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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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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书籍名:《皇后》    作者:蓝色偏爱


                                            二月。伦郭。

        龙晔坐在座车后座里,靠着椅背,微微眯起的眼睛目光深沉地凝注在手心里的一枚翡翠指环上。

        这枚翡翠指环,材质非常纯粹,工艺极为精湛,毫无瑕疵,完美而名贵。但,它的最大价值不在这方面。这是一件古董,是古代昭明王朝九世皇帝正劭帝的帝王徵物,在正劭帝二十二年时随正劭帝皇后下葬,从此在历史上消失。直到二十一年前,指环被考古家从正劭帝皇后墓陵发掘出来,才重现于世。但随后很快失窃,被秘密送到黑市拍卖,拍下它的主人没能拥有多久,指环就被盗走,又在黑市拍卖会出现,然后被拍走,又迅速被盗,如此循环,拥有指环的主人总是没能拥有它多久,时效最短的一个脚刚迈出拍卖会场大门就宣布失窃。就这样,指环辗转于各个买主和黑市拍卖会,人人都想拥有它,却总是担心害怕保不住它,而事实上也的的确确保不住它。这使指环被赋予一种神秘离奇的传说:它在等待真正的主人来开启附着其上的神秘力量?究竟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于此,在收藏家眼里,翡翠指环价值不断飙升,拍卖叫价越来越高。

        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二十一时三十五分。他,龙晔,刚从伦郭某个黑市拍卖会上出来,花了350万英磅,一路解决掉几个宵小之辈不自量力的垂涎,现在,终于拥有这枚神秘的指环了。

        从坐上座车,龙晔一直凝视着手心里的指环,它的光泽不因几百年的历史稍稍暗淡,相反,似乎愈加璀璨。他寻找它十年了。自从十年前得知它的存在起,他就不断寻找它。十年来,它总是在黑市拍卖会上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总是令他错失。今晚,他终于赶在它没有被拍走之前叫价,现在,它终于是他的了!他不会再让它像之前那样重复被盗的命运,它将永远是他的,再也不会有谁能够从他手里偷走它。

        “老板,前面广场有个集会,交通好像堵塞了,是不是绕道?”在前面开车的人——龙晔的助理之一卫钦询问。

        “好像?”龙晔视线转向卫钦,轻缓重复。

        他只是简单地吐出这两个字,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卫钦的神情却有些不自在了。

        “对不起!老板,我马上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卫钦跟在老板身边才两年,尽管知道老板对属下的要求之一是对任何事情的了解必须做到精确才有发言权,不允许诸如“好像”“似乎”“我觉得”之类的词汇在报告中出现,但他偶尔、不经意间总是避免不了。老板一定失望地以为他不可调教。唉!懊恼!

        卫钦匆匆下车,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几句歌声飘了进来,落到龙晔的耳朵中。好——特别的声音!稍稍低沉,醇厚,说不准是男声还是女声,充满磁性和穿透力,带着一种在二月伦敦寒冷的空气里人们特别需要的直入人心的温暖。

        卫钦匆匆跑开的那一刻,龙晔也打开车门,走下座车。广场上,人群聚集,不知道举办什么聚会,但肯定有人在表演节目,还是个歌手——一个有着特别嗓音的歌手,特别到他这素来不听歌曲的人都在一秒之间蓦然被吸引。龙晔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听那还在持续的歌声,距离太远,周围人声杂,他听不出歌手唱什么歌词,只知道——那声音轻而易举地钻入他的耳膜……

        “老板,您下车了?老板,请您上车吧!”卫钦匆匆跑回来,看到龙晔站在车外,神色慌了慌,赶紧打开车门请他上车。

        龙晔微微举起左手打了个手势。

        卫钦马上噤声,也不敢有所动作。他搞不懂老板在做什么,老板向来不听流行音乐的,但……现在好像听歌听得入神的样子,好奇怪!太……奇怪了!

        直到下一个声音响起,确定原来的声音不再出现,龙晔就着卫钦打开的车门坐进车里。

        卫钦赶紧报告:“老板,属下弄清楚了,今晚广场里举办一场国际联谊活动,是英国和中国共同举办的,现在正在进行歌唱表演,上台表演的有英国最热门的乐队和来自中国的当红的歌手,所以,来看表演的人很多,前面的路过不去了,老板,我们绕道吧?”

        龙晔点点头,若有所思,没说什么。

        卫钦在扭动车钥匙之前尽量不露痕迹地抹掉额角的汗,这汗,不知是刚才跑出来的还是面对老板紧张出来的,他也不清楚了。他虽然跟在老板身边两年,但从没有单独为老板工作,今晚要不是其他有经验的前辈全去执行其他任务,人手调配不开,他也不会捞到亲自开车送老板去机场的差事,原本想好好表现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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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美洲。一座私人小岛。

        一驾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缓缓停落在一片平整的草坪上。机舱门打开,络绎下来几个人,然后簇拥着其中一个走向不远处的三层白色宽广主建筑物。

        白色建筑物外,一群仆从整齐地分男女排成两列,在被簇拥而来的人走过他们时纷纷弯下腰道:“主人,您回来了!”

        那个被尊称为主人的人走进白色建筑物,独自踏上二楼,走进一间宽敞而舒适的卧室。卧室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卧在床上,看来像是重病在身,缠绵病榻。

        “父亲,您今天感觉怎样?”那个刚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走到床边,轻轻扶起老人靠在垫高的枕上,带着尊敬而关切的语气询问。

        “不比之前更差,也不比之前更好。”老人以叹息的语气说道:“龙晔,我的儿子,最令人深恶痛绝的病症绝对是中风,我确信!它令肢体死亡,却保留灵魂,从而嘲弄灵魂无法操纵躯体。它比死亡更可恶!”

        “父亲,我对此感到遗憾,但是,我仍然希望您安好、愉快地度过每一天,至少在今天——您看,我把什么带回来了。”老人的儿子——就是刚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也就是龙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将里面的物品呈现在老人面前。

        “翡翠指环?龙晔,你终于找回它了!”老人扫去一眼,立即惊喜出声。只是,中风的身体除了以目光、声音表现心情的激荡,再也做不了更多——连伸手拿过那枚令他双眼放射出暗淡了许久的目光的翡翠指环也办不到,所以,他只能目光紧紧盯着龙晔手里的翡翠指环,几乎一瞬不眨眼。

        “父亲,您一直希望得到它,我想应该有一些原因吧?”龙晔看着父亲热切的目光,僵直的身体,十年来第一次开口询问内情。

        他的父亲龙之延十年前得知某国黑市拍卖会上出现这样一枚指环后,当即决定要马上得到它,于是迅速赶往拍卖会,但赶到拍卖会场时,指环已被他人拍走,骤然而来的极度失望竟使隐隐有病症迹象的身体突然中风,肢体就此失去活动能力,除了说话思考,再无法做更多的事情。病发后,父亲指示他必须不遗余力地找到翡翠指环并得到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想了解,父亲为何如此迫切想要拥有这枚翡翠指环。

        “龙晔,我们龙家历代以来始终承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继承人才能知晓,你是龙家的继承人,是该知道秘密的时候了——”老人把视线从翡翠指环上移开,注视着儿子,“你拿到了翡翠指环,稍微了解到它的一些来历了吧?”

        “据说,它是古代昭明王朝帝王的徵物。”

        “是的——而我们龙家,就是昭明皇族后裔,这个翡翠指环,是我们先祖的徵物,是我们龙家的物品,自从出土,它流落了二十一年,现在,总算物归原主了。”老人感叹地说。

        龙晔微微扬眉,对知晓家族历史并不太吃惊。龙家经商数百年,在世界各地辗转迁移,最后定居于美洲,家业代代承继下来,没有衰败,事业版图反而逐渐扩张,近三代,更是成长为全球举足轻重的多元化企业。生而优越的龙晔,与生俱来便习惯了不平凡。

        老人转动眼珠,示意龙晔跟随他的视线,“龙晔,床头后墙上的壁画,你注意到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

        老人卧室的四面墙,包括天花板,全部绘上壁画,富丽堂皇,犹如宫殿,又像教堂。

        龙晔依父亲的话看卧床后面那面墙上的壁画,画面照搬意大利拉文那城圣威尔塔教堂内一幅东罗马帝国时代的装饰壁画《查士丁尼大帝和他的廷臣》,画面描绘的是东罗马帝国的皇帝查士丁尼大帝和他的十二位臣子。居于正中的查士丁尼大帝头顶华丽的皇冠与独一无二的光环,使他浑身散发至高无上的皇权与神性荣耀,庄重而令人敬仰。

        这个查士丁尼大帝,的确有其令人尊敬之处。公元3至6世纪,欧亚大陆上的庞大帝国普遍遭受了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袭击,然而,公元476年,当以罗马城为中心的西罗马帝国在入侵者的铁蹄下土崩瓦解时,帝国的东部却因为强大的海军势力、丰富的财政资源以及天然的地理位置得以安然无恙,在1453年被突厥人彻底攻克之前,它又继续存在了500年。在这几个世纪中,东罗马帝国发展起一种独特的文明——拜占庭。即使罗马帝国的大部分土地都丢给了侵略者,拜占庭的皇帝们仍然认为自己是恺撒的继承人,决心收复西方领土,一心想将恢复帝国的梦想变为现实。画中的查士丁尼大帝,就是这样一个皇帝。他率部经过18年苦战,终于重新控制了被东哥特人占领的意大利地区,

        “查士丁尼大帝从侵略者手里收回被掠夺的领土。”龙晔简短地回答父亲。

        “是的——”老人点点头,颇为感慨:“而我们龙家,在失去国土和皇位之后却流离失所,最终流落异国他乡……”

        六百年前,昭明王朝经历一次外族大举入侵的劫难,当时在位的十三世皇帝没能抵挡住强大的外族,终至亡国,龙氏皇族被诛杀、追捕,死的死,逃的逃,龙氏王朝最终成为中国历史上再没能辉煌起来的一页。龙之延这一族是龙氏皇族嫡亲的一支,祖先在亡国时脱逃至海外,谋求复国实在是无能为力,于是就此流亡异国他乡,再没有人知道他们曾是显赫十三代的昭明王朝皇族后裔,除了继承人,甚至很多子孙都不知晓自己家族的秘密。

        龙晔是第一次了解家族历史,却没有太多感慨。毕竟,历史总是要向前走,几百年前的荣耀,太久远了,久远到成为他人的历史。

        “我们这一族先祖在逃亡时,携带走许多宫内宝物,流亡时拿一部分出售以维持生计,后来又用一部分作为创业资本,其余保存下来的则成为我们龙家历代相传的家传宝藏。现在,我已经把秘密告诉你,龙家历代相传的宝藏也应当由你继承保管了……”老人歇了口气,紧接着说:“我们龙家已经足够富足,有足够的财力保住我们祖先的遗物,不但如此,还尽量收购我们失去的物品,收集记载我们龙氏皇族的史料文献。翡翠指环是我们龙家最重要的宝物,它失传已久,你找回来了,很好!以后它就是你的,永远也别再让它丢失。龙晔,我们龙家的宝藏,你一定要好好把它们守住,好好传承下去,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子孙忘记家族曾经的荣耀——说到这里,龙晔,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三十三岁,应该考虑婚姻,考虑有个继承人了吧?我时日无多,但愿赶得上看到孙子出生。”

        “再说吧,父亲。”龙晔淡淡地说:“我会慎重考虑。”

        老人叹了口气,龙晔是他惟一的儿子,从小就独立而意志坚定,明确自己所走的路,完美地规划一切——除了婚姻。老人知道强逼不了儿子,也就姑妄听之任之,转移话题,“你再看看那幅画,真的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龙晔听父亲一再强调的语气,知道那幅画绝不简单,于是,靠近壁画,细细地审视。壁画最耀眼的地方在于查士丁尼大帝的皇冠以及肩膀上扣住长袍襟口的红宝石饰品,如果这面壁画必定有什么机关的话,基于越不起眼才越难以发现的思维定势,把机关设在这些耀眼的部位不是胆大妄为不当回事就是认定别人全是弱智,机关绝对不可能设在这里——一般人会这么认为。可惜,龙晔不是一般人。他稍稍凝视一会儿,很快就看出,查士丁尼大帝皇冠上镶嵌的一圈宝石中有一颗稍稍凸出墙面。他用手指按住那凸出的一点,发觉它是可以活动的,于是施加一些力道,那颗宝石在他施力之下竟往墙里深陷,然后,眼前的墙悄无声息地从中间划开,滑向两边,露出一道门来。这是一道厚重的钢门,而且还是密码门,没有密码,无从破门而入。

        龙晔回头看看父亲,他正以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过来,再靠近我一些,我的儿子,密码是……”

        龙晔凑近父亲,把父亲轻轻吐露的秘密牢记在心里,然后直起身,走到钢门前,依言输入密码。厚重的钢门在龙晔输完密码后缓缓打开了,龙晔步入密室,环视一眼,觉得家族数百年来保存的宝藏并不足以惊人到令人张口结舌:一口装着金银珠宝的大箱子,一口装满各类卷轴书册的小箱子——两口箱子,再无其他。

        龙晔没仔细看那口装着珠宝的箱子,反而细细翻检装满书卷的另一口。

        一些书册记载了昭明王朝的历史,龙氏皇族一些重要人物的正史包括轶事。龙晔草草翻阅一下,放在一边,打算以后再看,然后继续检视其它的——例如卷轴。箱子里的卷轴大约有十几个,龙晔一一展开来看。首先展开的一个卷轴里画着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画上注明:五世皇帝隆德帝龙祯;展开另一幅,仍是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哦,原来是先祖的画像,龙晔心想,又展开另一幅。这一幅,也仍然是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但龙晔没有像先前那样又随手把画轴放置一边,他凝视画像,心底一顿,心脏发紧,难以说清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不由自主泛滥成诧异。画像的脸,他非常、非常熟悉,熟悉得就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他与他的先祖,竟然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孔。

        龙晔下意识地看注明:九世皇帝正劭帝龙曜。

        毫无疑问,他——龙晔,的确是昭明王朝龙氏皇族后裔,他与九世皇帝龙曜毫无偏颇的脸孔就是一个明证。还会有与他相似的其他先祖吗?在诧异的驱使下,龙晔打开又一个卷轴——蓦地,一股毫无防备的强大力量狠狠击中他的心脏,心跳几乎停止……

        此时此刻,他手里展开的卷轴依然是一个人的画像,不是任何一个穿着龙袍的先祖的画像,而是一个穿着月白长衫,明眸皓齿,丰神如玉,淡然清雅的——少年的画像。画上少年侧背相对,姿态优雅地回头凝望,在优美的背部线条的映衬中清晰地呈现一张分不清性别的俊美容颜,带着清冷,却又全然洁净的气质,有着云淡风清的飘逸,更有着卓绝而令人移不开眼的神采。

        龙晔久久地盯着画像,画像中人黑大而沉静的双眸似乎也在凝视着他,几乎像是有生命力……龙晔甩甩头,甩开被魔魇似的感觉,视线从画像中人的双眸移开,但下一刻,他又几乎怔住——画像中人稍稍举高过肩,轻执折扇的右手的大拇指上,赫然戴着他刚刚得到的那枚翡翠指环。

        龙晔轻轻卷起画,扣上箱子,走出密室,关上钢门后才发觉,他——把那不知名少年的画像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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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曼哈顿。一座高耸入云的八十层大厦。

        “总裁先生,您已经连续工作十个小时了,先喝杯咖啡——好吗?”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伴随着盈盈身姿轻悄地走近宽大的办公桌,以崇敬而体贴的态度把一杯散发着热气和浓郁香气的咖啡轻轻放在犹在伏案工作的上司面前。

        她的上司没什么言语,也没什么举动,似乎注意力全部聚集在工作上。

        “是我亲手煮的咖啡——”女人微微咬了咬唇,语气微微有些幽幽。她记得,刚到总裁身边工作时,总裁赞过一次她煮的咖啡不错,从此,总裁喝的咖啡就由她专职代劳,尽管,总裁似乎从不在意,她也——无怨无悔。

        “呃——谢谢!伊秘书,麻烦你请宗特助过来。”总裁先生抬起头,仿佛才发现伊丽丝——他的秘书之一,发现之后立刻下达新指令。

        “是——总裁先生,我立刻去办。”伊丽丝躬了躬身,眼底闪过依恋的神色,却还是恭敬而迅速地退出总裁的办公室。所有员工都清楚,总裁先生从来就是一个极度公私分明的上司,其对待女性员工的品行在整幢办公大楼内有口皆碑,却也粉碎整幢大楼的芳心——不夸张的话至少也粉碎了在他身边工作的所有单身女性员工的芳心。他富有、英俊、聪明、能干、稳重,充满成熟和成功男士的魅力,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但——难以接近啊!他温文有礼,却高贵疏离,尤其是对待女性员工,几乎像个——圣人。

        这世界就是如此,心怀浪漫与梦想的女白领,当上司不引人遐思时,巴不得他正人君子到目不斜视,相反,却是倒贴也心甘情愿。矛盾重重的女人心啊。

        伊丽丝心绪复杂地退开去执行总裁的指令了。

        随后不久,一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敲开总裁先生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老板,您找我?”进来的男子看着仰靠在办公椅上,十指交叉,若有所思的上司,主动出声询问。

        总裁先生垂眼看了下交叉的手指中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指环,淡淡地问:“宗宇,听说,昨晚抓到一名窃贼?”

        “老板,属下打算审清楚了再向您报告。”宗宇谨慎回答。作为老板最重视的助理,他既要留神处理老板身边发生的各种状况,也要关心老板的情绪动向,挺费神劳力的,自然,老板也没亏待他,在龙氏机构,在老板身边,他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说吧!”

        “窃贼在江湖上人称风之舞者,真实姓名风荷,女,今年十九岁,来自台湾的神偷世家——风行无阻,专事偷窃古董珍宝,刚出道,做过五件案子,头三件没接近目标就惊动保全装置被吓走,第四件中了圈套差点失手被擒,幸而被同伙接应潜逃,第五件就是昨晚潜入龙氏机构,被龙一和龙六逮到。经过审问查清,她的目标是老板的翡翠指环。”

        “风行无阻?我记得三年前在台湾,风行无阻的老大风雷曾经宴请过我们。”

        宗宇不太有表情地应道:“是。”

        “那么——”总裁先生看着宗宇,等他的答案。

        “老板,我想——”宗宇在老板的深沉的目光下咳嗽一声,“那丫头是冲着您来的,她是风雷的小女儿。”

        总裁先生沉吟了一会儿,说:“既然如此……把她放了。”

        “不太容易,她一直叫嚷要见您,扬言见不到人就赖在龙氏机构不走了。”宗宇与老板相似的不太动声色的神情毕竟没有老板修炼的老道,微微泛起隐忍的笑意。

        总裁先生又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向门口,一路对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的宗宇说道:“她不是要见我吗?走吧。”

        “是!”宗宇收起一些不合宜的想法,迅速反应过来,并且更加迅速地闪到门边,拉开门让老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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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氏机构某一间神秘的房间里。

        一个浑身黑色劲装的少女正以随心所欲的姿态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双腿架成二郎腿,一直晃啊晃的;双手举高,手里一本杂志大张着遮住她的脸;她的嘴里,不成曲调地哼着歌儿,天晓得她在哼些什么,可看来心情不错就是了。

        她本来应该是一个囚犯,但,看这架式,分明悠闲得很,要说度假都说得过去,哪像什么囚犯哟!至少,宗宇是这么认为的。

        宗宇陪着老板来到这间暂时关押窃贼风之舞者的房间,才一打开门,风家那丫头那德性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和老板面前,直让他摇头,偷偷瞧瞧老板,仍是一如既往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老板应该是不会为难风家小丫头的,只是风家小丫头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的父兄巴结老板尚且来不及,她倒好,到太岁头上动土来了。唉!小女孩的心思呀……

        “嗯!”宗宇哼了一声,通知风家小丫头有人来了。

        “龙晔!你竟然叫你的手下把我关在这里!亏我老爹和老哥还说什么你不会与我们为敌。哼!君子无信,出尔反尔!”沙发上的女子听到人声,手一低,被杂志遮住的脸立刻露了出来:是一张洋溢着少女青春亮丽气息和慧黠精灵的脸。女子一面嚷一面瞪龙晔,晶亮的双眼光芒更加闪烁,神情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她一跃而起,冲到龙晔面前,眼对眼鼻对鼻(只是遗憾必须以仰视的角度),身子灵动得不得了,气势也颇盛,质问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当然不是君子。”龙晔扫一眼眼皮底下的梁上君女士,以温和优雅的语气轻缓平静地说。

        向来稳当的宗宇在那边一个忍不住,轻笑了声,马上惹来风之舞者风荷一个超大白眼,然后又迅速对上龙晔大叫:“龙晔,你的手下平白无故冤枉人,我几时来偷东西啦?我又偷了什么东西啦?你的那个翡翠指环别人稀罕,本姑娘我不稀罕,说不准哪天有人偷走了它你还得劳动本姑娘替你找回来呢!”

        “我来,正是要告诉风小姐,本公司没打算扣留你,所以,你可以走了。”龙晔平淡地宣布,转身便要离开。

        “龙晔,本姑娘可不是你想留就留,想赶就赶的。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就想这样打发我?本姑娘可没那么好打发,你现在放我走,我就偏不走啦!我偏要留在这里。哼!”风荷纵身一跃,飞落到沙发上,翻身仰倒,又架起二郎腿悠闲自得地看起手里的杂志来。

        真是个任性至极的小丫头!宗宇暗自摇头。老板,可不见得有空哄撒赖的小女孩。

        而龙晔呢,依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仍然以平静的声调说:“风小姐想留下,我当然欢迎!不过三年前我与令尊有过约定,彼此的人出现在对方的地盘里必须知会一声,我不能违背约定。我与令尊三年不见,也该聚聚了。我想,趁此机会邀请令尊来做客也不错,令尊或许会乐意接受并顺道接你回国——”

        “龙晔,你威胁我?”风荷哇哇大叫,“你以为搬出我老爹我就怕了?我老爹疼我得很,我才不怕呢!”

        “怕?风小姐怎会这么说?我是诚心邀请令尊的,你是令尊最宠爱的小姐,我以为令尊会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你也一样。”龙晔微带诧异和缓地说。

        “你——”风荷用力蹬着沙发,瞪着龙晔,又气又无奈。

        道上谁不知道“风行无阻”的老大家规颇严,家里人不管谁犯错,绝对严惩不贷,绝不姑息纵容,不管平时是不是极受宠爱。她偷偷瞒着家里跑到纽约,摸进龙氏,不过是……不过是……气死她啦!龙晔这不解风情的呆子。

        “败给你了!”风荷又从沙发上跃起,气恼地蹦到龙晔面前,瞪着他,看着他始终不动容的脸,用力咬了咬嘴唇,一迭声嚷道,“你——讨厌死了!龙晔,我恨死你了!我……”她用力跺跺脚,眼眶微微泛红,随手把手里的杂志丢向龙晔,一转身跑了出去。

        杂志向龙晔扑面而来,他手一动,抄住那本杂志。

        “老板——”宗宇望着风家小丫头消失的方向,有些不放心地看看上司。再怎么说,风家算是与龙氏结下源渊,风家人要是在地头上出了事,龙氏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

        “派人跟着她,情形不对就把她押回去交给风老大。”龙晔简单说完,低下头随意地翻动手里的杂志。

        他向来不看什么娱乐性的杂志,连严肃的政治经济类杂志也是助理们有选择地筛选过后才将所需的信息呈报上来,他甚至不太清楚美国有哪些主流或非主流杂志,不过,眼前的这本还算基本了解,他知道它是全美甚至世界都颇有影响力的一本综艺类杂志。他有些漫不经心地从内页翻阅,草草浏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就翻到首页,合上封面。

        封面,是一个大大的人头像,他不经意地扫一眼——

        宛若电击,龙晔在瞬间呆怔。

        杂志封面人像的脸,正是他从父亲密室里拿出来的现在放在他房间里的那幅少年画像的脸。这人像,不是来自画像的翻版,这张脸也不全然是古代少年分不清性别的脸,这是一个现代人的脸,而且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的脸!尽管,她也仍有些分不清性别的俊美。

        龙晔终于肯定:那个画像上的古代少年,其实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一如眼前这个以一头短发来伪装少年的女孩,弯弯的嘴角淡淡地透露妩媚与温柔,清雅、洁净,动人心魄。

        那个他以为永远留存在逝去的无法追回的历史中的人,是——活生生存在的!

        存在于他的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