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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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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孔司马围郑救宋 云折冲临阵报仇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宋殇公原本央卫齐两国与郑讲和,不期郑庄公因恨宋助卫逆州吁攻郑,拒不纳请,而借“奉天讨罪”之名联合齐鲁陈三国大举伐宋。殇公忧虑,日夜不安。忽一日,边境急报如雪片奏来,备言老挑失守,马蟥马蚁二兄弟战死的消息。殇公本来是个世袭的国君,一向骄横自大,一意孤行,并没有什么胆略才识。以往自恃爵尊国大,周王也敬他七分,从来都是欺侮人,却从未被人欺侮。如今忽然被四国兵马侵入宋境,惊的手足失措,急召群臣商议对策。宋国太宰华督与公子冯交厚,见殇公强横残暴,不恤军民,更兼性窄,不能容物,他知郑侯有意扶公子冯为君,便有意让宋郑两国兼并,以便有利于公子冯,因此便奏道:“臣闻郑侯有称霸之之志,野心极大。有传言为证:郑侯曾与褚臣论宇宙之‘大’。问曰:何为‘大’?公孙阏答:地大,所以称地为‘大地’。庄公喜。高渠弥亦对曰:海大,所以称之为‘大海’。庄公亦喜。郑侯又问颖考叔。颖考叔对曰:地之大,至于无极。然海比地大,天比海大,大天之外,称大者,惟人心也。庄公听了便弗然不悦。由此可知其志。现如今郑又联合齐卫两国之兵,更兼有陈国做辅,侵我疆土,杀我大将,意欲一举荡平宋国。此实为丧心病狂之举。主公世袭公爵,物广民丰,且国中有万人敌大将南宫长万,如今不厉兵秣马,锄强除逆,更待何时?”殇公道:“爱卿不知,那郑国兵精粮足,猛将极多,又借齐鲁陈三国之力,且号曰‘奉天讨罪’,兵势甚盛,以我一国之力,又怎可抵挡如此锐利之师?”华督又奏道:“大司马孔父嘉因冒言犯上,被主公贬官,至今在家中闲居。主公可下一道旨意,招其入朝商议对策。”殇公准奏,急招孔父嘉入朝。

        须臾,孔父嘉招至。宋殇公亲自下坐来迎道:“前日不听孔司马之言,惹怒郑侯,以致今日四国兵至。寡人如今十分后悔,今天寡人就复爱卿大司马之位。还请爱卿以国家大计为重,教我御敌之策。”孔父嘉连说不敢,伏地请罪。殇公双手相扶,遂问道:“如今老挑失守,马蟥马蚁二兄弟为国捐躯,郑侯又分兵两路,一路取郜城,一路取防城,两处守将均有告急文书奏来。以爱卿之见,寡人是战,还是和?”孔父嘉道:“臣在家中幽居时,闻郑侯奉天子之命伐宋,一时难辩真假,因此曾托人去王城打听。原来当今圣上并无伐宋之命。郑侯托言‘奉天讨罪’,实非真命也。齐鲁陈三国出兵相助,不过是中了郑侯的圈套。然而四国兵马既合,其势诚不可与之相争。臣有一计,可退郑侯。郑兵既走,其它三国便不战自退。”

        殇公闻言道:“那么孔司马意思,是主战?只恐郑侯已得老挑,不肯轻易退兵。”孔父嘉道:“微臣认为,四国虽然兵盛,然而不过是假托王命。先者郑侯传檄列国,今从之者,唯齐鲁两国罢了,陈侯虽至,明显只是出钱出粮。昔者东门之役,宋,蔡,陈和鲁四国同助州吁。如今鲁为贪赂,陈中奸计,而蔡卫两国之兵只所以招之不至,实为畏郑也。齐虽为大国,与宋无仇,亦不会尽力相助。臣请主公增兵郜防二城,并命南宫长万援兵京城门户新城。而主公可派人携重金告急于卫,使其纠集蔡国,主公再遣一上将集齐蔡卫之兵,轻装直袭郑都荥阳。郑兵闻之,军心动摇,必会不战自退。郑兵既退,齐鲁之兵岂能独留?”殇公道:“大司马之计虽妙,然而卫国与郑国刚修旧好,除非爱卿亲自前往,否则卫兵未必闻风即动。”孔父嘉道:“即如此,臣当亲往。”殇公准奏,便拨车马二百乘,拜孔父嘉为将,就让其奉礼前住卫国。

        孔父嘉领了宋殇公之命,携带黄金,白壁及彩缎等贵重之物,率兵星夜前往卫国,求卫侯出兵相助。卫与郑有仇,只因卫宣公晋初登君位,国内民心未定,与郑修好,实非得已。如今卫宣公见宋国这样的大国携带重金来求其出兵,便受了礼物,先修书约蔡侯出兵同助宋军,又派出车马两百乘,遣右宰丑为将,跟随孔父嘉袭郑。那孔父嘉同右宰丑先行出发,轻装抄近道直奔郑都。这一着出其不意,等留守在荥阳的郑军知觉,宋卫两国的军队已经把荥阳东门围的水泄不通。郑世子忽同祭足急忙传令守城。孔父嘉攻之不下,便在城外大肆掠夺人畜辎重。

        眼见孔父嘉之兵横行无忌,耀武扬威,世子忽忿怒,便欲引军出城与之厮杀。祭足劝道:“宋卫两国之兵长途奔袭,所带物资不多,其势必不能久。世子如果轻易出兵,如若不利,大折锐气不说,也必会动摇前线军心。以臣之见,不若坚守城池为上。”世子忽气愤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让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施逞威风吗?我实不甘!”祭足又道:“主公率军临行之时,曾慎重告诫世子凡事小心。主公知臣素来谨慎,所以命臣协助世子守城。世子若一意孤行,一旦城池有失,正所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主公那里亦会前功尽弃。到时主公必定会降罪于微臣与睱将军,请世子忍一时之气,以顾全大局为重。”暇叔盈亦道:“如若让末将单独与孔父嘉对阵,末将最多与他打个平手,原因不是我军不勇,而是孔父嘉那厮颇知兵法之故也。但如今荥阳有世子坐镇,又有祭大夫做留守参议,末将认为我们最少也能与他打个平手。其远来兵疲,不得民心,随身携带的物资不多,仅靠掠夺,其势难久。因此与他打个平手,即便是他输了。但我们只所以不打,是怕增添主公那里的后顾之忧。末将敢请世子听众祭大夫的建议,暂且容忍一时。”世子忽听了,怒气方息,于是固守城池,并不出城迎战。

        孔父嘉初临荥阳城下,只是虚张声势,却并不尽全力攻城。他见郑军并不迎战,便于城外掠夺一番,即便下令退兵。右宰丑进言道:“孔司马劳军费力,不远千里而来,先是不尽力攻城,如今又要撤兵,何也?”孔父嘉道:“但凡长途奔袭,不过是乘其不备,得利须止。这荥阳城坚郭厚,如若屯兵日久,等郑侯救兵来到,我军腹背受敌,此乃取败之道也。如今不如避开荥阳救兵,借路戴国,全军而返。以本帅之意度之,我去郑之日,便是郑侯去宋之时也。”右宰丑深服其论,一面传令退军,一面派人奉礼向戴国国君借道。

        不期那戴君因国小兵微,疑宋卫有袭其之意,遂逐出卫使,紧闭城门,添兵固守戴城。孔父嘉大怒道:“量一小小戴国,何敢阻我大军之路?待本帅引大军攻破戴城,看那戴君还阻我不阻!”于是传令全军埋锅造饭,三个时辰后攻城。须臾时至,孔父嘉与右宰丑分成前后两队,挥师直趋戴城,并力攻打。戴人只是固守,宋卫之兵攻之不下。孔父嘉又遣五百军校,袒胸露腹,坐在城下百般辱骂。戴人亦不出迎。时至天色向晚,宋卫两国之兵肚腹饥饿,孔父嘉便令停止攻城骂战。城外方欲埋锅造饭,却听戴城之内三声炮响,城门大开,戴军以三千精锐之师,挥军直冲中军大寨。孔父嘉同右宰丑此时刚刚坐下歇息,听得城内炮响,慌忙上马迎敌,及至两人出寨,那戴兵却不恋战,不及交战,戴人便引军回城。再看中军大寨,已有数处被冲破。孔父嘉怒气填胸,命兵将饿腹攻城。那戴人故伎重施,拒不出战。才方又要造饭歇息,那戴军城内又是三声炮响,随后城门大开,三千精兵又从城内涌出。孔父嘉亲自引右宰丑迎战,对方不及交战,又撤回城内去了。孔父嘉气的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如此三番五次,直闹得孔父嘉精疲力尽。捱至天明,孔父嘉便欲再次攻打戴城。那宋卫两军远来疲困,腹中饥渴,又兼一夜不曾安睡,此时都昏昏沉沉,哪里有力气攻城?而戴军休息一夜,精力旺盛;昨日被攻破的城墙,一夜之间已经修补完好。孔父嘉见攻打不利,只好传令固守,遣使者往蔡国乞兵相助。那戴兵仍是骚扰宋卫两军不已,但却只是在城内放炮雷鼓,再不出兵。

        蔡侯接得卫宣公的书信,便召其亲弟蔡季计议,就欲出兵相助。蔡季奏道:“先前主公听信卫逆石厚的一面之词,从宋伐郑,已然得罪郑国。好在郑侯宽仁,并不计较,且于我国有山谷解围之惠。后来郑侯为伐宋传檄天下,主公又未曾应邀。如今主公意欲派兵助宋,便与郑侯结下血仇,恐日后郑侯得志,蔡国便为祸不远。然而主公如拒不答应出兵,又恐对蔡国更为不利。以臣之见,主公可先答应卫侯的请求,却缓期派兵,静观其变。待局势明朗之时,看谁有利,我们就出兵助谁。”蔡侯思索多时,犹疑不决。不几日,又接到宋司马孔父嘉的亲笔求救书信,蔡侯便欲出兵。蔡季劝道:“那孔父嘉以两国之师,尚敌不过一个小小的戴国,又怎能是郑侯的对手?由此可见,目前局势对郑侯十分有利。主公如若不欲捐弃前嫌,出兵助郑,亦应按兵不动。此时助宋,不久必败。”蔡侯道:“如今孔司马有难,派人向寡人求救,寡人如不出兵,是大不义也。寡人助宋之意已决,吾弟不必再奏。”蔡季料卫兵不能胜,遂称病不朝。蔡侯便另遣别将率兵车一百五十乘,前往戴城援宋。

        回头再说郑庄公。庄公既得老挑,便自与陈桓公在老挑安营扎寨,分兵两路各取一城。先说由郑将公子吕和原繁相辅,由鲁国公子翚担任主将攻取郜城一事。公子翚率军兵临郜城之下,先不下寨,便欲攻城。公子吕建议道:“公子勇猛无敌,攻城必能奏效。然而我军远来,如若此处守将坚守城池,拒不应战,我军急切不能攻下。当今之计,可先于此地依山下寨,让对方以为我军有久战之计,然后可再攻城。如此进可攻,退亦可守。”公子翚知公子吕是三朝老臣,深受庄公器重,又兼谋略深远,机警过人,因此不敢自专,遂下定寨栅,然后引两将出寨挑战。郜城守将开城门引军出迎。

        两阵圆处,各使弓驽手射住阵脚。只见宋军两溜排开,中间涌出一将,头带鴙尾五彩冠,身披烂银锁子甲,手提红缨枪,坐下追风马,端的英姿勃勃,仪表非凡。三将见了,都暗暗纳罕,不意宋军有如此人物。只见那将打马来到阵前,不问对方姓名,却声声只叫公孙获和祝聃二将出阵答话。公子翚亦出阵前对曰:“尔是何人?我乃鲁国上卿公子翚,今奉天子之命,随郑公伐宋。汝不争斗,却只叫二将怎地?”云飞答道:“我乃大宋折冲将军云飞是也,今奉宋公之命,驻守郜城。尔等鼠辈不入我的法眼,快快去叫公孙老儿和祝聃小子来与我斗。”公子翚大怒,催马直奔云飞。云飞待他近前,“嗖”的一声,提红缨枪直抵公子翚咽喉。公子翚初时轻敌,吃了一惊,侧身急闪而过。兜转马欲再斗时,那云飞并不与之相争,只道:我不与你斗,快叫二人前来。公子翚料不能取胜,遂拨马回阵,对公子吕和原繁二将说道:“二位,那云飞并不应战,只叫公孙将军和祝聃来与他回话。末将实在不知情由,请二位不拘哪一个,出阵问个清楚,然后再打不迟。”公子吕闻言,便出阵来。

        那云飞见是一个年过六旬,两鬓斑白的老将军撞出阵来,笑道:“白首匹夫,你不在家养老,却随军侵我大宋疆土,何也?我也不与你斗,快叫那二人来。”公子吕怒道:“何必非叫他二人?让老夫斗你一斗。”说罢跨汗血马,提黄金刀,径斗云飞。云飞照旧驻马不动,“嗖”的一声,抬红缨枪直抵公子吕咽喉。公子吕在阵前已观察过他的动静,有备而来,因此临危不乱,挥刀架住红缨枪,便欲厮杀。云飞抵住公子吕,道:“你倒有些本领,敢问姓甚名谁?”公子吕拢住马,停刀对曰:“我乃大郑上卿公子吕是也。”云飞改容揖首道:“原来是公子吕老英雄。刚才云飞得罪了。不过云飞不欲与前辈争斗,敢请前辈叫二将出来,我有话问他二人。”公子吕奇道:“将军口口声声只叫二人对阵,却是为何?”云飞道:“老将军有所不知。我父云中曾在贵国先太叔手下效命,任制邑守门官和监狱长,被公孙获那老儿害了;我兄乃卫国龙骧将军云起,却被祝聃那小子射死。因此我只叫二人来者,并非有意轻忽老前辈,乃实欲报父兄大仇之故也。”公子吕点头叹道:“往事已矣,何必再究?再说公孙将军在制邑守关,未能前来;祝将军在后军,来此也需二三日。将军此刻身负防守郜城之重任,当以大局为要,怎能只以报仇为事?来来来,你我先决个胜负再说。”说毕又要举刀。云飞摆手道:“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云飞岂能不报?老将军休要再劝。我亦回城去了。只等那祝聃来此地厮杀。”说罢不等公子吕回话,便拨转马头,引兵入城去了。公子吕好气又好笑,也只得打马归于阵中,把阵前的话向公子翚和原繁二人说了。三人归寨,遣人去请祝聃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