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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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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初攻防城一波起 再施神丹终子育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夷仲年奉庄公之命,让公孙阏在前,高渠弥在后,自主中军,率领三百辆兵车,大小将士十五万,浩浩荡荡,向防城杀来。

        话说这防城与那郜城地势又不相同。那郜城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因此宋殇公在增援郜城之时,除了添兵之外,只派心腹大将云飞去守。而这防城周围都是丘陵地带,四面开阔,易攻难守,所以宋殇公除了添兵,又派虎威将军虎劳和刘劲,开合,李通等骁将同守防城。殇公待四将走后仍不放心,又遣自己心腹谋士一名,以助虎劳。此人姓召名之济,年轻时曾在齐国奇人叶阳子的门下与祝盐无同门学艺,才学不亚于祝盐无。当日两人联袂下山,祝盐无去了周朝,因被人排挤,流落到郑国,后被郑国太叔段收留。而召之济却到了宋国,他运气比较好,宋殇公初登君位,正想招贤纳士以固其位,因见召之济满腹经纶,便用为心腹,早晚在身边谋划。此人嗜好于研究兵法计谋,曾把从古至今的兵法战例一一列举,从中汲取教训和经验。宋人传言召之济在结婚当日刚入洞房,却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战例没有分析透彻,于是撇下新娘子一人往书房做总结去了。其对学问之痴,由此可见一般。

        当时虎劳见齐郑两军兵临城下,就欲出战。召之济劝道:“将军乃当世虎将,老朽深信将军只要开门迎战,即奏凯歌。然而此次却另当别论,将军切切不可急于出城。”虎劳自恃勇猛,认为召之济只会耍嘴皮上的功夫,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因此早对他心存不满。此时见召之济阻拦自己,便道:“先生不让去,何也?”召之济道:“敌军虽然远来,但却一仗未打,其势正锐,不可与之相拼。”李通在旁边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此时该当如何?”召之济老实答道:“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李通暗笑,开合和刘劲等将也都不以为然。虎劳冷笑道:“郑军虽盛,然天下英雄,除大将军南宫长万之外,我怕谁来?我欲出战,先生休要阻拦!”召之济道:“郑有公孙阏,英雄无敌,比之太叔!”虎劳道:“我视之如粪土。”召之济道:“齐有夷仲年,乃齐侯亲弟,久经战阵,胜敌无数!”虎劳道:“我视之如破瓦。”召之济又道:“郑有高渠弥,不仅勇武,而且颇知兵法!”虎劳道:“我视之如石块!”召之济私下思量道:“这厮不听我的劝告,若强与之争,我必吃亏。不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让他服我.”思索已毕,便笑道:“既如此,将军敢立军令状否?”虎劳叫道:“吾有何不敢?只是如我胜,先生便如何?”召之济道:“如将军胜,我任将军处置。只是如将军败,那又便如何?”虎劳道:“如我败,也听任先生处置!”召之济笑道:“好!”遂取纸笔,两人各立下军令状。虎劳欲率刘劲与开合出城迎敌,留李通守城。召之济道:“将军且慢!以将军之勇,让李通在后接应也就够了。请将军留下刘开二将,助我守城。”虎劳傲然应允,就与李通率领五万人马,出城与齐郑之兵交战。众将都以为召之济胆小怕事,心中暗笑。

        却说夷仲年率公孙阏和高渠弥二将直抵防城之下,列好阵势,就派人出阵挑战。不大功夫,就见防城城门大开,一将当先,一将合后,率无数宋兵从城中涌出。夷仲年忙使人射住阵角,观看对方列阵时,只见阵中有一个黑面赤膊将军,双手执一个硕大的狼牙棒,也不骑马,前后招呼列阵,令行禁止,威风八面,遂对二将道:“吾观此人甚有勇力,不可与他硬拼。公孙元帅可与他在阵前对敌,斗数十合即可诈败而走,引他来右侧的丘陵低洼处。到时我自有计破他。”夷仲年这话,其实已经给公孙阏面子了,说让他诈败,而不是斗那人不过。但公孙阏一向自负,认为除太叔段外,唯自己英雄。却不知人们因他受庄公之宠,所谓“南太叔,北子都”的传言,也不过是故意把他的本领夸大了而已。此时听夷仲年如此说,不胜忿怒,但他却知庄公待此人甚厚,因此不敢轻易得罪,便把袖子一捋,道:“两位可放心前去,待子都斗他一斗。”夷仲年又嘱咐几句“小心”,才与高渠弥悄悄撤出,分做两路埋伏不提。

        那虎劳列好阵式,见敌人后方兵动,不知是计,还道是对方怕他,因此心中极为得意。遂叫道:呔,对方谁是公孙阏?”公孙阏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你面前的爷爷就是!”虎劳大怒,便欲挥棒来战。旁边李通叫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让我来与他斗!”虎劳听了,便不赶来。公孙阏哪把一个小小的偏将放在眼里?更不搭话,打马来战。不期那李通乃宋国名将,武艺精绝,公孙阏与他斗八十余回,也才落个旗鼓相当。公孙阏心中焦躁,心想:我乃大郑国的伐宋大元帅,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偏将都打不过,威风扫地,以后谁还服我?我必用计胜他。想罢在李通头上虚晃一刀,那李通不辩真假,不敢大意,急忙躲闪。趁李通躲避,公孙阏拖刀就走,却故意忽快忽慢的让李通追来。李通看看赶上,挺枪往公孙阏后心便剌。不料公孙阏忽地兜转马头,躲开那枪,大喝一声,举刀向李通当头劈下。李通大吃一惊,急忙使枪架去,只听“咔嚓”一声,那枪杆已被公孙阏砍为两段,刀势稍顿,李通急闪而过,把两截枪杆向公孙阏掷过,掉头就跑。公孙阏用刀拨落断枪,反过来紧追不放。看看追上,却被虎劳徒步如飞般赶来抵住;李通遂回自己阵中去了。

        公孙阏刚才同李通攻战百余合,对宋将已经心存怯意。再与虎劳一交手,觉那虎劳力气极大,每一式招架下来,都震的自己手臂酸麻,更兼他交战时吼声如雷,令人心惊胆颤之余,他却越战越长精神,心中不禁更加害怕。于是勉强与其战了五六十合,大败而走。虎劳叫道:“哪里走?我却不怕你的拖刀计,拿命来也!”喊罢丢下宋兵,如飞追来。公孙阏大骇,打马向右侧的丘陵低洼处急行。

        行将有十来里路,那虎劳已经追得公孙阏极近了。公孙阏心中又惊又怕,左右顾盼,又不见有兵马埋伏,心想我命绝矣。正紧急时,却忽听三声号炮响起,左有夷仲年,右有高渠弥,两军呐喊杀来,并渐渐向虎劳形成合围之势。虎劳虽惊,却面无惧色,一只硕大的狼牙棒舞的如车轮般飞转,打到的即死,沾到的即伤。他徒步而行,所向之处,无人能挡。无奈齐郑之兵如潮涌来,把虎劳围在核心。虎劳怒吼连连,全力迎战。不移时,他周围的尸体便堆集如山。虎劳此时方悔不听召之济之言,然而此时却显得太晚了。

        召之济在虎劳开门出战时就在城墙上观战。夷仲年的埋伏之计当然也没有瞒过他。他见虎劳追公孙阏而去,遂冷笑一声,道:“虎将军当悔不听我言,若我有害他之心,他今必死!”言未毕,李通败进城来。召之济连忙迎上来道:“李将军想必是活捉了公孙阏了?快快把人绑来,我好给将军记功。”李通羞愧难当,闭口不言,伏地请罪。开合和刘劲见虎劳追公孙阏而去,始觉不妥,此时见李通又败回城来,再看召之济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方知他有先见之明。他两人知此人在宋殇公面前甚是受宠,即使是虎劳,也得礼让他三分,听他的命令行事,于是齐齐跪下道:“请先生恕末将等的冒犯之罪。还请先生大发慈悲,让我二人去援救虎将军。”召之济道:“虎将军英勇无敌,已经打败了公孙阏,此去必定再奏大功,若我此时去救,只恐虎将军回来说我干涉他争斗,不肯服输耳?”二人又拜而求曰:“先生大才,末将等已经服了。请先生抛却成见,让末将等快去援救,否则若去的晚了,恐怕虎将军会有不测。”召之济骂道:“你三人身为大宋将军,当知为将之道,知彼知已,方能百战百胜。若一味的鲁莽行事,轻敌冒进,早晚都是刀下之鬼。”三人唯唯连声,不敢再说大话。召之济见他三人已经服罪,便吩咐道:“开刘二将可于城东的丘陵洼地两头堵住围困虎将军的敌军,而在丘陵南侧的高坡之上,多插旌旗,并命人擂鼓助威,却不出战。”又命李通道:“李将军,现今敌军都在洼地,你可于二位将军布置完毕之后,敌军惊慌失措之时,从洼地北侧居高临下,杀入敌阵去救虎大将军。李将军可要仔细:如若此次完不成使命,自己提头来见。”三人听命而去。

        杀至天色向晚,虎劳已经血流满身,遍体是伤。眼看行将力尽,忽听阵外喊声震天,齐郑之兵尽皆惊慌。虎劳立感压力大减,正欲奋力杀出,却见李通舞蛇矛杀入阵中。虎劳大喜,大声叫道:“将军救我!”李通听得喊声,遂直趋虎劳而来。待到虎劳跟前,李通拽住他手,拉他上马,再舞蛇矛往阵外杀来。齐郑之兵惊异不定,不能抵挡,乱纷纷退去。

        夷仲年与公孙阏,高渠弥二将将兵围住虎劳厮杀良久,不能力擒。高渠弥便欲亲自来战。夷仲年劝道:“高帅不必冒险前去,虎劳已被围住,早晚都会力尽被擒。”高渠弥见公孙阏那狼狈样子,自己也心生怯意,遂不再去。三将正在那里看两国之兵围住虎劳拼杀,忽听四面炮响,抬头一看,只见南面高地上象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遍插无数旗帜,况又鼓声如雷。三人大惊,欲从两端突围,又被开刘二将堵住去路。方欲从北侧奔走,却忽见李通率兵从坡上直冲下来。齐郑之兵惊慌莫名,都四散奔逃,三将连声喝止不住,只好率亲兵四面冲突。

        刘劲与开合待李通救出虎劳,便做势欲进兵夹击。夷仲年绝地求生,与公孙阏,高渠弥二将催军马分两端突围。刘开二将虚掩一阵,即便收兵回城。

        颖考叔自被庄公软禁在家,心情忧郁,每日只是长吁短叹不已。晏珠本不欲让夫君在朝为官,因此非但不恼,反而欢欢喜喜的准备行装。考叔却深知如庄公胜,自己还有希望归野,如前线有失,恐怕自己就算想归野,庄公也不会放他走。但他见妻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又不肯扫了她的兴。一日,颖张氏便问考叔道:“为娘知你素有大志,欲辅助郑侯成就一番事业。如今郑侯不听汝言,一意孤行,此时又见小晏子准备做回颖谷的打算,心中也便没底。所以为娘想问你一句:你觉得郑侯此行的胜算有多少?”颖考叔道:“主公以诈谋谋世,借王命以战,名不正言不顺。况且那宋国爵尊国大,天子依赖,更兼兵精粮足,谋臣名将极多,所以以儿子愚见,主公必受挫折。但前线至今没有消息,想必是战事进展顺利。儿欲写书再谏,但恐主公初战告捷,不肯听耳!”颖张氏听了便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人臣者,贵在尽心尽力而已。只要你觉得做的对,为娘的也不阻拦你。”考叔跪曰:“多谢母亲赐教,儿子谨记。”颖张氏便叹了口气,起身入内去了。

        至晚,晏珠领着女仆准备好家宴,便先请婆婆上坐,次请夫君入座,然后又向婆婆告了扰,便在下首坐了,为两人添饭挟菜。考叔见席上有酒,便道:“前线将士冒死奋战,浴血杀敌,我哪里有兴致饮酒?我只用点饭菜即可。”晏珠听了,便让撤了酒。

        须臾饭毕,晏珠指挥家仆收拾残席,考叔便一个人步至后花园。尽管花园中月色迷人,花溢清香,考叔却再没有心情赏玩。步至凉亭,独自闷坐了一会,更觉焦躁不安。无奈,又起身踱回卧房。刚一进门,便见晏珠跪于床下,他师伯郁离子却站在他写的一张“为民请命”的条幅前观看,师侄安庆随侍左右,而他的师父无暇子则坐在床上,正于灯光之下捉跳骚。考叔大惊,急忙趋前一撩袍角,与晏珠同跪在师父面前,行跪拜大礼,口称:“考叔不知师尊师叔仙降,敢请恕罪。”无暇子如若不闻,继续捉他的跳骚。郁离子则仍然看着那张条幅,口中却道:“贤师侄,你先前任职四方招讨大将军,总督郑国兵马,天子眷顾,郑公器重,位极人臣,本该思取退路,如今你已被贬官,还不退步抽身,直欲他日待做刀下鬼乎?”晏珠听了,心头乱颤,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颖考叔却道:“正如师尊所见,小徒自辞别二位师尊下山,便立下重誓:不为官便罢,但为官便以此躯捐给为民请命之大业。时至今日,此誓言犹在耳,小徒何敢以只身之安危,而置乱世苍生而不顾乎?”郁离子见考叔仍然顽执不化,情切关心,不禁怒道:“你敢不听为师之言?”晏珠以手拉考叔袍角,示意他别再争执了。考叔脸色照旧,又拜道:“小徒不敢违师尊之命,但此命例外。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四方百姓莫不对太平盛世翘首以盼。考叔不才,得师尊万渊之末,只得舍生忘死,以遂民心也。”郁离子大笑道:“好个‘以遂民心’!夫遵师命,小情也;遂民愿,大义也。为师何敢以小情而违大义?既如此,为师便不再劝,各人都安天命罢了。贤徒请起。”说罢便令安庆扶起颖考叔夫妇,然后再让其行拜师之礼。

        礼毕,郁离子道:“为师与你师父此来,还有一事。先尝在鬼谷与你师公论道之时,你师公曾说:你夫妇命中该有一子。所以为师这次来,主要还是奉你师公之命,来泽化你二人……”,想那晏珠自庄公赐婚,入得颖考叔之门,和自己一起被赐婚的黄鹂和杜鹃都各产一子,就连自己家中的红杏,现在也已经有孕在身,但自己却偏偏一无所出,虽然考叔与她恩情依旧,并不介怀,晏珠却为此事焦心不已。此时听闻师父说自己合该有子,不由得大喜过望,顾不得羞涩,便上前拉着师父的手扭怩道:“望师尊你老人家说个法子,小晏子会感激不尽的。”郁离子笑道:“为师知你虽是女身,然而血气方刚,与考叔之体正好相逆。夫天地之气,男子以阳刚为要,女子则以阴柔为要。如此两相冲突,二五之精何得妙合?此所以你二人感情甚笃,至今却无所出之因由也。难怪晏子聪明,你却再想不到此因,更想不到灵丹妙药,就在你们身边矣。”晏珠奇道:“有何丹药,可医此病?”郁离子笑道:“你那九转阴阳丹,可用完没有?”晏珠大喜道:“我的给安庆服了三颗,还有六颗呢。”郁离子又道:“我如今可再给你三颗,凑足九颗。你可于闭关八十一天的每一九尾服用一颗,待九九归一,再行夫妻之礼,此子自可泽化。”颖考叔与晏珠伏地拜谢。

        郁离子从怀中拿出玉瓶,倒出三粒丹药授与晏珠,便道:“晏子受泽之后,恐有他人惊扰。考叔不日当有君命,不能亲自守护。为师就留下安庆,以护晏子。为师与师弟还有师命在身,不可久留。你们二人从此更应谨慎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或可望免日后之祸。切记,切记!”说罢不等二人行礼,便施天遁之术,悠然消失而去。考叔带着晏珠与安庆,望空拜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