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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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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谁拍马屁谁知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何仁山仍显得很镇静。王显能气势汹汹地说:“你就是说帮班长搬家的,就是说我!”何仁山用眼角斜了王显能一眼:“你说说你就是说你!”

            他俩是老对手了,王显能根本看不起这小东西。何仁山不认罪,在队部里几次批斗,每次王显能都是积极分子,由于他那有力的拳脚外加抠屁眼儿,使何仁山怀恨在心,今天才说他拍马屁。王显能知道何仁山会记恨他,但他不在乎,觉得你个小毛孩子算什么,还能怕你?想不到今天竟被这小子讽刺了一顿。已经是难以忍受了,现在又觉得你小子竟敢这样说话,太目中无人了。今天我要让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便说:“你下来!”何仁山见对方来势汹汹,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嘴头上强硬,但心中也确实惧怕几分,所以不下去应战:“下去干什么?”王显能更强硬了,叫起阵来:“你下来不?”

            班里发生争吵是家常便饭,人们已经不在意了。不过经常是动口不动手,现在眼看要动手,人们顿时活跃起来。生活太枯燥了,看打架已成了一种乐趣。有人简直像在大街上看地摊上练把式变戏法的一样,一有认真的打斗,总是停下手中一切的活计专心看热闹。旁观的多,劝解的少,还有人起哄架秧子,从旁拱火,好使这种打斗更热烈一点。

            双方僵持着。小何知道自己身小力亏,当然是力求避免交手。小王呢?虽然跃跃欲试,但人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说话既没有脏字儿,语调也是平平和和,也不好下手。所以只是叫阵:“有种的你下来!”这种僵持双方当事人不着急,有些看热闹的倒急了。有人也因为帮着班长搬家而对小何说拍马屁不满,便叫喊说:“小王,上啊!别当天桥把式,光说不练。”小王看有人助阵,态度更强硬了,下了最后通牒:“你下来!”

            “我就是不!”小何早就装满了一肚子气,这时又被起哄的人们激怒了:你们给班长拍马屁,现在还起哄架秧子让这流氓欺侮我,我小也不能任你们欺侮,顶大不就是一个死吗?所以也强硬起来。赵义一看有门儿要干上了,便喊叫说:“好啊!有种!”看起来是表扬何仁山,实际上是拱火儿。“小王,不能草鸡了,上啊!”不少人为王显能鼓劲儿。

            喊了这么半天,也没制服这个小东西,王显能觉得太窝火了。人们一喊,他觉得不让他下来真是太丢面子了,便一个箭步蹿到床上像抻小鸡一样把何仁山揪了起来,正要揪着下床时,王显能却突然把手一松,喊叫了起来:“唉呀!唉呀!”看热闹的人们一时都愣了,怎么回事儿?刚抓住又松手了?这时只听得王显能又叫了起来:“好啊!你咬人!”接着两人便揪打起来滚成了一团。

            贾龙睡在小何旁边,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梁老概喊叫说:“你干什么干什么压我腿了。”贾龙呼哧带喘地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概不懂这个典故,奇怪地说:“吃(池)鱼?吃什么鱼?”然后生气地推了他一把说:“你吃你的鱼,压我大腿干什么?”贾龙说:“无辜受累,我也是无辜受累嘛!”看到梁老概腻味他,旁边的杨树兴一把把贾龙拉过去说:“到这儿来,离那些野小子们远点。”周围的人见王显能他们滚了起来也都躲开了,有人是为了给他们腾出一个场地,好打得热闹点。有人是为躲事儿,哪头也不沾,免得惹事生非。有人看着看着还嗷嗷叫了起来,不知是看得高兴,还是因为惊讶。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0(2)

            这事本来花班长是可以管一管的,他是老班长,不少人又是原来班里的老人,白刚当班长不久,从哪方面说他都应当多负点责任。本来白刚当班长他是愿意的,可是一下子盖过他去,按社会上的说法成了一把手,他的心里就有点不平了。看到不少人对白刚那么亲近,心里更是不舒服。小何平时对他不理不睬,他对这小子没好感,可是今天他反对白刚倒称他的心思,他当然不能反对了。王显能本是他的打手,不过今天他却给白刚出气去了,他就不能帮他了,可是也不好伤他,所以只有不管了。让他们王八蛋打兔崽子,爱咋打咋打,自己也乐得看热闹,所以也跟着起哄。

            全屋里的人都卷入了这场纠纷,只有白刚头也不抬仍然整理自己的东西。好像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没看见也没听见。这是他长时间置身于这种环境练就的一身硬功夫。自从他不打算申诉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自己必须面对这样的现实。在一个令人不堪忍受的环境中长期生活下去,就必须保护自己,超然物外。这里天天是争吵,处处有打斗,你管得了说得清吗?而且每天累个贼死,心里烦得要命,哪里有心气儿去管别人的是非?

            在这里,人格是微不足道的,命是不值钱的。在这里,由于悲观、失望、烦躁、痛苦的折磨,会使聪明人变得愚笨,愚笨的人变得野蛮。白刚极力控制自己,使自己避免这种结果。时时在说服自己,不要使自己变成木头人,也不要使自己成为一个精神病,不要动肝火,避免卷入各种纷争。虽然让他当了班长,在这方面也没能让他积极起来,仍然是能不管就不管,自己落个清静算了。

            现在他却避免不了了,再不管就要打破脑袋了。愤怒、烦躁逼得他使足了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住手!”像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一下子把人们都震醒了。打架的,起哄的都安静了下来。有的人惊呆了,好像从一场噩梦中突然醒来。

            等屋子里全安静了下来,白刚才气愤地说:“反了你们,要干什么?逞英雄吗?要看热闹吗?别人看不起我们,自己也拿自己不当人?这里没有英雄,都是狗熊!还有人整天起哄架秧子,惟恐天下不乱,自己好在一旁看热闹。告诉你们,在这个班里,谁也别想添乱。谁看谁的热闹?我们许多人都是知识分子,看别人无谓厮打,能是一种乐趣吗?把自己一时的高兴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建筑在别人头破血流上,自己忍心吗?”他讲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搞小动作,干私活。看来这个新班长把这三十来人镇住了。

            说完了大家,白刚就要处理今天这件具体事儿了。本来他认为这类事是不必管的,也难评出个是非来。但今天的情况不同,打起来何仁山肯定吃亏,他不管不公道。人家还会说他故意助长王显能去打何仁山,因为正是何仁山说人们拍他的马屁,所以不仅要管还要说说是非。首先批评王显能,事情是他闹起来的,当然要先说他:“我知道你爱动手,以后不许动手打人!”王显能很不服气:“班长,我没打他,是他先咬我!”觉得我教训他,也是为你,你不说他,还批评我?白刚斥责说:“别说了!大家都看见了是你先动手!”王显能是很刚烈的小伙子,这时委屈得几乎都要哭了:“班长,你偏心……”一下子把裤子脱了个精光,跷起了大腿,喊着说:“你们看!”他的大腿根上清清楚楚的两排血牙印,简直要滴出血来。白刚严肃地命令着:“别说了,坐下去!”王显能无可奈何地穿上了裤子坐了下去,心里却不服气,以怒视的眼睛看着何仁山。

            白刚见他坐下了,口气缓和地说:“何仁山也要注意,以后说话不要讥讽人。”何仁山仍像打架以前那样,满不在乎地把两条腿随便一伸,半躺半坐地靠在被褥上,用大白眼珠子斜了班长一眼。白刚当然会把那白眼珠子看在眼里,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便接着说:“何仁山可能不服气,心里会说就是拍马屁。不能这样看。我那些东西只靠我自己半天也搬不完,你看那个乱腾劲儿能容我搬半天吗?到了这里,别人有困难应该互相帮助。”何仁山仍然靠在被褥上一动不动。嘴里小声说:“哼!互相帮助,说得好听!”把头扭了一下,瞪了班长一眼。

            白刚看到了这一眼,非常伤心。心想:他当然不会承认互相帮助。王显能在斗争会上那些拳脚,他怎么能忘得了?这里哪里有什么互相帮助?何仁山虽小但他说真话,性格倔强很像自己。只是论勇敢顽强自己还不如这个孩子。可惜他涉世未深还不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容不得他这种勇敢顽强,以后还不知要付出多少痛苦的代价啊!想到这里,他对那狠狠的一眼,只装作没有看见,对那种敌意的嘟囔也没有理睬。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1(1)

            有人递了小报告说,何仁山死不认罪,在班里还很不老实,打架骂街……队长下令让班里狠狠批斗,这可给白刚出了难题。是谁给班长添乱呢?王显能?他与何仁山一向不和,有这可能;但他没文化,写不了小报告,口头反映,他又没有单独和队长接触的机会。人们觉得不像是他。那就可能是花班长了,一来可以报何仁山说他偷表之仇,再有也给白刚点颜色看看,别拿土地佬儿不当神仙,不听我的有你难受的时候。可是不管是谁整的,队长让斗也只有斗了。

            批斗会上,白刚极力制止动手动脚,只要人们一围上去,他的心就揪成了一个疙瘩,警惕地注视着那几个爱动手动脚的家伙。一有人推搡他便说:“都坐下!让他好好交待。”他在暗中保护这个孩子。可是被斗的人不会知情,觉得反正你们是在斗我。杨树兴深知白刚的心思,开始不久就抢占了发言机会,慢条斯理分析何仁山态度不好,打架骂街不对,这样不仅占用了晚上有限的时间,还可转移几个人视线,同时也暗示何仁山不要在会上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