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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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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这一世木已成舟》    作者:纯白阴影


                                    

            漓江对琥珀说,对于许颜,我也愿意拿一生来守望。

            当漓江和许颜正享受着贫穷的幸福时,秦力经历着富贵的痛苦。他看起来仍是老样子,和哥们儿到处混着,打牌叉麻将,四处闲逛,看着他们调戏漂亮女生。也起哄,声音最响。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他向来是个热闹的人,大大咧咧的。有点儿小坏,但不过分,加上家境优越,很骄傲。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连心爱的女人都失去了。他觉得厌倦,无比失望。

            他是个隐忍的人,习惯把痛楚深埋在心底。可它们却像吸足了水分的植物,疯狂地在心底缠绕,膨胀,生长,把整颗心胀裂,每一条缝隙里都是无尽的悲哀。

            他不想失去,于是苦苦地求,哀哀地求,仍没有用,她转身,一再转身。

            秦力失眠。

            深夜,躺在床上,希望自己可以睡过去睡过去。可是忽然看见许颜的脸在黑暗中,他伸手想去抓她,没能抓住。她俯下身来对他说,秦力,抱歉我不爱你。他看见她脸上的决绝和冷漠,试图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忽然惊醒过来。

            坐起来喝水,抽烟。

            不知道有什么话是永远可以放在心底的?如果每一句话都可以一笑了之,如果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光只能换回她一句:不爱。

            那天,许颜在商场里上班,推销着洋酒,又见秦力。

            他站在她面前,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依然那么美丽,神情冰冷。那张脸上写满不欢迎的态度。他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面颊,那张亲爱的脸。她是他不能舍弃却又不能拥有的奢侈和无望。

            可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闪开身子。

            秦力的手僵在空中。他觉得黯然,许颜这样的女人,他是抓不住的。

            仇恨当真可以杀人。秦力是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始终不懂得原谅两个字的具体意义,在爱情上更是。他终于被自己内心的嫉妒和不甘折磨得发狂。

            他说:“小颜,我们不要冷战好不好?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说到做到!”

            她答应了。

            秦力等许颜下班,开车到了一家酒馆,点了好多菜,都是许颜爱吃的。他不吃,看着她吃,自己只喝酒,和她碰杯。等她吃完,他给她递烟,说抽一根,许颜说不抽。秦力就说:“从前,你拿我的烟做做样子,那姿势特别有味道。”

            听了这一席话,许颜有点伤感了,那时候,那时候两个人也是快乐的。就算并没有多少激情。

            看着许颜点着火喷出青色烟雾,秦力的面色突然惨白。许颜抽完烟,说酒喝得有点儿多头晕得回家赶快躺下了。秦力也不勉强,说:“好吧,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这个晚上之后,许颜不再是许颜。她学会如何购买毒品,学会了如何让有限的毒品吸食得更久一点,身上总藏着  K粉,洗手间里有锡箔,身上有可疑的化学药品气味,看人的眼神永远隔着雾。她心里恨透了秦力,尽管他找过她多次,声明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这一生都不会再为缺乏毒资而发愁,她每次都把他骂了回去。

            有天夜晚,漓江下了个早一点的班,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两个人搂着看电视。许颜觉得热,汗水不断地出来,眼泪也随之而下,全身肌肉开始疼痛,她知道是毒瘾上来了。

            漓江担心地问:“小孩,小孩,你怎么了?”

            许颜推开他,说:“热得厉害,我去洗澡。”急急忙忙地抱着衣服跑到卫生间。她坐到卫生间的地上,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把里边的白粉倒在随身带着的口香糖的锡箔上,打着一只打火机,锡箔上顷刻青烟袅袅,她如饥似渴地大口吸着。

            正吸着,她听到门边有什么响动,她抬头一看,全身僵住。

            卫生间门口,是漓江极度震惊的脸。

            第11章

            生命也许是一场无声的宁静。那个走到时光背后的人,本来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想起。却不曾想,在偶然深夜的梦中,还是和他重逢。梦里,他已落魄,笑容哀伤,生着重病,躺在琥珀怀里,面前是春天清晨雨后清澈的空气,和满目清新的梧桐树叶,似乎是在小河边。琥珀看着它们,觉得全是背景,他对她说着缠绵的情话,琥珀在梦中都知道那只是为了哄她开心。可她早已学会给人留几分面子,并不去拆穿,只是笑得泪雨缤纷。

            醒后无限怅惘。呵,终究是过去了。关于那个叫作周智杰的初恋情人。他们相识于大二,大四的时候,周主动提出和琥珀分手,之后有人看到他身边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那女人据说是某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夫家很阔。

            周对同学解释,说是表姐。有人说:“表姐表姐,表面是姐吧。”

            分手后他们再无联系,哪怕在校园里碰到,连招呼都不打,冷冷走开,已如陌路。

            琥珀最后一次见到周,是在他的毕业酒会上。作为广播台的主持,她也应邀出席。周还是端酒过来了,她跟他寒暄,和他对饮时发现他右手的小指断了一截。那时她还爱着他,定定地看着,很心疼。

            他看到她探询的目光,自嘲地笑,也不回避:“被她剁的。”

            琥珀不再说话,心下雪亮,知道想必是周偷腥被那女人发现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是个目的太明确的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有利,一条一条,将利弊反复权衡。事到如今,琥珀已能明白他,但是仍不能说了解这一类男人。他们是独立的个体,都不一样。

            她坐起来,喝掉一杯睡前放在床头柜的蜂蜜糖水,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发着呆。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屏幕发出悦目的蓝光,铃声是王菲的《打错了》。

            是苏漓江。他给琥珀电话:“我在江边。你要过来吗。我在这里等你,吃饭去。”

            琥珀问清楚了具体方位之后说:“好。”

            走出小区的门口,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筒吃着。旁边有个老头儿手里拿着收音机,胡乱转了个台,里面放着《你的样子》,是林志炫版本,比罗大佑的显得要轻快些。琥珀听了一会儿,等了几分钟,621路姗姗到了。

            下车时琥珀沿着世纪大道慢慢地走,路人很多,天色不太好,也许会有一场雨降临。

            远远看见漓江靠在栏杆上,面朝江水,旁边有人在玩牌,兴奋地叫:“红桃2,哈哈我赢定了。”

            很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很快乐。而漓江,琥珀叹了口气:“漓江,你该快乐些。”

            漓江没有回答琥珀的话,自语似地说:“最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看看江水了。”

            又说:“上海这么大,令我觉得安全。”

            琥珀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地站着,有风吹起衣袂,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陪他站着,仿佛就这样站着,可以地老天荒。

            城隍庙老上海的座位上摆了一束不知谁人遗落下来的金银花,也许是服务生觉得好看,没有扔掉。漓江神情里有欣喜,回头对琥珀说:“这是我们A城的市花忍冬呢。”

            琥珀笑:“我比较白痴,只知道它叫金银花。”

            漓江背书一样:“金银花又名忍冬,有土皆生。花茎叶均可入茶入药,清热解毒,生津止渴。喜欢太阳,也耐阴凉,耐寒,耐干旱,耐潮湿,生长迅速,四季常青,夏日一片荫凉,冬天满目浓绿,金花银蕊,清香四溢,初开呈白色,一两日后变黄,藤上千百朵花苞次第开放,每一天每一朵都呈现不同的美丽,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这么流利?你学过植物学?”

            “哪里哪里,许颜有次考试要考这个,她捧本书,天天念叨啊念叨,我就也会了。十多年了,还记得呢。”

            “原来你还是个好学生。”

            “恰恰相反,本人自从1985年就有了厌学情绪,于是那年秋天,老师们都死光了,但天空依然下着小雨,冷静得像一棵树。”

            说笑间两人已经入座,漓江对着菜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推给琥珀来点:“你熟这里,一定知道什么最好吃,就交给你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散发着家常的香味。漓江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忍不住惊叹:“真好喝。”他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孩子气,叫琥珀心下一荡,分了一刹神,舀汤的手控制不住地轻微地抖了一下。

            无论如何,英俊男人的稚态是迷人的。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八宝饭松软甜香,异常爽口。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是夏天常有的暴雨,来势汹汹。

            吃完饭,漓江和琥珀相对坐着,随意地聊,琥珀说起从前读书的辰光,工作当中的疲累,泛泛地谈着,漓江不出声地听着。

            她说了半天话,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听你讲许颜吧,我喜欢听。”

            漓江怔了怔,笑笑:“我知道,在一个女人面前反复地提及另一个女人不是件礼貌的事情呢。我像个祥林嫂一再一再地说,你不嫌烦?”

            “当然不。”

            漓江叹口气:“许颜知道我爱她。但她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脸上露出无限怀念的神色,“那时也是这样的夏天,暴雨后的黄昏,我们买一只西瓜,从中间剖开,一人一半,插上两把勺子,舀着吃。”

            呵,他的心里无时不刻都充盈着许颜。琥珀很想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可以带她走?犹豫了,没有问出口,如果漓江愿意说,自然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