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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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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冲冠一怒报红颜 屈身再嫁保夫婿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高渠弥抢上前来,欲护子忽,还未近前,就见斗伯比如一道电光急射而至,挥刀直取子忽。高渠弥救之不及,把眼一闭,心道:不听吾言,合当该死!那子忽见斗伯比杀来,心中虽惊,却不慌乱,舞画戟欲战。旁边一将闪出,大叫:休伤我主,看枪!众人视之,乃是子忽心腹猛将王冲。斗伯比迎头碰上王冲,照面只一合,一刀斩王冲于马下。郑军大惧,不敢向前。再看斗伯比,却不急于离去,看也不看郑军,掉转马头,缓缓而行。高渠弥部将张扬大怒,拍马舞刀,来取斗伯比。斗伯比怒道:“无知之辈,欲送死耶!”说罢也不回头,从背后出刀,将张扬拦腰挥为两段。郑军心慌,到处乱窜,自相践踏。高渠弥见此,急护子忽往后便退。斗伯比并不追赶,随后也便退去。

        此次追击楚师,郑军折损两将,死伤精兵两千余人,而楚军未损一兵一卒,安全退出郑国。子忽至此方悔不听高渠弥之言,致有此败。

        却说蔡哀侯献舞,与息侯分娶陈国孪生公主为妃。蔡侯娶姐在先,称为蔡姬;息侯娶妹在后,称为息妫。姐妹二人都有绝世之容貌,其中息夫人妫氏之容比其姐更胜一筹。蔡哀侯好色非常,垂诞息妫姿色已久,只恨无缘亲近罢了。

        也是合当蔡息两国有事!一日息夫人归陈省亲,路经蔡国。有人报知蔡哀侯。蔡侯大喜,入内向蔡姬说道:“既然姨妹至此,可接来同汝相见。”蔡姬与息妫多年未见,也甚是想念,便同意了献舞的提议,派人把息妫接入后宫,置酒相待。

        席间蔡哀侯屡次使人相问,其意甚是殷勤。酒席将散之时,献舞终耐不得,遂不顾礼制,冒然闯入席中相见。蔡姬嗔怪道:“吾等姐妹在此相叙,君上为何冒失前来?”息妫见蔡侯进来,便想躲入内室。献舞连忙止住她道:“姨妹不要惊慌,寡人顾念蔡息两国连襟之情,特来一见。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又回头答蔡姬话道:“吾唯恐宫人照顾不周耳。别无他意!”说罢不等二女答话,便叫御厨添酒上菜,只道:“寡人只欲为姨妹接风洗尘,稍坐坐就走”。息妫只得留下,如坐针毡。

        献舞饮酒之间,不住地偷看息妫颜色,越看越爱,直惊其为天人。他以女色下酒,不觉大醉,言语之间,渐渐便有调戏之意。又借为息妫斟酒之机,数次欲抚其手。那些敬客的礼仪,全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息妫大怒,又不好予以颜色,遂拂袖而去,径离蔡国。蔡侯酒醒之后,后悔不及。及自息妫省亲已毕,便不经蔡国,绕道归息。

        息妫归国之后,并不提在蔡国一事。却不料息妫的随从不耻蔡侯的行止,于私下议论的时候被息侯听到,不觉醋意上涌,来寻息妫求证。息妫同息侯甚相恩爱,怕瞒下此事不妥,便以实言相告。息侯大怒,指蔡国方向骂道:“献舞殊为无礼,吾当有以报之。”息妫再三劝之,息侯怒气稍息。至此便苦思报复之策。

        时置楚国强盛,有虎视中原之势。息侯一则担心楚国入侵,息国偏小,无以挡之,二则挟着报蔡之恨,便遣使入贡楚国,甘愿俯首称臣,并密告曰:“蔡国自恃与大国通婚,不肯纳降。如王以兵临我,我却求救于蔡,蔡君勇而无谋,必然亲来相救。届时敝君与楚师合兵攻之,则献舞可擒矣。既擒献舞,不怕蔡国不朝我王。”楚文王大喜,就欲称多伐息。恰在此时,周天子将郑庄公不臣之罪声播天下,传檄讨伐。文王左右为难,聚群臣商议对策。大夫屈重谏道:“蔡息乃两小国而已,其虽有连袂之谊,却因妻不和,早晚都会称臣于楚,不值我王亲自领兵伐之。而值得王上讨伐的正是郑国。郑侯恃强骄横,冒犯王躬,为天下所不耻。我大楚经过数世励精图治,两代称王,兵力强盛,怎可旁观郑侯坐大?正好趁机相伐,以遂先君称霸中原之志。”文王听罢,遂息伐息之计,却自引军北上,与郑军战于大陵。

        及自楚文王于退兵途中,路经息国,突然记起息侯之言,遂派人先行入息,通告息侯,然后扬言攻息。息侯依先前与楚王议定之计,求救于蔡。蔡哀侯果然应允,使其弟蔡季监国,亲领大军前来救息。

        却说蔡侯引军来到息国地面,闻听探马报说楚军正在围困息城,遂令大军在距息城五十里的地方下寨。命令才传下去,忽听三声炮响,只见楚之伏兵四起,漫天铺地的杀来。蔡侯急令迎战,却抵挡不住楚军,败走息城。息侯立于城门之上,指蔡侯而骂曰:“汝今日方知无礼的结果乎?”蔡哀侯情知楚息两国合力谋蔡,大骂而走。楚兵随后追赶。蔡军一路败退,于莘野陷入楚军包围,蔡侯冲突不出,只得下马受降。息侯遂于息城之外犒劳楚军,亲送楚文王归国。

        楚王归国之后,就欲把蔡哀侯用大鼎烹之,以祭楚国太庙。鬻拳直言强谏:“我王方欲图霸中原,若杀献舞,诸侯必惧。惧而聚之,难以再图。是以此举是遂郑侯之愿,而毁楚之大计。不如让其起誓,世代为臣,然后放其归国,以示恩惠。”楚王不以为然,却道:“孤王以兵力称雄,何需施此小惠?”鬻拳再三苦谏,文王只是不从。鬻拳盛怒之下,用左手牵其衣袖,右手拔出随身佩刀,横在楚王颈中。众臣大惊失色,俱都呆住不动。只听鬻拳大声叫道:“王若不听吾言,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与王同死,亦不忍坐看王失诸侯!”楚王大惧,连声说道:“孤听汝言就是,孤听汝言就是。”鬻拳闻言,方才把刀掷于地上,伏地请罪道:“天幸王上听吾之言,实乃楚国之福。然而臣犯我王,乃大不敬也,罪该万死!请王以律治臣之罪。”文王感鬻拳之忠,虽然心有余悸,却连忙说道:“爱卿忠心,可贯日月。孤不怪罪于你。”鬻拳自知将来性命难保,遂再拜而言道:“王上虽然赦臣,但臣何敢自赦?”说罢拾起佩刀,用最大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往左脚上砍去。只听“扑”的一声,他的左脚已然掉落在地。鬻拳行事出人意料,文王救之不及。鬻拳脸色煞白,身体略歪一歪,却用佩刀强撑地面,站正了姿势,环顾众臣道:“为人臣但无礼于君者,视此足!”说毕昏了过去。众臣又敬又怕,都不敢出声。文王遂命侍从把鬻拳的断脚供于太庙,以提醒自己善纳忠言。又为纪念鬻拳断足之事,发昭全国,昭曰:今后如有不敬君王者,刖其足。自此楚国便有“刖足”酷刑。

        楚文王聘请名医,为鬻拳治疗足疾。鬻拳自疾愈之后,便不能行走,遂成废人。文王怜之,赐其官为“大阍”,形同郑国京都巡防使之职,司掌郢城四门安全。鬻拳终因自毁一足,保全了性命。

        楚文王采纳鬻拳的断足之谏,让蔡哀侯献舞答应永为楚之附属国,就放其归去。蔡侯就如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又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只得满口应承,还得谢恩。在蔡侯归国的前一天晚上,文王大排筵席,并于酒席上置办歌舞,权为饯行。

        楚王知哀侯好色,遂于席中指着一个姿容秀丽的女乐向蔡侯说道:“此女色技俱佳,可进一觞。”说罢即命那女乐以大觥敬于献舞。献舞接过大觥一饮而尽,又亲自斟满一大觥,颂楚之功绩,为楚王上寿。楚王笑问:“以君平生所见,有胜此女绝色者乎?”蔡侯拱手答道:“有。”楚王“哦”了一声,讶异道:“却不知君之所见为何人?”原来蔡哀侯深恨息侯合楚谋蔡,有意借楚王之手以侮息侯,闻文王相问,便道:“论起天下女色,未有息妫之美,就算是齐侯姜氏二女,也只能与贱内一比。而息妫同此三女相比,无疑于天上人间,有幸见其姿色者,无不惊其为天人!”楚王顿时来了兴趣,连问:“其色如何?”蔡侯回道:“眸如秋水,脸似桃花,长一分嫌高,短一分嫌矮,胖一分嫌肥,瘦一分嫌枯,端的高矮适宜,胖瘦居中,魅人仅止于弹指之间。以臣览色之宽,从不曾见第二人似此女之色。”楚王果然被蔡侯的巧言所迷惑,叹道:“寡人如能得见息夫人一次,死亦无恨矣!”蔡侯献媚道:“以王之威,虽齐姜,宋女也招之不难,更何况是属国一妇人乎?”楚王闻言大悦,当夜尽欢而散。

        蔡侯归国之后,楚文王记其所言,日夜思念息妫不置。周桓王十七年春,楚王便借以巡猎之名,引着薳章和斗丹两将假装路过息国。

        息侯迎候楚王,拜于道左,言行举止,恭敬非常。楚王被迎进息侯早已为其特设的驿馆,其规模建制,比起息侯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次日,息侯大排筵席于朝堂之上,并载歌载舞,盛情款待。开席之际,息侯亲自执爵近前,为楚王添寿。楚王接过大爵,向息侯微笑道:“昔日蔡侯曾无礼于君夫人,孤王应君之所求折侮于他,也算是为君大夫少效微劳。今天寡人来到贵地,何不请君夫人前来为孤王进一大觞?”息侯不敢有违,便吩咐宫人去请息妫。

        不移时,但闻环佩叮噹之声,息夫人盛装而至。妫氏令人别设褥毯,朝楚王再三拜之,称谢不尽。楚王喜的手足无措,还礼不迭。息妫又令侍女取白玉卮,满斟琼浆,低头跪呈楚王。那双素手与美玉交相辉映,彼此颜色不分。楚王惊的呆住了,竟然一时忘记了去接白玉卮。息妫见楚王无礼,便欲起身。楚王这下看清了她的容貌,果然是此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慌忙用手去接那卮。息妫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将玉卮递与侍女,示意她转递楚王。楚王接过白玉卮,仰头饮了,只把眼睛追看息夫人。妫氏见楚王将酒饮尽,复又再拜几拜,即便请辞回宫。楚王满脑子都是息妫的身姿容貌,哪里再有心思饮酒?反而未尽其欢。当夜席散,楚王在驿馆中辗转难眠,遂思得一计。

        次日楚王在馆舍设宴,借口答谢息侯殷待之礼,却于两厢暗伏甲士息侯。息侯虑不及此,欣然赴席。酒至半酣,楚王佯装醉酒,谓息侯道:“孤王曾有大功于君夫人,今我三军在此,君夫人不能不来犒劳孤王。”息侯于昨夜款待楚王之时,当着众文武的面,楚王已经表现的不成体统。他心中正怕楚王又会有非分的要求,但却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楚王又要息妫来此犒劳。息侯惧楚王之威,却又心有甘,遂战战兢兢地答道:“敝国偏小,物资匮乏,不足以优待我王。请我王容寡君慢慢图之。”楚王大怒,拍案而起,指息侯骂道:“匹夫忘恩负义,无礼甚矣,竟敢巧言拒绝于我。左右甲士何在?”只听两厢哄然答应一声,百余名甲士突然涌出。息侯方欲分辨,薳章和斗丹二将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就于席间拿住息侯,五花大绑。

        楚王既虏息侯,径自引兵入宫来寻息夫人。寻觅多时,不见息妫。楚王遂令薳章和斗丹两将分头去寻,自己坐于息侯宫中等候。原来息妫闻变,叹道:“夫侯引狼入室,乃自取其侮也!”遂匆忙奔向后花园,找一深井,就欲投井而死。不巧正被斗丹碰见,抢前一步,牵住息妫裙裾劝道:“吾虽是楚人,亦尝闻夫人与息侯甚相恩爱。夫人即便不惜捐生,难道也不愿意全息侯之命?活两人总比死两人要好。”息妫踌躇半晌,方道:“吾非惜命,只怕吾死之后,我夫将为楚王所害。将军可说与那楚王:如他不杀我夫,吾便相从,否则吾便随夫侯而去,任谁也不能阻拦!”斗丹连忙答应道:“此事尽包在我身上。如若夫人相从,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息侯性命必然无忧。”息妫口不能言,泪如雨下。

        斗丹引息妫来见楚王,说道:“微臣已向夫人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她肯顺从我王,王便放息侯归国。请我王圣裁。”楚王连忙答应不杀息侯,且许诺不绝息国宗庙。于是文王即时释放息侯归去。他等不及回到楚国,便于军中立息妫为楚国正夫人,当晚就同息妫成了好事,并以香车载归楚国。楚王因息妫面如挑花,又称其为挑花夫人。史书又称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