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猜想,这大概和孙先生说的抗议示威有关。总统府院外的铁栅栏上,新近悬挂出一幅长长的标语,十分引人注目。
标语的大意是:支持穆沙拉夫总统和政府的政策!
趁偶尔有零星的市民从横幅前匆匆走过时,我抓住时机按动了快门。
我正拍得起劲儿时,手中的数码相机突然出现问题,拍摄后不能记录影像。
我急忙换上备用的数码记忆卡,问题才算解决。
我用的数码相机比较陈旧,和有些新型的数码记忆卡不能相互匹配。
幸好我的摄影器材从没有在紧急时刻出大问题,否则,哭都来不及。
在前线的采访报道中,我们记者手里的摄影及传真器材,就像是战士手中的枪。
如果战士的枪突然不能射击,其结果可就真的不妙了。
火情就是命令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情况,我们回到分社。
下午四五点钟,我突然再次接到孙先生打来的电话,说数十公里以外的拉瓦尔品第爆发严重的抗议示威活动,示威者正在烧房子,现场浓烟滚滚。
火情就是命令。
得知消息,我立即拉上苏日单,叫上出租车,火速赶往二三十多公里外的拉瓦尔品第。
虽然我一再催促,让司机开快些,可他那辆破旧的“老爷车”
光使劲儿却跑不动。
急得我真后悔没找辆好点儿的出租车。
将近1 个小时后,我们总算到达了拉瓦尔品第。
位于伊斯兰堡东面的拉瓦尔品第,是一座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古老而又现代化的大城市,在伊斯兰堡之前曾经是巴基斯坦的临时首都,军事地位十分重要。
这里一个名叫“中国城”
的大市场里卖的中国货,在此地非常有名。
152 / 185 进城后,我让司机寻着烟雾升起的地方往前开。
越往前走,街上越乱、警察越多。
行至一处站满军警的十字路口时,司机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我们只得下车。
我们加快脚步往出事的地点跑去。
跑了几百米,发现已有大批的防暴警察全副武装地把守在一个丁字路口,一辆架着重型机枪的黑色装甲车在附近来回巡视,丁字路口正对的街道上隐约有烟雾升起。
“前面危险不能靠近!”
路口拐角处钻出一个头戴钢盔、身着防弹衣的大个子防暴警察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是中国来的记者,专程来拍这些的。”
听着我稀里糊涂的回答,看我严肃的样子,大个子有些犯晕。
趁他犹豫的一刹那,我赶紧说:“多谢朋友。”
然后拉起苏日单,一侧身从他旁边钻了过去。
这条长不过一二百米、宽七八米的街道此时俨然成了一个“小战场”
,到处布满了破碎的砖头瓦砾和各种抛弃物,周围房屋仍留有火烧的痕迹,现场弥漫着浓重难闻的催泪瓦斯气味。
我捂着鼻子,贴着墙边快速向街头另一端靠近,那边有不少示威者一边呼喊口号一边向这边移动。
恰在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打!”
我慌忙掏出手机,一听是夫人从北京打来的。
我赶紧调整了语调,装出没事儿的样子说: “一切都好,正采访一个会议。”
(这是我在情况危急时经常使用的理由)夫人一听连忙关照了两句,挂掉了电话。
这时,示威人群离警察越来越近,他们不时地向警察投掷石块、玻璃瓶等。
突然,随着几声砰砰的巨响,催泪弹在示威者中间炸开,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 是警察在鸣枪示警。
紧接着,大批防暴警察跟在装甲车后面向示威队伍冲过去。
见此情景,刚才还成群结队的示威人群,转眼间躲的躲藏的藏,不见了人影。
示153 / 185 威者跑了,我可没地方跑。
当时我正和两个电视记者躲在一处人家门口拍摄,被催泪弹袭击后,我们跌跌撞撞地窜进人家的屋里。
约莫60 多岁的主人被吓了一跳,看到我们又擦鼻涕又抹眼泪的狼狈样,老人家竟然搬出一个白兰瓜,几下子切开,分给我们每人一块。
我顾不上说感谢的话,张开大嘴吃起来。
望着眼前这位陌生而又慈祥的老人,我们心里暖烘烘的。
令我惊奇的是,这位老人家的瓜和上次白沙瓦的那位老人给我的盐一样,吃进去后,痛苦的症状减轻了许多。
看来,当地人在长期的“战争实践”
中,还真总结出不少经验。
不一会儿,示威者又从各个角落中钻出来,重新聚集在一起向警察示威。
我们也随之冲出老人的屋门。
示威者点燃了轮胎,并向警察投掷爆炸物,现场再次陷入混乱。
我和那两个电视记者夹在双方冲突的中间地带。
这里虽然便于拍摄, 可最容易成为双方攻击的目标。
但当时,我们已顾不得许多,脑子里全然没有“危险”
两个字,我们东挪西绕,呼吸紧促,紧张兴奋地抢拍每一个具有新闻价值的镜头。
猛然间,我们的头上一声炸响,我条件反射般连忙捂住脑袋,电视记者也慌忙把头往摄像机底下钻。
此刻,我们腹背受敌,既要防范示威者扔来的石块和不知名的爆炸物,又要提防防暴警察打来的催泪弹和橡胶子弹,更担心警察的真子弹不长眼。
当时我就像一个奔波在枪林弹雨中的士兵。
与故事影片里那些挺着胸膛冲锋陷阵的战士们相比,我那时的形象实在不够“伟大”
。
跟紧我我只顾忙着拍照躲闪,一回头突然发现苏日单不见了!
我焦急地大喊起来。
“Here(这儿)”
,我寻着声音望过去,发现他正躲在老远处的一个电线杆后面。
154 / 185 我气哼哼地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我,他才小心翼翼地跑过来。
“你要跟紧点儿!”
我不高兴地训斥道,心里说:“你躲远了,我怎么办?”
说点儿私心话,当初拉上苏日单就是考虑到两个人在一起,万一我有个好歹,也好有个人通风报信。
我们躲着拍着,我发觉位置过于被动,匆忙中想起了以前的采访经验——寻找制高点。
我看见街对面有户人家的门正开着,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跑了过去。
我竟然又遇到了好人。
那家青年人二话没说带着我们奔上他家的二楼阳台。
阳台水泥外墙较高,我有些够不着,小伙子又搬来凳子让我踩上去居高临下地拍摄。
左右望去,我才发现,附近很多市民都正从楼上窗户里伸着头向外张望,枪声一响,那些脑袋又倏地缩了回去。
示威者和警察之间的“拉锯战”
随着夜幕的降临总算结束。
临告别时,那位青年硬拉着我们坐下喝茶。
聊天中得知,这位青年叫吉拉尼,是做医药生意的。
谈及对眼前战争局势以及经常发生的暴力冲突的看法,吉拉尼说:“我不喜欢暴力示威的做法,这样做只会影响更多人的生活。”
当谈到阿富汗战争时,他认为, 美国用暴力的手段解决不了问题,以暴易暴只能给人们带来无休止的苦难。
“战争应该尽早结束。”
吉拉尼说。
谢过吉拉尼,我们走出他的家。
夜幕中,被示威者点燃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几个被抓到的“暴乱分子”
被推推搡搡地拉走,不听话者还不时地被打上几拳。
防暴警察开始疲倦地撤退,有的警察还向远处的示威者挥手,像是在向他们“告别”
。
坐在回伊斯兰堡的出租车上,我问苏日单,他为什么总是躲得那么远,这位曾经在印巴战争期间当过兵打过仗、如今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的老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很实在。
我不忍心再追问下去,转头望着窗外阑珊的夜色,享受一会155 / 185 儿难得的平静。
第二十二章:抓到最后一根救命草从11 月初开始,美国对阿富汗北部重镇马扎里沙里夫、首都喀布尔以北的塔利班前沿阵地展开地毯式轰炸,并且使用了杀伤范围极广的集束炸弹。
在美国利用空袭继续消弱塔利班军事力量的情况下,北方联盟著名军事将领杜斯塔姆等领导的军队也向塔利班展开了激烈攻势。
与此同时,塔利班宣布击落两架美军直升机,美国首次承认损失一架直升机。
战争愈演愈烈,战场局势依然难测。
因阿富汗战争一举成名的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日前播放了本·拉登的一盘录像带。
拉登在猛烈抨击美国的侵略行径的同时,还将联合国说成是美国的战争“工具”
。
如果说阿富汗战争使本·拉登和塔利班精神领袖奥马尔等人成为全球瞩目的新闻人物,那么,从战争开始至塔利班垮台这一重要时期,国际社会了解塔利班和阿富汗的情况基本上是通过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他就是塔利班政权驻伊斯兰堡大使扎伊夫。
扎伊夫盯住我半分钟作为塔利班高层的一位重量级人物,扎伊夫几乎是一夜成名,并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人物。
那时候,扎伊夫在伊斯兰堡发表的每一个声明和每一篇讲话, 都被看做是塔利班政权向外界发出的最权威的声音。
有媒体将扎伊夫比喻成“阿富汗的白宫发言人”
。
国际社会对塔利班高层人物本来就知之不多,而对塔利班精神领袖奥马尔更是难识庐山真面目。
人们除了知道奥马尔一只眼睛失明外,甚至连一张他的普通照片也难以看到。
他一生中很少公开露面,据说到现在为止,他只接见过三位非156 / 185 穆斯林人士。
高高在上的奥马尔不露面,塔利班其他高层人物也很少出场。
在此情况下,扎伊夫被推到了塔利班的最前台。
战争爆发后一直到塔利班垮台,扎伊夫三天两头在伊斯兰堡举行新闻发布会,代表塔利班向外界发表声明,谴责美军的军事行动造成无辜平民的死亡,以及对阿富汗造成严重破坏等。
他的新闻发布会每次都吸引众多媒体记者争相采访,CNN、BBC 等许多电视媒体经常用海事卫星进行现场报道。
扎伊夫的新闻发布会大多都在塔利班使馆楼前约百十平方米的草坪上举行。
发布会现场的布置很简单。
一楼的外墙上挂着阿富汗的国旗,台阶上摆着一张深色的木茶几、两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