦再次遥远起来。那时,他已经被提拔到机关里“坐办公室”,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工作。于是,他打算放弃高考。 复习停掉了。之后的两个多星期,突然空出大把时间,他却怅然若失。父亲想到自己已经努力了5个月却要放弃,总有点儿不甘心,后来再一想,即使被录取,读不读的决定权仍然在自己手里。 适逢3月,春暖花开,逐渐昼长夜短。他买了一张公园的月票,每天清晨5点到7点去晨读。 高考如期而至。1979年7月,父亲向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搬去他的小学同学家中复习备考。 高考3天,酷暑难当,父亲几乎没合过眼。头两天,他顺利地考完了语文、数学、历史和地理,第二天晚上全身心地投入政治考试的复习中。那时,他的小学同学在菜市场上班,天不亮就要去卖菜。 7月9日凌晨4点30分,同学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父亲仍然在写字台前挑灯夜读,惊讶地问了一句:“咦,你又一个晚上没睡觉吗?”父亲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同学也不再打扰他,起床后出门工作去了。清晨5点左右,天色还早,父亲扭头看到同学的床空着,便打算上床休息一会儿。被幸运眷顾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猛然从床上惊起,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7点30分,离开考只有半个小时了。前两天他都是乘96路公交车去考试的,周末早晨7点多车少人多,公交车还经常脱班,从住处到考场总共要花费45分钟左右。那时候没有自行车,更没有出租车。而高考的考场规则中规定:迟到10分钟者取消考试资格……他的大脑里“嗡”声一片,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想法掠过,最后只剩下一个信念:跑跑跑……他背上书包,狂奔下楼,准备穿过陕西路,沿着肇嘉浜路一路长跑去考场。“那一路简直是和时间赛跑,和命运赛跑,如果迟到了,那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跑过一段路他才觉得有些异样,原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天却空空荡荡。他才想起这天是周一。快跑到文化广场时,他听见身后有喇叭声。他回头一看,一辆96路公交车正慢慢地向他开来。 “因为那天是周一,公交车放得多,开过来的是一辆脱班的96路车。那天人很少,路况特别顺,7点55分就到了考场。现在想想简直太惊险了。如果不是周一,如果不是那辆公交车脱班,如果我多睡了5分钟,那就是长跑也没法按时到考场了。” 跳下车后,父亲看了看手表,离政治考试开考还有5分钟,大部分同学已经进了考场。刚才的一番波折让他“太狼狈了”,于是他没有急着进考场,而是在学校门口稍事休息,顺便看了一眼黑板报。 3分钟后,考试的预备铃声响了起来,父亲走进考场。 谁知拿到政治考卷打开一看,刚才在黑板报上看到的那篇文章正好是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父亲当时目瞪口呆,然后便欣喜若狂。“如果我自己去答的话,可能只能拿到一半的分数。我把刚才看到的那篇文章的内容写了进去,这道题目就答得非常完满了。”就这样,政治考试顺利地结束了。 在1979年的高考中,他的政治考了84分,总分347分,高出复旦大学录取分数线41分。就这样,父亲考进复旦大学,成为1979年复旦大学中文系58个学生中的一个。 (照影摘自豆瓣网,刘程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