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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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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探宫姜氏虚掩映 除奸庄公实用心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姜氏遣走公子吕等人,心中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抬头却见庄公跪在殿门口迎接自己,就更加的卖力的伪装起来。“哎哟,”她说,“我的儿,你没有什么大碍吧?”说着几步跑上来,捧着庄公的脸,见他脸色平静,好象放心了似的,嘴里又说道:“你腿上不好,快起来吧,我们母子骨肉,还要这些个虚礼做什么。”说完搀着庄公进了前殿,坐下来之后,开始唠叨起来,“不是我说你来着,听说祭足在出宫之前就建议多带点人手,你没有同意,这实在不应该。你今日乃是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不听大臣劝谏,轻涉险地呢?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我只有你们这两个子儿,那一个又远在京城,让我这老婆子怎么办好呢?”说罢掩面试泪,却拿眼睛左顾右盼。庄公自从懂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姜氏这么关心过,心中不禁一热,也流下泪来。心想公子吕他们是不是多心了,我到底还是她的儿子,太后对我还是有情义的,想到这儿,对自己刚才的计划就有点动摇。正在想着,却听见姜氏说:“我曾听说在你危难的时候,是原繁将军舍命护驾来着。他现在在哪里?老身想看看他。”庄公听了,心里打了个激灵,心想自己回到宫中也就一顿饭的光景,她怎么对这里头的事情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心里刚刚泛起的热乎劲儿,被这一句话又浇的无影无踪。那姜氏也不理会庄公在想些什么,看到殿角有个软床,径自过去看视。庄公也连忙跟着过去。姜氏看到原繁,心里又怕又恨,此刻如果不是庄公在跟前,她真想一把掐死这个姓原的家伙。她早从小儿子的信中听说,正是这个原繁从京城逃回给庄公报的信。她也从刚刚逃回来的那几个杀手嘴里听说,他们就要得手的时候,就是被这个原繁拼死保驾,才功亏一篑。她刀子一样的目光扫在原繁身上,让庄公看了也不寒而粟。看到原繁浑身扎着绷带,腰间还渗出一片血污,她心里想道:自己的十八个人也不是吃素的,这人怎么就那么厉害,杀死杀伤十三个高手,保得了庄公不说,他自己竟然还保得性命回来?那原繁早听见庄公和太后说话,知道他们正是母子。此刻见太后亲自过来探视,忙挣扎着想起身行礼,那姜氏却不制止,任原繁在那里挣扎,庄公看见,忙摇手示意,原繁才没有再动了。姜氏实在呆不下去了,她怕再呆一会就真正露出厌恶的表情来,让庄公疑惑,于是就说道:“原将军,你好些了吗?”见那原繁在床上点头,又说:“亏得你及时救驾,否则我们母子今日不复见矣。你好好奍伤,有什么需要,你主子这里没有的,就着人往我那里去讨。”说完不等原繁谢恩,回头又对赵德吩咐道:“我那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回头着人送来给原将军使用。”赵德点头答应了。姜氏抬头看看宫女们已经牚灯,就说:“时辰也不早了,君上也该用点晚膳,早点歇息。”庄公却道:“请母亲与儿子一起用膳,回头我叫人送你回去。”姜氏摇头道:“不用。我回去略用点也就睡了。等你清闲,我们母子俩再唠唠嗑儿。”说罢就领着赵德一行人走了。

        送走姜氏,庄公一迭连声的喊道:“曼伯何在?”侍卫首领曼伯此刻正在殿外值勤,听见庄公叫他,急忙跑步进殿,刚想跪下,庄公却摇手道:“不必跪了。你叫两个侍卫去公子吕和祭足府,让他两个调几个武艺好手进宫护驾。”曼伯答一声“是”字,出门安排去了。庄公又吩咐传膳,折腾了一天,他中午也没有吃饭,现在实在有点饿了。用完晚膳,曼伯进来禀告:“公子吕府中的刘升和祭足府中的晏海清都到了,两位大人说,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特派来入宫护驾。现在正在殿外等候朝见。”庄公道:“让他们进来。”曼伯出去片刻,带着两人进来跪下了。庄公对两人道:“你两人既是你们大人派来的,想必武功人品,都是过的去的,寡人也十分信任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曼伯在寡人身边值勤,听他的调遣。你们要好生办差,不要让你们的主子失望。”两人答道:“谨遵君命。”庄公道:“那好,你们现在就在寡人身边,看我决定一件大事。”

        庄公稍事安排,就坐在殿里,吩咐左右让所有贴身的宫仆都到殿中,贴身的侍卫只叫副统领曼伯和壬球,以及刘升和晏海清四人在身边,其余的都在殿外侍候。庄公的宫务主管黄杨,侍卫壬球和贴身宫女刘琳都是太后的耳目,三个人一见这阵式,脸色虽然不至于显露什么,心中却都忐忑不安。不久,姜氏遣赵德和几个宫女送来了金创药。那赵德的意思,立时就让给原繁敷上。庄公却制止道:“慢,赵德,原繁是寡人的救命虎臣,寡人不得不顾虑他的安全。这样,让黄总管试试吧。”黄杨听了,忙跪下叩头道:“主子,这是外敷药,小人怎么试呢?”庄公笑道:“这还不好办?你把左手砍下来,把药敷上就可以试了嘛!”黄杨吓得脸色发白,嗑头不止道:“回主子,若砍去左手,以后再也无法侍候主子了。请主子换别人吧.”庄公大怒:“好个奴才!原繁为救寡人,命且不顾。你平时对寡人说话,忠义二字不离其口,今日只要你一只左手,却在这里假意推托。难道是你对寡人怀有二心?”原繁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忖道:“看来主公对这个黄杨有些怀疑,不然不会下这样的毒手,但如果万一这人是清白的,岂不冤枉了他。于是就奏道:“主公,就让他砍个手指试一试吧。”庄公原本怀疑黄杨很久了。以前有大臣在自己身边议事的时候,因黄杨资格老,都是由他在旁边侍候,奇怪的是,每次一议完事,不过一个时辰,太后那边必会知道。因此今天看太后又有意害死原繁,就想借太后之手把他除掉。听原繁这样说,就对黄杨道:“既是子衿替你求情,也罢,你自己动手,不拘左右,砍去一个手指。”黄杨无法,只好从曼伯手上接过宝刀,一咬牙,砍下左手一个小指。众宫女吓得都捂住眼睛;满殿的人奴仆,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庄公又对宫女刘琳道:“你,去给他敷上太后带来的金创药。”刘琳听了,接了赵德手上的金创药,战战兢兢的走到黄杨面前,见他左手小指处鲜血淋漓,不禁头晕目眩,“妈呀”声,竟晕过去了。庄公哼了一声道:“平时倒还伶俐,今天就那么胆小?赵德,你去给黄总管敷上。”看赵德还在犹豫,庄公怒道:“怎么,你敢不听寡人的命令吗?”赵德硬着头皮,只得过来给黄杨敷上自己带来的金疮药。敷完后赵德就跪下说道:“启禀主子,太后等着我回去交差,奴才要马上回去。”如果要在平时,庄公断不敢拦住太后的人不让回去,但是今天不同。只见庄公狞笑一声:“赵德,在我小时候读书时,你就一直和黄杨陪在寡人身边侍候。如今你们一个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一个是寡人的后宫总管,出落的一个比一个出息。也算寡人对得起你们了。可如今你们到底给谁办差?又办的什么差?你现在想走,难道不想看看原繁将军是怎么给金疮药毒死的吗?”庄公拿定了太后想借金疮药害死原繁,因此才敢拦住不让他走。赵德听了,已是满头大汗,瘫在了地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黄杨敷上了金疮药,开始还不见有什么异常。慢慢的,左手小指开始发痒,不一时开始发黑肿胀,并开始溃烂。只见他那左手越烂越快,并且冒着一缕缕白烟,发出嗞嗞的声音,只一柱香的功夫,他左手的皮肉已经全部烂掉,露出森森白骨。黄杨大骇,哭声有如鬼叫。殿内诸人,无不骇然。

        众人都拿注意力看着黄杨,不防壬球手按腰刀,正慢慢接近庄公。原繁在旁边看的真切,大声呼道:“主公小心!”壬球听到原繁呼喊,慌得连忙拔刀向庄公扑来。曼伯正在黄杨身边,及至看到壬球朝庄公扑去,再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刘升大吼一声,持铜锤扑向壬球。然而终究慢了一步,等他扑到壬球身边,庄公怕是早已命丧刀下了。只有晏海清离庄公最近,反应最快,原来他临走时祭足就已经告诫过他,让他随时留意庄公身边的人。今天他虽然也被姜氏歹毒的手段惊出一身冷汗,却始终不敢粗心大意。当下晏海清一把拉过庄公藏于自己身后,用剑接住壬球的腰刀,两人就在殿中大战起来。那壬球孤注一掷,拼死一战,想先把庄公杀死。哪知道被晏海清接住了厮杀,心中倒觉得不免惋惜。既然他已经豁出性命,也就不怕什么了,一把腰刀舞的漫天刀影,逼的晏海清步步倒退。眼看晏海清不敌,刘升怕庄公遭了他人暗算,却不敢离开庄公左右去帮晏海清。那曼伯刚想回头去护庄公,却看到庄公也在拿眼望着他,他心中一寒,大声喊道:“刘贤弟,你护住主公,我去帮助晏子。”说罢,挥着腰刀来夹击壬球。壬球若在平时,只能与晏海清战个平手,此时他处处拼命,只想拉人垫背,因此晏海清不但战他不下,反倒被他逼的连连退步。但此时又加上一个武功比自己高了一筹的曼伯,情势便急转直下。不过二十几个回合,壬球被曼伯卖个破绽,照胸一脚,踢倒在地。晏海清看的分明,扑过来夺去壬球手中腰刀,死死按住。殿外侍卫一涌而上,把壬球绑的结结实实,丢在庄公面前发落。

        庄公刚才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此刻看到这个已经被绑住,先前却日夜在自己跟前侍候的贴身侍卫,心中也甚是后怕。良久,他才问道:“壬球,寡人自忖对你不薄,你为何帮着别人加害寡人?”壬球却恨恨地道:“成者王候败者寇,我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都随你便,别讲什么恩不恩的。”庄公又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支使你来害寡人的?”壬球道:“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问我?”庄公又道:“还有什么人跟你谋反?。”壬球只偷眼看看刘琳,却闭口不言。庄公心里却十分清楚,如果还有内奸,定是这个刘琳无疑。于是叫人提来一桶冷水,照着昏迷不醒的刘琳兜头浇下。稍过一会,刘琳才悠悠醒转。她看到庄公在座上怒目而视,吓得脸色焦黄,磕头不止道:“主子饶命,刘琳再不敢了。”庄公看着这个长的十分灵秀,刚刚才满十八岁的女孩,正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心中不禁一阵泄气,想到自己平时对这些下人并不刻薄,何至于一个个的都反了?他气哼哼地道:“先前你敢,现在为什么又不敢了?那太后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欺君犯上,啊?”刘琳道:“太后并没有给我什么好处,她把我的寡母软禁起来,我为了母亲,不敢不从。”庄公大感意外,“怎么,”他说,“太后没有给你好处,还把你母亲给囚起来了?”刘琳答道:“正是。值此生死关头,奴婢不敢说谎。”庄公听了,沉着脸不言语,忽然他灵机一动,对门口的侍卫们道:“你们查查哪些奴才刚才逃走的,或者借故不来的。都给我报上来。”侍卫们答应一声,不一会,有一个小头儿报上来道:“只有宫女小桃逃跑了,现在不知去向;其它人都在。”刘琳一听小桃逃走,知道她是给姜氏报信去了,自己母亲也活不成了,她叫了一声“我可怜的娘啊”,便放声大哭起来。庄公心烦意乱,指着刘琳大喝:“给我住口!难道为了你娘,你就给太后做耳目,要一起谋害寡人吗?”刘琳吃了一吓,止住哭声,随即又小声的哭哭啼啼起来。庄公换了温和的口气,向她道:“刘琳,念你年纪尚轻,又受人要胁,只要你说出还有何人与你是同谋,寡人可以从轻处罚。”刘琳刚想开口说话,壬球却怒道:“死则死耳,还和他罗嗦什么?”庄公大怒,大声呼道:“来人,把这个负心东西的心肝挖出来,拿去喂狗!”刘琳一听,险些又晕了过去。庄公看刘琳害怕,生怕又把他吓晕了,再想问她什么就麻烦了,于是对刚才那个小头儿说道:“把他拉出去再挖。”那小头儿答应一声,和几个侍卫驾着壬球出去了。

        刘琳不等庄公发话,连忙磕头说道:“侍卫里头,还有姚启开,国夏,皇甫松和郭旭四个,再没有别人了。”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扑通扑通几声,随即有一个侍卫跑进来禀告:“刘琳刚才说的那几个侍卫都自尽了。”庄公脸色十分难看,说道:“嗯,好好,都死了干净,省得脏了寡人的手。”回头又对曼伯说道:“把赵德和黄杨这两个狗奴才拉出去。且念他们跟了寡人这么多年,就一刀一个,来个干脆的吧。”曼伯答应一声,却站住不动。庄公奇怪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曼伯望着刘琳道:“请问主公,这个女的怎么办?”庄公道:“她?就罚她衣不解带,天天伺候我们的虎臣将军。”这个责罚也太出人意料了,要知道,当时的刑法对于犯上做乱的人是极严厉的,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此话一出,不仅侍卫们和宫奴们都愣住了,就连刘琳也睁大了眼睛,以十分不解的目光看着庄公。她原想庄公说的‘从轻处罚’不过是诳她的话,就是真的,也不过一刀下来,不要活刮受罪罢了,却万万想不到庄公的处罚原来是这样的。原来,庄公考虑到现在内奸虽除,可是如果用刑太重,以后他身边的宫人们固然不敢谋反,但是太后那边的人却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她。假如对刘琳能法外开恩,让她将功赎罪,那么跟随太后的人必将生出二心,这样对他将来铲除太叔段大大有利。然而他这些想法下面这些人一时间哪能想的明白?特别是刘琳,更是觉得庄公确实是个宽仁的君主。大家正各怀心思的胡乱猜想,庄公又发话道:“刘琳,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你对原将军再怀有谋害之心,我要用油锅活烹了你。到那时休怪我狠心。”刘琳双眼流泪,磕头道:“谢主子不杀之恩。原将军从此就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对他好的。请主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