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斯低着头,用叉子在桌布上描图案。**时常骂他,说他跟骷髅头完全一个德行。
那个老头搔了搔喉咙。"我叫他们北上的,真不该相信你这个兔崽子。你无能,出的什么他**馊主意!你把一件又一件事情搞砸。你这是在玩火。"他把牙签丢在面前的盘子里,"我真是个笨蛋!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一切进行顺利,我现在人早在巴西了,结果却被困在这个鸟地方。"
我爸跳出来说话:"沙吉欧,听我说……先别担心……事情又还没……"
那个老头堵了我爸的嘴:"什么他**事情?你最好不要说话,你比他们还糟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你无能又无耻,没有一件事情办好过。你是个低能儿。"
我爸本想回嘴,但最后仍硬往肚里咽,避开了那个老头的视线。
他竟骂我爸是低能儿。我仿佛被人从腹侧刺了一刀。我爸是横渡村的老大,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而眼前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死老头,竟敢当众令他难堪。
我爸为什么不把他撵出去?
一时之间,没人再开口讲话。他们都静静坐着,那个老头则边看着灯光,边又剔起牙。
他就像个皇帝。当皇帝心情不好时,底下的人都不敢吭气,包括我爸在内。
"新闻!电视新闻!"芭芭拉她爸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开始播了!"
第32节:有你我不怕4(7)
"音量开大!泰瑞莎,把音量开大!再把灯关掉。"我爸对我妈说。
在我家,每当看电视时,总要把灯关掉,这是家规。我妈急忙去转音量钮,再去按灯的开关。房间顿时呈现半亮的状态。每个人都往电视屏幕看去,仿佛意大利国家队正在比赛。
我躲在门后,看到他们变暗的身影染上一片荧蓝。
新闻播报员正在报道一则发生在佛罗伦萨附近的火车相撞事故,死了好些人,但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我妈在咖啡里面加糖。他们轮流说,"我一颗。""我两颗。""我不要。"
芭芭拉她妈说:"说不定不会播,昨天就没有。大家应该都忘了吧。"
"你闭嘴!"那个老头厉声呵斥。
此时不溜去小便,更待何时?我只要到得了我爸**房间,就进得了厕所,摸黑小便并不是难事。
我想像自己是只黑豹,手脚并用地爬出房间。在我离安全目标还剩几米时,骷髅头他爸突然从沙发上起身,朝我的方向而来。我整个人平贴在地板上。伊塔罗·纳塔拉从桌上拿了烟,又回到沙发上。我吐了口气,又开始前进。门口在望,我成功了,我到目的地了。正当我准备松口气时,他们竟齐声大叫:"来了!来了!安静!大家安静!"
我在沙发后探头出来看,差点吓出心脏病。
新闻播报员身后是那个男孩的照片。
洞中那个男孩。
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头金发梳理得非常整齐,身穿一件方格子衬衫,打扮入时,脸上带着微笑,怀中揣着电动火车的车头。
新闻播报员继续说:"有关伦巴底商人吉欧瓦尼·卡尔杜西之子两个月前在帕维亚遭绑架一案,警方仍持续不断搜寻着菲利普·卡尔杜西的下落。宪兵队和调查官员已掌握新的线索,目前正循线……"
我不想再听下去。
他们都在大叫。我爸和那个老头跳了起来。
那个男孩叫菲利普,菲利普·卡尔杜西。
"我们现在为观众朋友播放卡尔杜西女士对绑匪的一番谈话。以下的影片是今天早上录制的。"
"操他**,那个臭**子想怎样?"
"**子!操他****子!"费利斯在我爸背后咆哮。
他爸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闭嘴!"
芭芭拉她妈也开口。"白痴!"
"你们有完没完!全给我闭嘴!"那个老头尖叫,"我还想听下去!"
画面出现一位女士。她坐在房间内一张大皮椅上,周围全是书。她双眼濡湿,两手紧握,好像怕手会从身上溜走似的。她看着我们的眼睛,倒吸着鼻涕说:"我是菲利普的母亲。我在此恳求那些绑架我儿子的人,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他是个乖孩子,很有礼貌,又很害羞。求你们对他好一点。我相信你们也是有爱心和同情心的人。就算你们没有子女,我也相信你们可以体会孩子被绑架后,做父母的会是怎样的心情。你们要求的赎金太高,但我和我先生愿意付出我们拥有的一切,只求孩子能平安归来。你们威胁要割下他一只耳朵,我在此求你们,哀求你们,千万不要这样做……"她拭去眼泪,调整呼吸后,继续说,"我们已尽最大的努力在做。求求你们发发慈悲,老天会回报你们的。告诉菲利普,爸爸妈妈没忘记他,他们爱他。"
我爸用手指比出剪刀的样子。"我们割他双耳。一对。"
那个老头接着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你还敢不敢上电视乱说。"
第33节:有你我不怕4(8)
他们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我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爬上窗台往外**。
原来是我爸和那些人联手绑架了电视上那个女人的儿子。
我正好**在卡车的帆布上,发出一阵咚咚的声响,水珠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小心点,米歇尔,晚上绝对不能出去。"我妈经常这样说,"晚上一到,妖怪就会现身,到处抓小孩卖给吉普赛人。"
我爸才是妖怪。白天像个好人,晚上却变成坏蛋。其他所有人都是假扮成一般人的吉普赛人,而那个老头是吉普赛人的国王,我爸是他的仆人。但我妈不是。
在我的想像中,吉普赛人是狐耳鸡脚的小精灵,动作异常迅速。但想不到他们竟只是一般人。
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还给那位女士?一个发疯的小孩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谁都看得出菲利普**正饱受煎熬。看她在电视上苦苦哀求的模样,就知道她有多关心自己的儿子。
但我爸竟要割他的耳朵。
"你在做什么?"
我跳了起来,一回头差点**在床上。
玛丽亚醒了。
我把小鸡鸡放回内裤里去。"没有啊。"
"你在****,我看到了。"
"我忍不住嘛。"
"外面怎么回事?"
如果我告诉她,爸就是妖怪,她可能会疯掉。我耸耸肩。"没事。"
"他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在玩宾果游戏。"
"宾果游戏?"
"对呀。他们在吵该由谁抽号码。"
"谁赢?"
"沙吉欧,爸的朋友。"
"他来了吗?"
"来了。"
"长什么样?"
"老老的。赶快睡觉。"
"又热又吵,我睡不着。他们什么时候走?"
他们仍在另一个房间大声嚷嚷。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我不知道。"
"米歇尔,你能不能讲个童话故事给我听,好帮我睡着?"
我爸曾讲过阿格诺罗托在非洲的故事。阿格诺罗托是只城里的小狗,因为躲在一个手提箱里,最后阴错阳差地被送到非洲,置身于狮子和大象群中。我们很喜欢那个故事。阿格诺罗托勇于对抗胡狼。它有一只土拨鼠朋友。我爸只要一回家,通常都会续增一些新的情节。
妹妹这是第一次要我说故事给她听,我感到非常荣幸。问题是我根本没故事可讲。"呃……我不会讲。"我干脆投降。
"会,你会。你明明知道一些。"
"哪一些?"
"你记不记得芭芭拉她妈那次讲的故事?皮耶里诺·皮耶洛内那个啊?"
"哦,记得,记得!"
"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好啊,可是有些我忘了。"
"你来帐篷里说好不好?"
"好。"这样我们起码不会再听到厨房里的鬼吼鬼叫。我爬到我妹床上,两个人把被单盖在头上。
"开始。"她在我耳边小声说。
"嗯,从前有个人叫皮耶里诺·皮耶洛内,他经常爬到树上摘果子吃。有一天,当他在树上时,有个邪恶的巫婆来到树下。那个巫婆说:'皮耶里诺·皮耶洛内,给我一只梨,我饿死了。'皮耶里诺·皮耶洛内就丢了只梨给她。"
她打断我的话。"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巫婆长什么样?"
"你说得对。她长得丑死了。鼻子长长,头顶无毛,却绑了根马尾。她很高大,会吃小孩子。她的丈夫是个妖怪……"
第34节:有你我不怕4(9)
我在说这个故事时,仿佛可以看到我爸割下菲利普的耳朵,放到他口袋里去,而后又绑在卡车的后视镜上,像是在处理动物的尾巴。
"你乱讲。她又没有结婚。要讲对哦,我可知道这个故事。"
"皮耶里诺·皮耶洛内丢一只梨给她,但正好落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