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嬗儿——你在哪？”
“嬗儿——”
“还是没找到吗？”卫青心急如焚地看着霍去病。
“没有，”霍去病气得有些牙痒痒，“还说要留在这，一转眼就不见了，这样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教养？”
“你就少说两句！嬗儿是个敏感的孩子，准是你说的话让他难过了。”卫青一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还是没找到。”
“府里都找过来遍了吗？”
“都找了，除了浅香居没去，属下怕打扰到萧姑娘。”
“浅香居？”霍去病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紧接着眼睛一眯，调头向浅香居走去。卫青一看情势不对，顾不上问什么，紧跟着追上去。
浅香居内，一大一小正坐在凉亭内分享着美食，突然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不只霍嬗，凝晨也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他，她有些嗔怪地说：“你怎么这么大火气，谁惹到你了？你快来看，看我捡到一个小宝贝。”
“说！谁让你擅自跑到这里来的？”他不理会她的话，严厉的眼神紧紧盯着霍嬗。
霍嬗吓得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点心也掉在地上，他低着头不敢看他，微微抖动的双肩透露出他的恐惧。
凝晨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她不明白，霍去病为何会对一个小孩这么严厉地质问。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样对孩子说话？你吓坏他了。”她有些心疼地把霍嬗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安抚道：“乖，不要怕。”
霍去病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知道了吗？那她为何还会护着他？还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这样，他该如何向她解释，她又会怎样看待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矛盾过，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挣扎，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嬗儿！”
“舅公——”霍嬗一看到卫青出现，像见到救星一样扑进他的怀中，强忍的泪珠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乖孩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这来了呢，知不知道舅公很担心？”
“舅公，嬗儿知错了。”
“乖，不哭了。”
嬗儿？舅公？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凝晨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他叫嬗儿，他称卫青舅公？嬗儿？嬗儿？霍嬗？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有些支撑不住地扶着石桌，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凝儿，你怎么了？”看到她突然脸色发白，霍去病紧张的上前扶住她。
“走开！你不要理我。”她推开他，脑子一片空白，潜意识里有些抗拒他的接触。双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卫青怀中的小人，此刻他也正用不解和担心的眼神望着她。
好像！真的好像！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出来呢？霍嬗，霍去病的儿子，是历史上有过真实记载的人物，她怎么会忘了呢？这些她不是都了解的吗，为什么在真正面对的时候，会这么得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
霍去病有些着急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一瞬间变的这么了无生气，她推开他，代表什么？她知道了？
“凝儿，你没事吧？说话啊——”他请求着。
“我没事。”她没有看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咳，”卫青虽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状况，但也看得出眼前的女子在外甥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这位姑娘没事吧？”
“没事，民女见过大将军。”凝晨深吸口气，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不必多礼。”
“舅舅，这位是萧姑娘。”
“萧姑娘？”卫青好像想起什么，“该不会是离侯山救我士兵于危难的那位女神医吧？”
“大将军过奖，那是民女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不到姑娘如此的年轻，竟有那般精湛的医术，真是让卫某大开眼界。”
“将军不要再称赞民女了，否则，民女该无地自容了。”凝晨寒暄道，她叹口气，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大汉的另一员猛将相见，不免有些尴尬，真是造化弄人。
“姑娘不必自谦，”话锋一转，“去病，天色不早了，既然嬗儿安然无事，我也该回去了，这段时间你就好生照顾好嬗儿，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动不动就朝孩子发脾气，他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要对他宽容些。”
“舅舅，您还是把他带回去吧。”霍去病坚持道。
卫青有些恼怒地看着他，原本慈爱的眼神此刻却有些犀利：“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愿意让他住在这看你的脸色吗？如若不是府中最近有些不安宁，我怎会带他来此？你身为人父，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些话？”
霍去病无言以对，在这件事上他是理亏，但是让他和这小鬼朝夕相处，他怎会受得了？
“我再问一遍，你可愿好生照顾嬗儿？”威严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
等不到回答，他眼中的火焰更加旺盛：“你可愿照顾嬗儿？”
“大将军，让嬗儿留下，我来照顾他。”凝晨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开口请求。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大吃一惊，更不用说其他几个人。
“凝儿......”霍去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把嬗儿留下，让我来照顾他，不知大将军可放心？”这次凝晨是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的，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霍嬗那双乞求又畏惧的眼睛，好像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这一点让她的心狠狠地揪着，孩子没有错，不是吗？他不该承受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卫青深深地凝视她片刻，“有劳萧姑娘了。事情一办完，我就来接他。”
“嬗儿，你在这乖乖听话，知不知道？”
“嬗儿会听话，舅公要赶快来接嬗儿。”
“好，舅公很快就会来接嬗儿。”卫青眼中闪着泪光，将霍嬗的小手放在凝晨手中，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走出浅香居。
浅香居再次恢复寂静。
霍嬗不安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又看向身边的姐姐，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这样的气氛让他无所适从，他拉拉凝晨的手，怯怯地说：“姐姐，你不要生气了。”
凝晨蹲下身子，轻轻抱着他：“嬗儿，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叫我凝姨。我没有生气，嬗儿不要害怕，凝姨带你回房，好不好？”
“好。”
凝晨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霍去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应该怪他什么的，不是吗？但是心里总有一股郁闷之气让她很不舒服，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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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冷战，自从霍嬗住进浅香居之后，霍去病就再也没来过，不仅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对她也是如此。
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明白，她根本没有必要在意这件事，在她还远在另一个时空时，霍嬗包括他那无人知晓的母亲已经是真实存在的了，如果要吃醋，要妒嫉，也要找个对象才是。至于嬗儿，在不知道他是霍去病的儿子时，她已经被他的乖巧可爱所征服了，现在他几乎寸步不离跟着自己，更无法不疼爱他，甚至一想到他长这么大，连自己的亲娘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又不愿意看见他，就忍不住为他心疼，看来，她天生就没有当恶毒后娘的潜质。
他在生她的气吗？气她把嬗儿留下来吗？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看她？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她吗？她可是非常的想念他啊，哎——
“凝姨，你又在叹气了。”霍嬗从习字的纸堆中探出头，一本正经的提醒她。
“我有吗？”
“有啊，嬗儿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说明嬗儿学习不认真哦，三心二意的，怎么能够把字写好呢，长大又怎么能当将军呢。”
“嬗儿知道错了。”
“这才乖，凝姨布置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嬗儿马上就写完了。”
“噢？这么快，写完我可是要检查的，不合格的话要重新写过，你可要认真一点，知不知道？”
“嬗儿知道。凝姨，如果嬗儿写的又快又好，今天有没有甜甜的蛋糕吃？”
看着小家伙一脸渴望的神情，凝晨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小家伙是尝到甜头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居然知道要筹码了，“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噢。”他有些失望地继续做功课，忽然又抬头说道：“我一定会表现很好的。”
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凝晨情不自禁地想到另一张相似的面孔，她真的好想他。这时候，福伯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萧姑娘？”
“福伯有事吗？”
“有一位公子要见萧姑娘。”
“公子？”凝晨有些意外地看着福伯，她来到汉朝这么久，好像还不曾与外人打过交道，哪里认识什么公子啊？
“他自称是姑娘的一位故人？”
“故人？”凝晨更为不解了，她认识的人都屈指可数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故人，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他人现在在哪里？”
“将军让他在客厅等候。”
“将军也在？”凝晨顿时来了精神。
“是。”
“我马上就去。”凝晨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嬗儿，你要乖乖地写字哦，等凝姨回来的时候，你就有蛋糕吃了。”
“真的？”嬗儿高兴地两眼放光，“嬗儿一定会很乖的，凝姨你要快点回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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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故人？”凝晨边走边念叨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什么时候有故人来着。
一只脚刚迈进客厅，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一抬头，便看见高高在上的霍将军摆着一张吓死人的臭脸，活像是她欠了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呃，福伯说我有‘故人’来？”
“凝晨。”
一声称呼让凝晨迅速地看向一边的客人，下一秒，她像木头人一样定格不动了，只有泛滥成灾的泪水证明她还有知觉。
“傻掉了？”来人温和的笑着。
“叶枫？真的是你吗？”
“如假包换。”
“叶枫！”凝晨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又哭又笑的。
“傻丫头，看到我不开心吗？怎么哭成这样？”叶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哭一场呢，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依他看，是“只因未到动情处”吧。只是，在“情敌”面前掉泪，岂不有失尊严？
“开心啊，就是因为太开心了，才会忍不住啊......”
“真的是你吗？不会是在做梦吧？”凝晨到此刻仍不敢相信叶枫就站在她面前，和她同站在大汉的土地上。
“当然不是。”
“爸妈都好吗？叶伯伯好吗？还有，童云好吗？”
“都很好，都很好，你先不要着急，想知道什么，我会一一为你解答，好不好？”叶枫急欲安抚她的情绪，他可没有忽略旁边面色铁青，已经快要隐忍到极限的男人。
“好，”凝晨试着深呼吸，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来到这的？‘灵之泪’不是只有一串吗？”
“凝晨，我稍后再跟你一一汇报，好不好？”叶枫凑近她，压低声音说，“现在是不是有必要先照顾一下你那位将军的情绪呢？”
“啊？”凝晨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位重量级的观众，她有些歉意地朝他笑笑，却发现他仍酷着一张脸，而且似乎比先前还要严重。惨了。
她讨好地坐到他身边，“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那天我不该擅自作主让嬗儿留下来，是我不好，你已经很多天不理我了，也算惩罚过了，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说过怪你吗？我又何时惩罚过你？”他酷酷地说，语气里赌气的成分颇多。
“你还说没有？自从那天起你都不来看我，难道不是在惩罚我吗？”
“我有事情外出，昨日才回来。”他难得地解释。
“真的？”就算原本还有些闷气，听到他的话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你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再走，害我担心好几日。”
“你担心我吗？”霍去病一扫刚才的阴郁，眼睛中透出光来。
“当然担心，担心你从此不再理我，担心你不会再喜欢我了。”凝晨看着他的眼睛，把心中的话全部告诉他。
“怎么会不理你？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咳，咳。”叶枫不得不很煞风景地打断他们。
凝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来给你们介绍。”
“不用了，我们刚才已经认识过了。”霍去病淡淡地说。
“啊？”凝晨不解地看向叶枫，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啊什么？我这个师兄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呃，怎么会呢？师兄你可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令无数姑娘心仪的美男子啊，师妹我脸上添光不少呢。”凝晨跟着瞎掰起来。
“叶兄千里迢迢而来，历经险阻才找到师妹，不妨在府上住下，与凝儿叙叙旧，也让我略尽地主之仪。”
“师兄，住下了，我真的有好多事情要问你啦。”凝晨怎可能放他走呢。
“那就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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