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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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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琴箫和鸣 搏生死 奋英雄怒

书籍名:《天石传奇》    作者:颜良


        郝鹤楠道:“看来司马老贼的人果真来过,而且还发生过打斗。”雪玲珑芳心忐忑,沉声啜泣道:“那我爹、、、”语音哽咽,竟说不下去。虞正拍了拍他肩头道:“玲珑,别担心,叔明会保护雪大侠的。”郝鹤楠道:“是啊,玲珑姑娘不必忧虑,雪大侠他们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你忘了出城时司马老贼说‘区区蟊贼,何足忧虑?本王必生擒之!’,这样说来,他根本没有抓到人。”虞正四下巡视,见墙角躺着一只信鸽,鸽子被箭矢射穿,血啧风干,正是谢莹的那只飞鸽,但字条却被人取走了。郝鹤楠道:“信鸽不及飞走,被箭矢射死。看来王少侠刚及离开,就被司马老贼的人围住了。”雪玲珑心弦一颤,哭泣道:“爹爹武功被废,王大哥如何带他脱险?”郝鹤楠道:“当务之急,我们须赶快离开这里,去和陆姑娘他们相会,看王少侠是不是在那等着我们。”虞正道:“也只得这样了。”当下三人乘马绝尘而去。

        一路飞奔,行了数日,已遥望到那处破庙。越是接近,心下越是忐忑。马踏坦途,一驰数里。眨眼的功夫,驰到了近前。三人抢入庙中,却见石像扭转,摆得极为不正,好像仓猝进入密道的。

        虞正轻声纵上台案,扳起石像,轻轻转动,密道口缓缓现出。蓦地掌风呼啸,一条黑影从密道口窜将出来。郝鹤楠、雪玲珑惊呼道:“小心!”虞正拔身纵起,飘然落到地上。那人收势不及,掌势落到擎柱上,噗一声怀抱粗的擎柱,登时一个掌形窟窿。雪玲珑识得掌法,惊叫道:“雪泥鸿爪功!”

        虞正、郝鹤楠惊咦一声,凝视来人。但见他白衣飘飘,少年英俊,正是王叔明。王叔明大喜道:“原来是你们!”诉完相思,说尽欢悦。

        雪玲珑道:“王大哥,你怎么会‘雪泥鸿爪功’?我爹呢?”王叔明黯然神伤,躬身一揖,沉声说道:“玲珑,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雪大侠,他、、”雪玲珑如闻霹雳,轰然倒落。虞正、郝鹤楠二人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搀扶住了她。

        王叔明忍住伤痛道:“当时我驱车载着雪大侠刚出王府时,恰遇上了会稽王府的武士渔夫等人,我们激战一场,但寡不敌众。幸亏驰过了几名戏子,他们缠住了渔夫。让我快走,我就驱马疾奔。岂料有人向车上放了冷箭,正射中了雪大侠后心。我尚且不知道,到了我们约好的那处破庙,扶雪大侠下车时,这才知道他被冷箭射中。雪大侠自知大劫难逃,就伏地写字,将雪泥鸿爪功的要诀、掌法,悉数传授给了我。”雪玲珑泪水潸然,浑身打颤。王叔明俯身大拜,道:“玲珑,我没能保护好雪大侠,愿领责罚!”雪玲珑扶起他,哽咽道:“王大哥,你仗义相救,于我有恩,如何有罪?”郝鹤楠道:“王少侠别自责了,是司马老贼害死了雪大侠。”

        此际陆吟霜、姬云儿、一鸣三人从密道中出来。陆吟霜端着一个瓷坛递向雪玲珑道:“玲珑姑娘,这是雪大侠、、”雪玲珑缓缓接过,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啜泣起来。王叔明道:“雪大侠临终时,说将他葬在清明山彩虹桥旁的hehuan树下。”雪玲珑道:“爹和娘就是在彩虹桥上相识的,hehuan树下有我娘亲的坟冢。”

        虞正道:“叔明,你在建康城西的破庙中遇到司马老贼的人了么?”王叔明道:“当日雪大侠亡故后,我就在庙中火化了他。结果被司马老贼的武士见到烟雾,赶了过来。我带着骨灰,突围跑了。”郝鹤楠道:“你可收到飞鸽传书了?”王叔明如坠深雾道:“没有啊。”虞正沉吟片刻道:“不好,想来叔明刚离开破庙,那只信鸽才到。司马老贼的武士射杀信鸽,拾获了那张字条。如果没猜错字条在司马老贼手上。”郝鹤楠道:“那张字条是谢莹姑娘写得,我想司马老贼不会猜到相爷吧。”虞正道:“谢莹姑娘的妙笔丹青,固然不易被外人瞧到。但怕万一有朝一日被司马老贼见到,岂不累及相爷?”王叔明道:“相爷仁义素著,深得民心。纵然司马老贼知晓了,想来他也不能怎么着相爷吧。”郝鹤楠道:“是啊,我们不必担忧。如今政事繁忙,孝武帝岂会处处为司马老贼查打闹府邸的旧案?”

        一鸣道:“大师侄,珑姐姐救出来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啊?”虞正沉吟片刻道:“师公素来与云大侠交厚,而师公亡故之际。云大侠竟未能在场,我想去亲自告知云大侠一声。顺便和玲珑同路。雪大侠于我有恩,我也该给雪大侠上柱香。”一鸣道:“我也想去看看云大侠。”王叔明道:“雪大侠将独门绝技悉数相授,我也算他半个徒弟,也当前去祭拜。”郝鹤楠道:“我仰慕雪大侠久矣,正好同去了。”

        当下一行人纵马向清明山驰去。此去千里,路途极遥。幸得人众,也不寂寞。数日远奔,于清明山只有一日之遥了。一行人稍稍放缓了行程。

        这时,日色渐暗,天幕蒙蒙,已是傍晚时分。但四下丘陵起伏,却无人家。幸得弦月明亮,星河耿耿,尚可看清道路。一行人驰出数里,遥见丘陵低凹处,耸立着一座庙宇。一行人兴奋不已,扬鞭加策,疾奔而去。

        奔到近前,却是座关帝庙。由于行人稀薄,庙宇陈旧。有的地方,已然塌方。后院宽阔,满是蒿草,一行人将马放入后院,便栖身前殿。

        虞正道:“关圣帝豪气干云,义薄云天,我们去拜拜如何?”一行人欣然应承,便到了内殿。关帝像岿然威立,倒持冷艳锯,雄视前方,绕是满身尘埃蛛网,亦遮不住虎虎之势。

        一行人纳拜礼毕,刚及起身。却听得殿外嘶律律两声马响,接着脚步声起,一前一后走来两人。为首一人满脸褶皱,须发白眉,看似百岁年纪。但步履轻盈,身法矫健,却尤胜猿猱。身后之人,头戴斗篷,只露了双冷峻逼人的眼睛。

        须发老人道:“关圣帝也算与我派先祖大有渊源,羽儿我们也当拜他一拜。”斗篷汉子道:“师父可是说关圣帝攻打樊城,被毒箭射伤,我派先祖给他疗毒之事么?”虞正几人暗吃一惊,均想:“当年关公生擒于禁,威震天下。樊城一战,却被暗箭射伤。而后为他刮骨疗毒的乃是神医华佗。莫非这二人先祖竟是华佗?”须发老人道:“水里七军方丧胆,城中一箭忽伤身。关圣帝之毒伤,正乃先祖治好。”斗篷汉子道:“徒儿记得后世有一首诗说的最妙,‘治病须分内外科,世间妙艺苦无多。神威罕及唯关将,圣手能医说华佗’。这一拜当有。”说罢,二人俯身参拜。

        正拜之际,扑棱声起。关帝像身后飞出数只蝙蝠。斗篷汉子怒喝一声,随手一甩,锐啸鸣响,散出六枚铜钱。噗噗声响,蝙蝠坠落,腹部血出,正是铜钱所伤。虞正几人暗吃一惊,此人暗器手法,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须发老人侧耳一听道:“羽儿,尚有一只漏网之鱼。”斗篷汉子环视一眼,恰见身侧桌案上的瓷坛上爬着一只。当即拈出一枚铜钱,斜视着蝙蝠道:“看你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雪玲珑见他要打向瓷坛,惊咦一声道:“不要!”转身护住,这个瓷坛盛的正是雪长风的骨灰。刚才参拜关帝像时,雪玲珑将它放在了桌案上。

        破风声起,铜钱钉向雪玲珑背心。王叔明几人惊呼道:“小心!”铜钱疾如流星,眨眼间已在毫厘之间。虞正身形一晃,横身挡在雪玲珑背后。扑哧一声轻响,铜钱镶入虞正腹部。虞正道:“阁下,你的铜钱。”默运玄功,弹出铜钱。斗篷汉子一凛,张手接住。但觉手心灼烫,铜钱上蕴有内劲,哼了一声,扑腾倒在了地上。

        须发老人心头一震,打量着虞正。斗篷汉子气塞满膛,翻身站起道:“好小子,我跟你过几招。”说罢,一转披风,披风一角,削向虞正颈吼。虞正探爪迎出,化解来势,抓住了披风,道:“在下迫不得已,冲撞之处,还望阁下海涵。这比斗就不必了。”说罢,松开了披风。

        斗篷汉子青筋纹起,喝道:“不行,这胜负一定要分出来。”话音方起,反手抓向虞正双臂。虞正一个盘龙绕步,向他身后绕去,岂知斗篷汉子手法极快,双肘已被锁住。斗篷汉子冷冷一笑,用劲一拢,要将虞正手腕折断,手法极尽狠辣。虞正心下微怒,运劲双臂,震开他的爪势。

        斗篷汉子腾腾腾,连退三步,方能站稳。当下怒火旺炽,挽起衣袖道:“好小子,有些手段。”纵身欲出,肩头一沉。正是被须发老人按住。斗篷汉子道:“师父,你这是要干什么?”须发老人叱道:“羽儿,不得无礼,退下!”斗篷汉子斗心徒起,却被师父喝止,心下极为不甘。但师命难为,只得压住怒火,退了开来。

        须发老人上前摊开右手笑道:“少侠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老夫非常钦佩,不知道肯不肯赏脸,交个朋友?”虞正见他坦诚相待,欣然欢悦,握住须发老人右手笑道:“承蒙老先生看得起,在下万分欢喜。”

        陡然间,虞正觉得手上疼痛,仿佛要被捏碎。原来须发老人以握手为名,试探于他。当下虞正运起“紫暝神功”,抵抗外力。须发老人但觉其手刚硬如铁,如何用劲,却捏不动丝毫,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虞正笑道:“老先生功力深厚,在下佩服之至。”须发老人收起手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自恃有一技之长,这里献丑了。”袖口一张,射出一只竹萧。须发老人张手抓住,舞动一圈。放在唇边,吹动起来。

        箫音动听,直上云霄。蓦地大殿中央的一只三足巨鼎,抖动起来。须发老人竹萧一指,一股气流激出,缠绕着巨鼎徐徐腾起,悬在了半空。须发老人上前两步,疾吹竹萧,乐音急促,激的巨鼎悬空转动,发出铮铮鸣响,不时迸溅起火星。须发老人停下竹萧,乐音骤止。巨鼎发出呜呜锐啸,落将下来,蓬一声重重落到地板上,地板登时龟裂。

        须发老人道:“老夫初窥门径,遗笑大方。”长袖一挥,清风卷出,巨鼎呜的转过一个方向。但见朝过来的巨鼎圆腹上凹陷出两行文字,正是“初窥门径,遗笑大方。”虞正几人大吃一惊,须发老人吹奏竹萧,单凭乐音,竟在刚硬坚实的巨鼎上刻下了这八个文字。

        郝鹤楠惊道:“老先生用的这门绝技,可是失传江湖的魔音dafa?”须发老人哈哈笑道:“这位大侠果真是见多识广,想不到还识得这项绝技。”郝鹤楠冷哼一声道:“郝某没猜错,阁下就是五禽门掌门人吴伯普了?”须发老人道:“正是吴某。”

        突然之间,屋顶上传下一个声音道:“九年不见,吴掌门的魔音dafa业已臻化颠境了。”声音宏亮,震的梁上尘土簌簌落下。话音未落,衣袍破风,跃下来两人。一人两鬓斑白,面容憔悴,正是云焕笙。另一人头顶光亮无发,唯有九个香疤,却是绝尘大师。

        斗篷汉子挺身迎上,冷哼一声道:“云焕笙,枉你侠名济济满中原,为了区区三粒小还丹,竟然追到了这里。”绝尘大师合十道:“陈施主,区区三粒小还丹,纵然让敝寺相送,敝寺也当欣然应承。可你们还在敝寺带走了两样东西吧?”云焕笙道:“吴掌门,你适返修练魔音dafa,以致一夜终老。便潜到伏虎寺,盗取小还丹续命,这也情有可原,但不该带走不该得的东西吧?”斗篷汉子怒道:“伏虎寺名望威高,原来是浪得虚名。寺中丢了东西,竟然怀疑到我们。真是可笑之极!”

        吴伯普道:“吴某和徒儿千羽盗小还丹不假,但别的什么也没拿。二位当真是冤枉吴某了。”绝尘大师道:“老衲的二师兄绝云禅师看守那两样东西,可他被虎啸功震伤了内脏。而吴掌门的爱徒陈千羽陈施主的成名绝技,便是这虎啸神功。陈施主,不知道老衲说得的对与不对?”斗篷汉子陈千羽道:“不错,我的成名绝技确实是虎啸功,但会这项绝技的,何止我陈千羽一人?大师以偏概全,未免不合常理。”云焕笙道:“绝云禅师的玄天鉴已练到五品境界,伤人之处,很是特别。不知你敢不敢坦开你的胸膛,让众人瞧瞧你胸口是否有一小块淤青。”

        陈千羽强自镇定道:“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乳,成何体统?这胸口万万不能看。”吴伯普一横竹萧道:“云大侠和大师咄咄逼人,吴某也只好拼死已护清誉了。”云焕笙道:“吴掌门,你虽然参悟魔音dafa的至上境界,但如今你是命悬一线,靠小还丹才能续命。希望你慎重了,云某只是替伏虎寺追回那两样东西。”吴伯普道:“吴某言辞说尽,云大侠还是不信,那只有鱼死网破了。”陈千羽横身拦在吴伯普身前,道:“南禅大名,仰慕久矣。我今日领教高招。”云焕笙一揖道:“甚好,早想领教五禽门的绝技了。”

        陈千羽纵身使出“金猿功”抓了出去,爪势凌厉,内劲激荡。绝尘大师道:“云大侠,老衲代为领教。”身形一晃,迎了出去。云焕笙道:“大师小心了。”绝尘大师向他微微一笑,道:“谢云大侠关心。”说着双掌一封,格住了爪势,两股内劲激荡,激的地上尘埃簌簌扬起,陈千羽两臂大开,一招“金猿攀岩”抓向绝尘大师手腕。绝尘大师两肘一沉,翻身绕开。五指箕张,向陈千羽左肩抓落。陈千羽暗吃一惊,沉肩倒纵,侧眸间巨鼎已在身旁,当即反手抓住,向前抛出。

        绝尘大师斜退两步,抓住两足,擎在半空。陈千羽在地上一点,掠上巨鼎,使出“千斤坠”向下疾压。绝尘大师松手倒纵,轰一声巨鼎沉落,足没石板,溅起一团沙雾。

        陈千羽立身鼎上,深吸口气,张声虎啸,声震尘宇。激的地上烟尘四起。大殿塌方处,轰然一声,缺口更大,掉下大片瓦砾。

        绝尘大师但觉一股极强的气流激荡,迫的虎口沉闷,不禁心头凛然,向后飘开。

        陈千羽掠身飞出,一招“金猿飞度”扑向绝尘大师。绝尘大师挥掌封住,二人掌势交叠,蓬一声各自退开。陈千羽凌空腾起,飞脚连踢,绝尘大师双手探出,扣住其脚踝,用力扯下。同时爪势抓去,嗤一声将他胸口衣袍撕裂开来,显露出五点极小的淤青。

        绝尘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陈施主,你还有何话说?”陈千羽张手捂住,吱唔不语。吴伯普反手一击,射出竹萧,戳向绝尘大师。绝尘大师袍袖一扫,内劲挥出,激的竹萧返了回去。吴伯普反手一勾,端起竹萧,吹奏起来。乐音响起,激的地板波波一串爆响。

        云焕笙解下古琴,平放地上,盘膝端坐,笑道:“云某就和吴掌门琴箫合奏一曲。”当即一拨琴弦,铮铮合奏起来。绝尘大师道:“我们先到殿外观看,免得被伤到。”当下几人奔到了殿外。大殿之中,只二人对坐奏乐。

        琴箫合奏,乐音刺响。缓时皆缓,急时都急。两种乐音,两般内劲。绕在一起,激的尘埃飘洒,如浓雾一般,将二人身形吞没了。但见大殿屋顶上的瓦砾层层浮动,哗然震响,如涨潮之浪一般,涌来涌去,时不时掉下一片。

        此际一团烟尘,轰然扑出,挟着一股极强的气流,吹得众人衣衫飘摆不定,殿内这才稍稍看得清晰。但见巨鼎浮在二人中间,转的快极。蓦地暴起一团火花,伴着声霹雳般的轰响,碎裂开来。

        二人正襟危坐,各自奏出了最后一声乐音。烟尘消散,音乐歇止。而殿外众人耳畔鸣响,心神浮动。好似经历了一场万马齐喑的厮杀。硝烟的战场,熄火的疆域,让人极为的不安。

        万籁寂静之际,铮的一声响,却是从云焕笙古琴上暴出。一根琴弦当中断开,向古琴两侧倒卷过去。云焕笙缓缓抬起头,拱手说道:“魔音dafa的第七重境界果然厉害,琴弦已断,云某输了。”吴伯普咧嘴一笑,抱拳作揖道:“云大侠输掉了一跟琴弦,而吴某却输掉了性命!”说罢,噗的喷出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陈千羽惊咦一声,纵身抢过去,揽起吴伯普,大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吴伯普缓缓睁开眼睛道:“师父传授你的魔音dafa记得几成?”陈千羽哽咽道:“全记得,师父你怎么样?”吴伯普气若游丝的说道:“师父不行了。”陈千羽搂紧吴伯普哭泣道:“师父,你不会有事的。”吴伯普摇摇头道:“师父临终时能发挥出魔音dafa的第七种境界,死而无憾了。”绝尘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吴掌门这是何苦呢?”吴伯普淡然一笑道:“羽儿,把那两样东西交给大师吧。”陈千羽道:“师父、、”吴伯普摇摇手,示意他不必多说。陈千羽沉默片刻,从腰肋解下一个布囊,反手抛出。绝尘大师张手接住,曲身一揖道:“多谢吴掌门。”吴伯普身子一软,气绝身亡。陈千羽哭泣半晌,抱起尸体,缓缓出了大殿。牵过坐骑,将吴伯普横放在马背上,牵起马缰,翻上了自己的坐骑,扬鞭奔开了。

        几人聚首,诉说一番。云焕笙正襟危坐,换过琴弦,调好古琴笑道:“一鸣,当日在九环山说好给你弹一曲,结果没了机会,现在给你补上。对了,你不陪着你师父,怎么下山了?”一鸣扑到云焕笙怀中哭泣起来。虞正沉声道:“云大侠,师公、、”一时哽咽,竟说不出来。云焕笙一惊,推开虞正道:“道兄怎么了?”一鸣啜泣道:“师父,师父他一个人去了。”云焕笙如闻焦雷,身子抖了一下,惊道:“什么?道兄、、”一时火气攻心,噗的喷出口鲜血。

        众人大吃一惊,团团围拢过来。云焕笙缓缓说道:“云某没事,咳咳、、”一语甫毕,咳嗽起来。云焕笙在嘴上一捂,但觉手心湿热,摊开一瞧,却是鲜血。一鸣焦急的说道:“怎么咳血了?”云焕笙道:“云某无碍,大家不必忧虑。”陆吟霜递上手帕道:“云大侠,给你这个。”云焕笙推辞道:“云某岂敢。”陆吟霜道:“云大侠若然看的起我,就别再推辞了。”盛情难却,云焕笙这才接过。

        云焕笙端详古琴,凄然笑道:“钟期既遇,高山流水。知音已逝,留琴何用?”说罢,扬掌拍落。众人惊呼一声,无奈救之不及。虞正眼疾手快,距离云焕笙又近,见他要毁琴。伸手抓住云焕笙手腕,道:“云大侠,不可!”云焕笙道:“钟期伯牙,挚情天高。仙鹤西去,留亭何用?云某自此不再抚琴,自当仿效俞伯牙焚琴断念!”绝尘大师虚空一抓,抢过古琴道:“云大侠万万不可毁琴!”虞正道:“南禅北道,并驾齐逐,素来交厚。这古琴何不留作念想?而师公在天之灵,周游故迹,何尝不想听到这琴声?”众人皆劝,云焕笙这才作罢。

        次晨清明,草草填腹。一行人纵马驰向清明山方向。日转时移,已遥见山势巍峨,陡峭险壁。一道彩虹般的大桥,横贯东西。遥目望去,仿佛空悬的彩虹。

        奔到近前,弃马行到桥畔,两侧树木葱茏,绿草如锦。行了丈远,土丘上突兀着一座坟冢,旁边一棵合抱粗的hehuan树郁郁葱葱,很是茂盛。众人掘开土层,修成墓室,安葬了雪长风。众人燃香祭拜,默立良久。

        云焕笙留下咳疾,每每咳嗽,必然咳血。他带着古琴回到清明山,时常仰啸山林,静坐调琴。虞正、绝尘大师一行人折马返回之际,隐隐听得清明山传出低沉悲痛的乐音。一行人拨转马头,静听多时,一曲奏完,这才绝尘而去。

        一行人行到关帝庙时,都觉疲乏,便回殿歇息。突然之间,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响彻殿外。一个声音道:“绝尘你给老身出来!”声大如钟,震响尘宇。

        郝鹤楠惊呼道:“不好,是师父!”郝鹤楠知晓碧落仙子与绝尘大师之间的恩怨,听出是碧落仙子的声音,自是万分惊骇。虞正拉起绝尘大师焦急的说道:“大师,你快躲起来吧!”绝尘大师缓缓舒口气道:“一切世间之法,自有业定之数。梦幻尘世,一抔黄土。老衲何须躲避?”说罢,从怀中取出包囊,递给虞正道:“正儿,这里面是吴伯普师徒盗去的两樽金佛,如今云大侠业已将风雨两樽神像交托伏虎寺。四枚神像已然凑齐,师兄绝天方丈知晓金佛秘密。现在老衲就托付给你,希望你代交给绝天方丈。”虞正伸手去接,趁绝尘不备,并指点出,连封了他三处大穴。绝尘大师喝道:“正儿,你这是干什么?放开老衲。”虞正道:“叔明,来帮我将大师藏在关帝像后。”王叔明应了一声,抢上前去道:“大师,得罪了。”二人一左一右,架起绝尘藏在了关帝像后面。

        刚及藏住,殿外风响,飘落下两团身影。为首一人,华发悠长,神韵犹存,正是碧落仙子。而另一人头戴斗篷,身披披风,正是陈千羽。原来陈千羽安葬了吴伯普,心下恨忌,思索报仇,恰遇上碧落仙子,心念转动,便将绝尘在世的消息透露出来。碧落仙子恨意陡起,便让陈千羽带路,赶了过来。路上遥见数骑驰入庙宇,陈千羽料想就是绝尘一行人,便径直奔了过来。

        陈千羽道:“仙子,绝尘就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想必他是躲起来了。”碧落仙子挺身入殿大呼道:“绝尘你出来。”郝鹤楠、陆吟霜、虞正等迎身拦住,曲身施礼,碧落仙子一一见礼。虞正跪下道:“师父,您与绝尘大师之间的恩恩怨怨,事隔数十年之久,纵有天大仇恨,也当化解了吧?徒儿恳请您不必深究了,绝尘大师已是死过之身,您何必耿怀旧怨,不肯释然呢?”郝鹤楠道:“是啊,师父,往事云烟,旧怨积恨,何不释然?”陆吟霜上前挽住碧落仙子道:“奶奶,孙女没求过您事情,这次求您放过绝尘大师吧?”碧落仙子怅然道:“陈怨旧恨,如芒在背。要老身释然,万万不能。你们不必劝解,若然再横加阻拦,别怪老身不记情分。”

        碧落仙子朗声道:“绝尘,枉你乃佛门中人,竟然假死欺瞒老身这么多年,你有胆识赶紧出来。”虞正横身拦住道:“师父,您以侠名驰响中原,当有侠骨豪情。为何就不能以大仁大义的情怀,化解这段旧怨,非要武力相向。您这样当真有失一派宗长的身份。”此语一出,碧落仙子心弦一震,怒火温蕴,捏的双拳铮铮直响。郝鹤楠迎上去道:“师父,你不要、、”一语甫毕,碧落仙子喝道:“鹤楠,你退下。”声大如雷,郝鹤楠心下胆怯,不敢违抗师名,缓缓退了开来。

        碧落仙子凄然笑道:“好啊,正儿看来你今天非要为绝尘出头了。”虞正沉声道:“正儿冲撞之处,望师父海涵。徒儿并无他意,只愿师父息鼓止戈,宽待此事。”碧落仙子冷哼一声道:“要老身息鼓止戈,宽待此事,万万不能。”当下虚空一抓,陆吟霜手中佩剑脱鞘跃到碧落仙子手中。碧落仙子双手端起长剑道:“正儿,你要再横加阻拦,我们师徒情分,当如此剑。”说罢,双手对折,波的一声脆响,断裂开来,碧落仙子随手丢在地上。

        突然之间,关帝像背后跃起一团黄影,飘落下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正是绝尘大师。原来他学过颠倒大穴的功夫,自运内息,冲开了闭塞穴道。他不忍累及旁人,穴道一解,便跃了出来。碧落仙子道:“绝尘,你终于肯现身了。”绝尘大师道:“要见老衲又有何难?何必为难年轻之人?”

        碧落仙子道:“陈年旧怨,今日就作个了断。”绝尘大师盘膝坐定道:“仙子要为令兄报仇,只管来吧。”碧落仙子扬掌向绝尘头顶拍落,虞正惊咦一声,双手如勾,抓住碧落仙子手腕道:“不要。”碧落仙子心下大怒,运功摧劲,却震脱不开。绝尘合十道:“阿弥陀佛。”但听得格格声响,绝尘大师已然自断经脉,毙命身亡。虞正惊呼一声,俯身捧住绝尘双肩,大叫道:“大师,大师。”

        众人团团围拢过来,俱是神伤不已。碧落仙子心下茫然,刚听闻绝尘尚在人间时,恨得咬牙切齿,觉得他以假死欺瞒,罪不容恕。但绝尘毙命身亡了,所有的怨气仿佛化作了深深地愧疚。数十年前,亲兄惨死,独挑伏虎寺伤人性命的情景,霍然浮现,一种罪责感油然而生。口中重复说道:“我做的对不对?我做的对不对。”

        郝鹤楠、陆吟霜等人赶忙缠住碧落仙子,宽言慰藉。碧落仙子挣开几人,向着虞正道:“正儿,你说师父做得对不对?”虞正心下伤痛,但不敢妄言对与错,当下沉声不语。碧落仙子身子抖了抖道:“莫非老身错了,老身真的做错了!”说着转过身,缓步徐行,径直出了大殿。郝鹤楠抢身跟上,牵过坐骑,随着碧落仙子奔开了。陈千羽见势不妙,潜身离开了大殿。

        虞正、王叔明等人带着绝尘大师的骨灰,向伏虎寺奔去。

        数日行程,遥见一座古刹矗立山峰,殿宇楼阁,钟楼鼓殿,浩然气势。钟声低沉,传荡回响。

        一行人下马奔入寺中,行了数里,遥见大雄宝殿前,僧侣群集,围成一圈。几人疾步奔去,挤到近前。但听得声:“方丈,在下只是想见见贵寺的了尘大师,不知缘何不让一见?”虞正一惊,暗腹:“这了尘岂不正是爹爹的法名,这人为何要见他?”举眉瞧去,却见圈中心立有一人,此人背向虞正等人,看不到他的容貌。但虞正只觉此人身影熟悉,好像在那见过。

        一名身披袈裟的长须高僧趋前两步,合十道:“施主,了尘乃本寺带发修行的弟子,他如今正闭关参研佛法,期限未到,不能私自出关。纵然生人求见,亦不允许。施主还是下山去吧。”那汉子拱手说道:“绝天方丈屡屡推塞,莫不是让在下拿出点真功夫,才肯让在下一见了尘?”披袈裟的长须高僧正是方丈绝天。绝天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清静之地,岂可拳脚相向?老衲并非搪塞施主,了尘确实不宜见客。”那汉子笑道:“方丈执意不让相见,那在下只得自己去求见了尘本人了。”话音方起,腾身跃向大雄宝殿门口。

        但听得棍棒破风,十八名棍僧横身迎出,棍法精妙,虎虎威势,宛如一道无形之网,将去路风的严严实实,密而不透。那汉子与十八棍僧堪堪交手,翻身跃起,飘落到地上,轻哼一声道:“原以为伏虎寺清誉素著,威名久传。想不到也是仗着以多欺少!在下此行才知伏虎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了,就此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虞正见到他的容貌不由大吃一惊,此人正是独孤胜。原来独孤胜那日葬了王顷城,便回到了凤鸣山。一日诸葛天在书房参研“游龙十八掌”的图谱,遇到疑难,冥想多时,已然不能悟通。恰在这时独孤胜送茶进来,瞧到了图谱。便问道:“师父,怎么了?”诸葛天押口茶道:“这掌法太玄妙了,为师有数处不能释疑。”独孤胜端起图谱,细瞧多时,照着图中所示,挥掌削出。掌风激荡,蜡烛当中断开,端口光滑平整。诸葛天大吃一惊,不知何缘由,便详加追问。独孤胜自知得益于王顷城传给的内力,但不能直说,便胡诌了个理由。诸葛天欣然欢悦,遂将“游龙十八掌”图谱传给了他。他学成之后,不忘报复虞正,私下探出虞世南法名了尘,这才瞒着诸葛天来到了伏虎寺。

        此际听得一声:“施主止步,老衲便与你单打独斗,以正敝寺清誉。”此人正是绝风。绝风脾气急躁,勇武好斗,一手“伏魔禅杖”妙绝天下。

        独孤胜拱手一揖道:“甚好,甚好。”绝风一顿九环禅杖,跃身纵出。举手之间,一杖点向独孤胜胸口。独孤胜斜退两步,两臂大阖,五指箕张,抓向禅杖金环。绝风呼喝一声,一转禅杖。金环转动,击向独孤胜手腕。独孤胜一凛,绕将开来,道:“大师伏魔禅杖果然厉害。”绝风一拍杖尾,金环破风,禅杖呼的飞出,撞向独孤胜。独孤胜双臂一引,一招“游龙潜游”拍将出去,激的禅杖金环,铿铿震响,固在了半空,停滞不前。独孤胜笑道:“大师,接好禅杖。”内劲摧出,禅杖颤了几下,倏地倒飞出去。绝风迎身直上,双手揽过禅杖。岂知杖上内劲洪盛,迫的他向后腾腾退开了数步。

        姬云儿惊道:“虞大哥,看来他武功精进不少。”虞正心下愕然,道:“是啊,不知道独孤胜有何奇遇,竟然学的了如此神功。他向来忌恨于我,这次只怕是要对我爹不利。”雪玲珑道:“伏虎寺高手如云,岂容他胡为?”王叔明道:“是啊,不必担忧,咱们再看看。”

        绝风心下盛怒,抡起禅杖,朝独孤胜劈头击去。独孤胜一个盘龙绕步,绕到了绝风背后。绝风倒持禅杖,向后一推,杖尾击向独孤胜怀中。独孤胜双手一拢,紧紧锁住。绝风暗吃一惊,按住禅杖,向后疾推,来势凶猛,迫的独孤胜连连败退。独孤胜在地上轻轻一点,跃身腾起,飞脚踢向绝风胸口。绝风心头凛然,弃下禅杖,向后飘来。独孤胜虚空一抓,禅杖霍然跃起,张手接住,抡起一圈蔑笑道:“大师只顾性命,这九环禅杖不要了么?”

        绝风怫然大怒,纵身抓向禅杖。独孤胜欺身直进,抡起禅杖,击向绝风左肩。绝风沉肩侧身,反手抓住禅杖首端笼形。独孤胜挥掌击向杖尾,禅杖飞出,重重击在绝风怀中。绝风哼了一声,倒飞出去,口角鲜血溢出。

        独孤胜掠身纵起,一招“游龙出洞”拍向绝风。绝风提起禅杖,迎身而出。独孤胜掌势一引,禅杖歪斜,露出缺口。独孤胜趁机挺掌递出,重重拍落在绝风胸口。掌势浑厚,挟着绝风摔将出去。独孤胜面露杀机,挥掌拍向绝风要害。绝风反手掷出禅杖,力求最后一搏。独孤胜双手一探,接过禅杖,绕身一圈,掷向绝风。

        绝风已是力竭体乏,如何能接得住禅杖?正当危亡一倾之际,蓦地一团袈裟铺开护在绝风身前。禅杖击上袈裟,袈裟向里一陷,化解了来劲。当啷一声,禅杖坠到了地上。袈裟浮动,披在了一人身上,此人正是方丈绝天。

        绝天伸脚一挑,禅杖跃入手中。他倒转禅杖,递给绝风,向着独孤胜合十道:“施主咄咄逼人,掌法未免狠辣了。”独孤胜淡然一笑道:“久闻方丈的袈裟伏魔功,今日在下斗胆领教。”说罢,腾身纵起,一招“游龙探海”拍将出去。绝天凌空迎出,竖掌一封,二人掌势交叠,蓬一声反震之力,震开了二人。绝天倒纵开来,合十道:“原来施主用的‘游龙十八掌’的掌法。”独孤胜笑道:“方丈熟稔武学,见识广博,在下佩服。”绝天道:“施主谬赞了。施主掌力霸道,招式狠辣。却然是有违武学上义,如若不加疏导体内戾气,必然害己。”

        独孤胜不以为然,轻哼一声道:“方丈妄语了。在下就领教一下方丈所谓的上上武学。”话音未落,挥掌拍出。绝天身形一转,袈裟鼓起,独孤胜掌势落将上去,放佛击到棉花,再强的力道,也被消得无影无踪。绝天坦臂一甩,袈裟拂向独孤胜怀中。独孤胜双掌一封,掌势落到袈裟上,袈裟中间陷下,边缘却拂了过来。独孤胜暗吃一惊,纵身反跃开来。

        独孤胜反手一抓,抢过一根齐眉长棍,凌空腾起,向绝天当头击下。绝天斜退两步,袈裟拂出,缠上齐眉长棍,手肘一沉,带着独孤胜摔落下来。独孤胜堪堪落地,绝天挺身迎出,双手探出,抓住了独孤胜腰肋。独孤胜心头凛然,默运玄功,要荡开绝天,岂知内劲摧出,却入泥牛入海。绝天将他向外一抛,独孤胜倒落出去。他将齐眉棍在地上一顿,飘然落了下来。

        独孤胜心下不甘,反手掷出齐眉棍。绝天挥掌拍出,将长棍激了开来。独孤胜使出一招“游龙在天”,欺身而来。绝天一抖袈裟,便如一团红云罩向独孤胜。独孤胜一惊,绕到绝天身侧,五指箕张,抓住他双肘,用力去拢,绝天内劲摧出。独孤胜但觉双手如灼,被震将开来。绝天袈裟一张,迫的独孤胜立足不稳,扑腾倒在了地上。

        绝天扶起独孤胜,合十道:“施主得罪了。”独孤胜凑近他身前,曲身一揖道:“方丈神功盖世,在下佩服。”绝天见他如此诚意,曲身扶他。独孤胜趁其不备,突施杀手,一招“龙战四野”拍落在绝天怀中。掌势浑厚,激的绝天倒飞出去。

        众人惊呼一声,搀扶起绝天。绝天血气暴沸,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虞正喝道:“独孤胜,你好卑鄙!”纵身飘落到独孤胜身前,张手向他双臂抓去。独孤胜回身一掌,掌势交叠,但觉一股强劲袭来,震的他向后退开了半步。独孤胜见来人是虞正,登时气塞满膛,愤道:“虞正,当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

        此际喝叱声响,十八棍僧纵身跃出,团团围住独孤胜。独孤胜环视一眼,心头凛然,绝风扶着禅杖,走到阵中道:“抓住他比让他跑了。”众棍僧齐应了一声。独孤胜拔身一掌拍向一名棍僧,那棍僧扬棍迎出,二人堪堪相交,独孤胜形如鬼魅般,反跃开来,径直取向绝风。绝风大吃一惊,避闪不及,被独孤胜扣住了咽喉。

        众棍僧大喝一声,聚拢过去。独孤胜紧紧锁住绝风咽喉喝道:“你们谁敢再上前半步,我杀死他!”众棍僧一惊,止步停身,面面相觑,不知何为。绝天高呼佛号,迎身近前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苦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还是放开绝风师弟下山去吧,老衲绝不会阻拦。”独孤胜冷冷笑道:“方丈只要你将了尘给我,我自然放开这位大师,就此下山。”绝天道:“了尘已了却尘缘,乃如新生。既是新生,便无尘世,既无尘世,便无故人。施主为何还非要见他呢?纵然一见,又有何用?”独孤胜道:“我不与你作口舌之辨,既然你不让他出来,那我就自己找。”虞正喝道:“独孤胜,你记恨于我,与旁人无关。你放开大师。”独孤胜仰天笑道:“虞正,你让我饱尝失妻、丧妻之苦,我便要你尽尝丧亲之痛。”说罢,挟着绝风向大雄宝殿走去。众棍僧投鼠忌器,纷纷闪开。

        独孤胜挟着绝风拾阶缓行,直上大雄宝殿。紧闭的殿门,轰然打开。缓步走出一人,此人一身褐色长衫,蓄有长发,手持难念珠,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寻贫僧何必出手伤及无辜。罪过,罪过!”虞正乍见父亲,心下澎湃,抑不住的兴奋,俯身拜道:“爹,孩儿见过爹爹。”了尘缓缓闭上眼睛,拨弄着念珠道:“贫僧法号了尘,乃了却尘世之意。如今皈依佛门,无思无念。一切红尘俗事,都是身外之事。所谓生于佛根,近于佛性。施主叫错人了,阿弥陀佛。”虞正知道父亲遁入空门,自不愿尘缘俗事,使他想起旧事,这才不与自己相认,当下合十曲身见礼。

        绝天道:“了尘,潜研佛法,当一心一意,期限未到,你何以出来?”了尘曲身施礼道:“请方丈恕罪。贫僧佛法低微,不能达至忘我之境。方才为器械所乱,贫僧坐定不安,这才出来。”绝天叹口气,缓缓摇摇头道:“坐法入定,一心悟佛。心无杂念,诸事于外,何来饶性?看来你是尘世未了啊,阿弥陀佛。”

        独孤胜登上台阶,弃下绝风制住了尘,向着虞正道:“虞正,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虞世南惨死在你面前。”虞正一惊,抢上前去。独孤胜抓起了尘,向后退开道:“你敢再往前两步,我立时掐死他!”虞正心头凛然,固住身形道:“独孤胜,求你放开我爹,你恨的人是我。只要你放开我爹,我随你处置。”独孤胜仰天大笑道:“虞正,我就是让你痛苦自责,让你看着亲人死去,而无能为力。”了尘道:“罪过,罪过!”绝天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衲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独孤胜冷哼一声道:“苦海既无边,回头也枉然。我纵然溺水身亡,也不能让乘船的好过了。”了尘道:“施主心孽深重,罪过,罪过!”

        突然之间,清影闪过,跃上一人。此人正是诸葛天。诸葛天喝道:“胜儿,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放开这位大师。”独孤胜沉声道:“师父,胜儿对不起你,请原谅我恕难从命。你对胜儿二十年的养育之情,胜儿只得来世再报了。”诸葛天道:“胜儿,如果你真念及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情,就跟我回凤鸣山。师父数到三你要还执迷不悟。你我师徒情分就此而止!”当下长声数起来。独孤胜泪水潸然道:“师父,你于胜儿的深情厚义,胜儿做牛做马,都不及报还。但胜儿求你别逼胜儿了,好吗?胜儿就求你这一次。”

        诸葛天忍住泪水道:“亡者已逝,生者不息。你和正儿为什么就不能亲善敬爱,和平相处?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霜儿在天之灵,何忍看着你们这样。”独孤胜指着虞正,哽咽道:“我和师妹青梅竹马,相敬如宾。自幼便有婚约,若非他的出现,我们早已执手成婚,儿孙满堂。就是因为他的花言巧语,师妹才离我而去。而师妹被他打死,你们不但阻止我杀死他为师妹报仇,还要我向他低头认错!师父,你知道胜儿内心的痛苦么?就是因为他而毁了我的一生,你说我如何与他亲善敬爱,和平相处?”说罢,紧紧掐住了尘,狠狠说道:“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着至亲之人惨死的样子,让他一生不得安宁。”

        了尘双手合十道:“既然是冤孽,就让它随贫僧去吧。阿弥陀佛。”说罢,念珠串线断开,七十二颗佛珠,纷纷坠地,又弹将起来,滚下台阶。了尘身子瘫软,七窍血出,已然毙命。原来了尘出殿之际,将砒霜剧毒用石蜡包住含在了口中,方才咬开石蜡,剧毒散出,毒发身亡了。独孤胜一惊,松了开来。了尘尸体便向下倒落。

        虞正悲痛袭身,大呼一声,一个箭步抢将上去,抓起独孤胜擎举在半空,刚要抛出。诸葛天朗声道:“正儿,手下留情。”虞正一怔,使出三分劲力掷了出去。独孤胜横身撞上大铁钟,滚落到了地上。喀喇喇声响,铁钟支架折断,大铁钟轰然坠落。独孤胜腰肋折断,挪移不开,惨叫一声,被大铁钟当怀砸中,登时口中鲜血狂喷。诸葛天朗声道:“胜儿”掠身过去,推开大钟,但见独孤胜小腹血水喷涌,已然无救。诸葛天泪水滚落,抱起独孤胜道:“胜儿,师父带你回去和霜儿成亲。”独孤胜微微一笑,吞下口鲜血道:“师父,王顷城已经死了。”说罢,头一歪便已气绝。诸葛天哭泣道:“胜儿,好好睡吧!等睡醒来了就能看到霜儿了。”说着缓步向外走去。

        虞正抱起了尘,仰天长啸。声音洪亮,直上云霄。众僧盘膝端坐,念起超度经来。经文念毕,便将了尘法体火化了。

        后事理清,虞正取出包囊,递给绝天道:“绝尘大师临终时,要我将神像亲手交托方丈。”绝天伸手接过道:“阿弥陀佛,十余年前,雪长风雪施主曾交托一枚电神神像。绝尘师弟带了尘来寺时交付了一枚雷神神像。前几日云焕笙云大侠交托风雨两樽神像。如今这风雨雷电四樽神像已然凑齐了。”王叔明道:“伏虎寺威名远播,这神像由伏虎寺保管,自然万无一失。”绝天道:“听云大侠说碧焰城急火神龙体内化有玄阳石,此人欲独霸天下,掌控武林。因此云大侠特意嘱托老衲揭开神像之谜,以图控制魔法天石,制服姬如风防患武林浩劫。”虞正道:“魔法天石已经出现江湖。”余人一惊,齐道:“魔法天石现在何处?”

        虞正道:“魔法天石藏在九环山,不过被乌程侯带到南海七星岛了。”陆吟霜道:“七星岛是什么地方?”绝天道:“七星岛孤悬海上,极为飘渺。”姬云儿道:“大海茫茫,孤岛微妙,如何去找?”虞正道:“师公临终时说只有在七夕月圆之时,出海才能找得到七星岛。”绝天道:“诸位先在此歇息。虞施主,你随老衲来一下。”当下引着虞正出了房门,径直奔向丹房。

        推开房门,进入内堂。一座丹炉映入眼帘,炉中火炭旺炽,烘的室内温度极高。左右小僧加上焦炭,鼓动风箱,火苗窜起。室内登时云萦雾绕,满是腾腾热气。

        虞正满腹狐疑道:“方丈,带我到这里,所谓何事?这丹炉又是干什么用的?”绝天道:“这丹炉就是炼制小还丹的。”说罢,取出布囊中的两尊神像,连并另两枚,俱都抛进了熊熊炭火中。虞正惊咦一声,伸手欲抢出神像,无奈火势极大,刚到炉口,一股热气扑来,炽的手掌欲燃,不禁缩了回来,道:“方丈,为什么要毁掉神像?”

        绝天笑而不答,吩咐小僧道:“再加些焦炭,用力鼓风。”小僧应了一声,加上焦炭,大摇风箱。

        一柱香时间,炭火式微,趋于熄灭。绝天道:“将炭灰掏出。”小僧取过长勾,将炭灰尽数搂到了地上。炭灰结块,滚动铺开。虞正暗道:“可惜了四枚神像,化作了水汽。”绝天取过夹子,翻动炭灰,蓦地一个金黄色的薄片显露出来。绝天微微一笑,将薄片拨在一边。又去翻动,直到拨出了四个大小相同的薄片,这才停手。虞正凝视薄片,但见金光闪动,隐若有字,不由愕然惊道:“方丈这上面刻有文字。”绝天吟吟笑道:“这四句话就是神像之谜,也就是使魔法天石灵力激发而出的口诀。”虞正拍股大喜道:“我知道了,这些金箔片不易融化,藏在神像内部。而在丹炉中炽烧时,外面铁皮化为水汽,独留下了这四个金箔片。”绝天道:“天下人得到神像,俱是爱惜相加,岂知只有毁掉神像,才能得到真义。”虞正暗腹:“王正一前辈果然智慧超群,灼见过人。想来神像落入奸人之手,他自不会想着去销毁神像,以消弭争夺之患。而那些大仁大义的豪杰,得到神像,必想毁掉以断争夺之念,当他毁掉神像之际,自然也就得到了神像中的金箔片。”

        绝天摆正四枚金箔片,一气读下来,却是:“苍穹在天,日月无痕。乾坤沉浮,天地无极。”虞正沉吟道:“原来这就是风雨雷电四樽神像所蕴含的秘密。”绝天道:“虞施主,这几个字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说与旁人。绝尘师弟说虞施主体内化有玄阴石,看来此乃天意,正是要施主克制姬如风。这个重任老衲就交付给你了。”虞正一揖道:“方丈如此信任,我荣幸之至。姬如风为患武林,我自当义不容辞,为天下苍生,铲除于他。”绝天笑道:“虞施主豪气凌然,心怀苍生。看来绝尘师弟却然未看错人。”

        金箔片转凉后,绝天拾起来收入怀中,便和虞正出了丹房,进了大殿,与王叔明几人相会。待得多时,王叔明、陆吟霜二人别寺离去。

        虞正冥思片刻,沉声道:“方丈,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方丈肯不肯行方便?”绝天道:“虞施主,有话直说,老衲自当大开方便之门。”虞正道:“百行孝为先,如今家父已故,我想在寺中蓄发修行三载,权当为家父守陵,不知道可不可以?”绝天沉默片刻道:“也罢,敝寺后山有两间草庵,几位女施主可以入住到那里。”当下虞正蓄发留在伏虎寺,雪玲珑、姬云儿、一鸣三人入住到了后山草庵中。

        弹指年华,刹那岁月。转眼三年时光,已匆匆而去。

        虞正、雪玲珑、姬云儿、一鸣四人收拾好行李,在大殿正与绝天等僧众,言谈惜别,话说珍重。

        突然之间,一名小僧急奔到大殿慌慌张张的说道:“方丈不好了。外面来了名凶人,硬闯伏虎寺,连十八棍僧都拦截不住。”绝天等人一惊,均想:“十八棍僧武功高强,所布之阵玄奥精妙妙,威力无穷。此人竟能破阵闯关,看来必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雪玲珑道:“来人硬闯宝刹,看来来者不善。”姬云儿道:“来人莫非是为风雨雷电四枚神像而来。”绝天合十道:“阿弥陀佛。一切世间之法,自有业定之数。是善是恶,都乃天意。来客闯的过十八棍阵,想必正朝大殿而来。诸位我们去会回这位贵客。”小僧道:“那个凶人虽然过了十八棍阵,但被一名白衣施主拦截住了。二人正在大雄宝殿外缠斗呢。”虞正大喜道:“方丈,小师父说的那白衣少年,定然是王剑冲王大侠的公子王叔明。”绝天道:“善哉,善哉!王大侠侠名素著,而王少侠亦是侠骨丹心。”雪玲珑沉吟道:“来人会不会是姬如风?”姬云儿一怔,神态慌乱,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鸣挠挠腮颊道:“云姐姐,怎么我们一谈到姬如风,你就显得很慌张啊?”姬云儿心弦一震,环视众人一眼,惶急的说道:“没有啊,一鸣你别瞎说,再这样姐姐不理你了。”一鸣挽住姬云儿玉臂摇了摇道:“好了,云姐姐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