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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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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两厢情意正融洽 一角文书又征伐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颖考叔身虽在京,其实他的心早已随着庄公飞到前线去了。然而自从庄公伐宋以来,国中便只有消息送出,却没有消息带回。考叔害怕的就是没有消息,因为这样会令他心中没底。为此,考叔心中甚是不安。忽一日,京城疯传庄公回师救郑的消息,然而此时宋司马孔父嘉所率领的宋卫两国的军马业已退去,所以这个消息便没有什么价值了。考叔虽然难辨这个消息的真与假,倒是满心希望庄公能够悬崖勒马,因此心中稍觉安宁。他是被软禁的人,身心不得自由,每日不是在老母膝下强颜承欢,便止与安庆下棋解闷而已。所喜的是晏珠闭关日期将满,想到再过一二天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爱妻,考叔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本抑郁的心情,至此才略略舒畅了一些。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一天,颖考叔终于熬到了晏珠出关。这晚子时,明月当空,正是晏珠八十一天前开始正式闭关的时辰。颖张氏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等待晏珠出关,并命令全家直到子时再进餐。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颖张氏便率颖考叔,安庆和一干贴身家仆,早早候在晏珠闭关的素房之前。除了安庆,这半个时辰对颖张氏母子真是漫长了。良久,素房里面忽然“嚓”的一声,就有人点着了火折子。颖考叔忍耐不住,就要推门进去。颖考叔止住他道:“晏子不知道有没有完成功法。你不要急,等她出来再亲热也不迟。”说的颖考叔脸红脖子粗的。还好今晚月光虽然皎洁,但光线必竟不能与白天相比,因此并没有人看到他那红脸。侥是如此,颖考叔还是听见下人当中有人小声的嘻笑。考叔只把身子向后一转,再把眼一瞪,那些下人便再不敢出声了。

        晏珠与考叔年纪虽然渐长,但情义甚笃,一想到与丈夫要分开要达近三个月之久,心中便老大不自在,因此在初闭关时,晏珠便不能做到全心全意的投入。然而为了给考叔传个一子半女,她只好用极大的精神力压制杂念,把全副心思都用在闭关修练上。话说这修道之人,历来最忌讳在闭关之时去动尘念,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走火入魔,轻者神智不清,四肢残废,重者就会危及生命。晏珠闭关之初,就犯了这项忌讳。她心中的杂念难以清除,因此修练的时候只得把一半的内力用来压制私念,另一半的内力用来修练。一心两用,便导致晏珠这次的闭关十分辛苦。饶是晏珠一再的压制,到第九天的时候她还是快坚持不住了。因为就在快要收这第一阶段功法的时候,她觉得心内烦躁不安,再用手摸一摸脸,只觉得双颊热的发烫。晏珠明白,这就是走火入魔的最初征兆。晏珠虽然吃惊,但是为了能给疼爱自己的丈夫生个孩子,她决定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坚持到什么时候。

        勉强收了功,晏珠就按照师父郁离子的吩咐,在第一个九尾的这一天子时,拿起师父赐的九转阴阳丹,心想:这算不算是修到了第一个九尾?根据我的表现,恐怕不能算是真正心无旁笃的修炼。如果我是在山上这样子闭关的话,师父他老人家就算是再疼我,也会骂我几句吧。可如果否定了这次修练,那么这次闭关就算是失败了。如果想再闭关,那么就要再调息一段时间才行。如果下次再不能清除杂念,那么也就是说,这次闭关就会无限期的延长。晏珠生性好强,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服输。然而在自己明知没能全心全意修练的情况下,到底吃不吃眼前的这个丹药,她还是有点犹豫。不过她再转念一想,师父既然让自己在每一个九尾服用这些丹药,那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呢?难道,师父已经料到了这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想到此,晏珠急忙拉了两下设置在屋子里的三根红线的第一根。

        设置在晏珠素房中的三根红线,是颖考叔特意为妻子在闭关期间的生活起居而设计的。这每一根红线,都连着一个银铃。只要按次数拉相应的红线,那么接收信息的另一边便会清楚的知道晏珠这边的需求。届时会有仆人人按事先定好的规则送来晏珠所需要的物品。那第一根红线,就是进食的专用线,拉一下是吃饭,拉两下是喝水。第二根红线是卫生专用线,拉一下是方便,拉两下是沐浴或者是更衣。第三根是紧急专用线,如果素房内有什么异常之事,那么只要晏珠一拉这根线,连着另一头的银铃就会响起,颖考叔等人都会知道有紧急情况,马上就会赶来救援。却说晏珠拉了第一根红线之后不久,便有两个丫环送来桑朩烧开的白开水和洗漱之物。这些东西被送进一个四方形的开口里。物品送进去之后,封口立马被晏珠关闭。此房四面密封,只有房顶开了一个透气孔,透气孔被铁丝盘盘围绕,密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因此除了这个递送日用物品的开口,便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可以骚扰到晏珠了。一应服用丹药的东西拿进来之后,晏珠先洗手,再漱口,然后打开装着丹药的玉瓶,里面便有一股自然的清香溢了出来。这丹药的香味如梅似麝,若桂象兰,又恍若荷花之香,又似有朩樨花的香味,让人一闻便觉精神一振。晏珠喜道:“看来师父的话不假,这丹药果真是当世珍品。我长这么大,虽然天天怀揣着宝贝,却浑然不知,不然孩子也应该有老大了。”想罢不及细看那药的颜色大小,仰起脖子,把丹药往里一送,只听“咕嘟”一声,那药已经顺喉入胃了。晏珠不禁打个寒战,胃腹中便有种清清凉凉的感觉。不移时,只觉腹中翻江倒海般闹腾起来。晏珠又赶紧拉了一下第二根红线。又不移时,一应方便之物便又由女仆从那个唯一的开口送进来。刚刚把那些秽物密封送出,晏珠又觉得刚才的感觉又来了。于是再拉第二根红线,女仆又送方便物品。如此一日三五次之后,晏珠终于感觉胃腹慢慢平静下来了。可奇怪的是,尽管方便出不少秽物,晏珠却并没有觉得肚子疼,也没有身体虚脱的感觉,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身轻体健了不少。

        不说晏珠在素房中自有如此一番奇遇,外边可吓坏了颖张氏。晏珠突然如此,不知是不是病,老太太急的直跺脚道:“晏珠如此折腾,定会伤了身子,这便如何是好?”颖考叔惶惑而不能答。安庆却在旁边笑道:“老夫人不要着急。想当初我师父赐我仙药时,我的肚子也曾折腾了七八回。但后来我不仅不觉得虚弱,内力反而比当初充盈了不少。由是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学习师叔祖的功法也觉得容易了。我想师父如此,定是服用了这仙药的缘故。”颖张氏半信半疑,拿眼看着颖考叔。颖考叔的本领虽然多从师伯那里习得,但他必竟是无暇子的徒弟,因此郁离子不曾给他这药,他也不曾听说,更不要说服用了。因此起初虽也暗自担心,但听了安庆这么一说,颖考叔也就释然了。反过来安慰母亲道:“这是小晏子脱胎换骨的前兆。母亲大人不必担心。”颖张氏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晏珠自闭关的第一个九尾服用了一颗九转阴阳丹,烦躁的心情便有所缓解。接下她他继续修练,便觉心性沉静了不少。到第二个九尾服药之后,同样是象上一次那样折腾了一日。但是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情,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至九九八十一天,晏珠终于顺利完成了这次闭关。这天子时一到,晏珠便起身点起蜡烛,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开门出来。

        晏珠推开素房之门,便见众人都站在月光之下正等她哩。晏珠刚想说话,颖张氏却先迎上来道:“我的儿,功法可修完了吗?你让为娘等的好辛苦啊。快让娘看看,可比先前漂亮些了?”说毕捧住晏珠的脸,着实仔细的看了一回。只见那晏珠在明月的映照之下,身材更加婀娜多姿,皮肤更加晶莹白皙,素手微举,清气飘然,樱唇轻启,吐气如兰;真个是举止温柔,气质贞静。与先前相比,不仅比先前更加年轻,那面貌身段,也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这老太太大喜道:“两位仙长的灵丹妙药真是好东西啊。我的媳妇子原本漂亮,如今更是变的象个天仙一样,老身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晏珠脸色绯红,月光下更添娇艳。颖考叔自是欣喜不已,安庆也不禁暗赞师伯有这等艳福。当下全家人欢欢喜喜,吃了庆贺出关宴,各各尽兴而归。

        当晚颖考叔与晏珠情切意洽,又兼小别胜新婚,所以两情相悦,不觉二五之精妙合。两人恩爱多时,直至尽兴,方才雨散云收。

        安庆自从在险关制邑被晏珠收服,先是蹲在制邑大牢里等候讨伐太叔段的庄公,后来又随大军立功,再到后来去师叔祖那里学艺,连番奇遇,使他一直对晏珠都是死心塌地。此次他奉师祖之命来保护晏珠,自是尽心竭力。当晚全家庆贺晏珠出关,颖张氏办的异常丰厚,并允许全家尽兴而归。但安庆深知责任重大,虽然这些天颖府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他还是不敢多喝了酒。饭毕,安庆照例在前后院子里巡视一番。他见一切照常,便吩咐护院的家丁小心守护,便回屋去了。但他却不敢睡,只在床上打坐养神。而且他每个更次必会起来在府中细细巡视,直至确认府中再无可疑之处。这已经是他自进颖府以来的习惯了。

        堪堪等到夜深人静,月落西山之时,一丝细微的响声忽然从屋后传来。安庆习学了郁离子的功法,自是耳聪目明,他一听就知道弄出这声响的人是个练过轻功的。安庆辨别了一下那人是朝颖考叔的卧房而去,于是就轻轻起身,借着花花草草的掩映,悄悄的跟在那人后面。只见那人蒙着面目,好象对这里极为熟悉,轻车熟路的就找到去考叔夫妇卧房的路径,一边前后左右的顾盼,一边朝目标摸去。安庆怕他再近一些会惊起两人,便施展“梯云纵”,几个跑跳,眨眼间便跳到那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刺客正跑的欢,不期一个身躯宽大,模样非僧百道的怪人突然从天而降,慌的急忙止步,饶是如此,还是险些撞在那人身上。安庆一见那人停步,更不搭话,伸手便向他头顶抓来。那人见安庆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罩向自己的天灵盖,并且速度奇快,吃了一惊,急忙躲闪。不料安庆那手象是长了眼睛似的,如影随形,竟然不离他的头顶左右。那人显然是个轻功高手,虽然心中大骇,身形却是灵活非常,连闪几闪,巧妙地从安庆胁下钻出,就要逃跑。安庆身形微动,身影如蛆附骨般随那人而去。追至后花园中,那人忽然一个鱼跃,没入杂草从中,消失不见。安庆心中暗暗纳罕,便满园的寻找。寻到一处花草驳杂的墙角,安庆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墙角下边有个狗洞,想是那人觉得以自己的身手无法逃脱他的追捕,所以从狗洞子里钻出去了。

        其实以安庆现在的修为,要想捉住那人也非难事,只是那人不仅轻功超群,而且极其奸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庆不想惊动府中的人。不然,就是三五个这种高手,他都有把握把其擒住。安庆原本是想活捉那人,审问一下他为何深夜要在颖府出没的。此时因走了蒙面刺客,心中不免遗憾。就因为有了这个蒙面人一闹,安庆再没有了睡意,来回巡视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回到住处,竖起耳朵打坐直到天亮。

        与此同时,郑国朝野之中权力与受宠程度仅次于宰相公子吕的祭足上大夫府中灯火通明。郑世子忽坐在中堂之下的一张大交椅上,皱着眉头,看祭足训斥他那一帮手下。只见祭足满面怒容地骂道:“你们平时个个都自以为本事吓人,本官稍有提醒,却都不以为然。如今连封锁一个小小的消息都办不到。你们可知道,这个消息一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那些手下被骂的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世子忽道:“上大夫也不必再责怪他们了,此时此刻,只好想办法来应付这个消息带来的严重后果。”祭足听世子如此说,便把手一挥,喝一声“滚”字,那些手下便灰溜溜的走了。祭足等那些人走后,便道:“世子在上,请恕微臣冒失。这次宋卫围我京都,无功而返,我与世子这所以不把这个消息传到前线,一是有足够的把握自守,二是害怕主公知道了此事而分心。如今京都传言主公要回师救郑,如果这个消息一旦是真的,那么世子与微臣都要被主公怀疑有意隐瞒事实,图谋不轨。而如果是假的,那么这故意散布谣言的人更是别有用心。所以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旦处理不当,世子与我,都祸当不远。”世子忽道:“祭大夫表面上可按兵不动,暗地里用心调查,如果有什么进展,可速速报与我知。父侯那里不劳大夫操心,我自会如实禀告。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宫去了。”祭足唯唯连声,就要相送。世子道:“不劳祭大夫相送。”说毕便带着一群大内侍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