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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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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大红灯笼高高挂》    作者:钟花无艳


        面无表情的盯着拓跋信陵,良久,我摇首叹笑出声,笑自己的无知,笑他的城府,更笑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他挑高剑眉,冷眼旁观我的失态。

        “韶王利用女人的本事,不容小觑……  秀外慧中的叶静芸,是你第二十九位姬妾?”笑至肚子痛,我才敛了敛神色,啧啧惋惜,“威武雄风的王爷,竟是遍地撒种的下流胚!夺得皇位又如何?再奋斗几年,依然生不出儿子。”

        “她当然不是。”不愠不恼,他调子仍是一贯的傲然不羁,“床笫之间,天下女子只有一种表现:欲拒还迎。若下了床,她们则分成三种:中看亦中用、中看不中用、不中看且不中用。”

        “叶静芸属于前者。能者多劳,她自然要为本王鞠躬尽瘁排忧解难;你是第二种,若识时务愿意听从调遣,本王绝不会亏待你;延瑛延琪则归属后者,所以她们只能做些不费脑的活儿、充当本王的线人。”

        语意稍顿,丘陵君眯了眯黑眸,瞥向我的腹部,“会生又如何?若无本王刻意隐瞒,你有本事生?”不待我回应,他话锋蓦然一转,带了挑衅,“况且,你是否身怀‘龙种’,暂且未知。若让太皇太后得知威武将军府的女儿偷人,偷的还是自家哥哥……  依钦天监之见,风将军会不会被处以极刑?”

        我没有回答。

        “对杨延风不忍?抑或对怀王五弟心存愧疚?”丘陵君抚上我颈边的长发,绕了一缕在指间把玩,“小丫头,你现在静下心来回忆,有没有觉得怀王待你尚算宽容?至少,五弟他不曾……  ”

        “风将军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阻止他的后续谬论,我抿了抿唇,笑得薄凉,“换句话说,贺兰芮之已逝,剩下的男人们,不是歪瓜,便是劣枣,值得我掏心掏肺?”

        触抚,有一刹那僵住。

        “床笫之欢,天下男人几乎只有一种表现:逞能。若下了床,他们依然只分成一种:欲求不满……”学了他的调调,我不急不慢叹,“  所以说,男人都是外表像孔雀、脾气像蛮牛、行为像种马的怪胎。背叛是你们的血统,竞逐是你们的宣言,无谓无忌是你们的口头禅,自命不凡更是你们一贯的标榜。”

        喘喘,我歇了口气,口吻甚是不屑,“恭喜韶王,你是最恶心人的典范。”

        心满意足瞥见他眸底稍纵即逝的讶异,我笑吟吟仰起脸,“王爷,我活的年岁没你长久,却深知一个道理:再可口的食物,过了午时多吃,便会成为女人两腰间肥肉;再漂亮的男人,过了子时强留,便会成为女人双腿间的磨难。歪瓜劣枣们,或心有所属或即将婚配,我何必吃饱了撑、为他们无怨无悔?难不成,本姑娘盼望杨延风以身相许?期待拓跋平原投怀送抱?  ”

        终于,轮到拓跋信陵沉鸷了脸色。

        迎着他咄咄逼人的注视,我摊开空空如也的手心,嗤笑,“遥想当年,你以《武穆遗书》相逼,仅仅仗着我贪生怕死;如今,再以数条人命相胁迫,亦仗着我心存不忍。”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的杨排风既不怕死也不善良,光棍一条,痞气十足,还怕恐吓?你就算把杨延风大卸八块,或把拓跋平原煮成肉夹馍吃了,我亦不会皱眉。”睨他一眼,我满是嘲弄和感慨,“最多,心悸片刻。”

        他语调沉静,“如斯,你不愿意书写敕诏?”

        嫌弃的把发丝拨回,我淡淡答,“会继续写。毕竟,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即对世间仍抱有一线希望……    落魄如我,不选择慷慨赴死,只因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幽黑不见底的眸子快速闪过什么,拓跋信陵放柔了嗓音,讥笑,“是什么?”

        “想亲眼目睹你的死法。”毫不犹豫道出口,我森寒的瞪着他,“你一日未夺得皇位,我在你眼里,仍有利用价值,你不可能痛下决断杀我。”

        “我想得很清楚……  我要毫发无伤的活着,亲自见证害死贺兰芮之的韶王,百年之后究竟是入土为安、安享太庙香火,还是两、三年之后,被后继野心家们一刀一刀剜肉剔骨、悬尸荒野!”

        没有表情,他眨了眨长睫,叹出二字,“有趣。”

        “把命运交给岁月审判,的确很有趣。”我颔首,语意笃定,“我还想问问老天爷,他的两只眼睛是不是长在了膝盖?我不相信,做恶多端的阴谋家,能一辈子风生水起逍遥惬意。更不相信,忠孝两全的正直之士,仅落得黄土埋尸骨的下场。”

        眼眸深邃的凝视着我,拓跋信陵神色不变。而道出口的话语,既像不屑挖苦,亦在警告,“小丫头,夫君是天。天塌了,你生无所托,死无葬身之地。”

        “夫君?”心中做了个鬼脸,我笑眯眯向他,“王爷,下次自称‘夫君’前,麻烦你掂量自己体重几斤几两~在你眼里,杨排风是家宅后院二十八朵野花之一;可在我看来,你是花盆底座那一堆臭烘烘的牛屎。被苍蝇盯得太久,你习惯了把自己当成黄金白银?喔,排风差点儿忘了,你复姓拓跋,思想脱靶的主。”

        半晌,拓跋信陵说不出话。他翕动薄唇想反驳什么,却张开嘴又合上,黑了脸色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伶牙俐齿!”

        “多谢赞誉,你我共勉之。”懒得再逞口舌之争,我重新执起毛笔,按照他之前的吩咐一字不漏写下,亦沉声问,“除了两条训责,你有无其它交待?”

        回应的,近乎于于压抑的沉默。

        不说拉倒。

        直至我字迹潦草的书写完毕,拓跋信陵才轻启唇,补充道,“臣杨排风意图谋求帝国臣民之康宁,然昭平无忌恃宠多犯且不思悔改,数次冲撞皇室,侮辱命官,应即刻削去贵戚之荣宠,收监于廷尉北狱。命中郎将宇文昭则,于正月初九日午时监斩昭平无忌。”

        斩?!

        手,猝然颤抖。

        按捺性子快速记下,我抬眸瞥向丘陵君,不动声色,“昭平无忌是个喜好女色的商贩,死亦枉然,何必大费周章取他性命?”    纵使一堆疑问在我心底萦绕,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并不知晓‘昭平无忌’的真实身份。

        “他是诱饵,诱引太皇太后出宫。”黑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阴霾,拓跋信陵悠哉提醒我,“你当着御史中丞、大理寺卿的面,言之凿凿斥责他有轻薄之举。不该牵连的也牵连了,无须假惺惺求情。”

        我默不作声写下。

        “最后一则……  自大行皇帝病势,臣杨排风终日悲恸难自持,思及帝国所受之苦困仍非比寻常,且朝臣贺兰芮之殉于职守,望尔等臣民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助亲王拓跋平原缉得犯案元凶。”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举,分明在暗示韶、怀两家的马屁精们,尽快上书幼帝,检举揭发昭平氏族种种恶行,纯属炒作。

        一气呵成写完。

        搁笔,刚想把诏文交予拓跋信陵,我倏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无法忽视那抹刺刺的伤痛在心底反复演绎,我瞥眼望向静候在旁侧的郭焱,云淡风轻问,“王爷,郭侍从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身手不错。”

        “郭焱听命于本王,恩大于过。”拓跋信陵幽幽双眸闪过一抹凌厉,语气竟变得不悦,“小丫头,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别想着以卵击石。”

        “谢谢提醒。”咬紧牙关答出一句,我把诏文抛至丘陵君脚边。看着他眼眸里骤然升起的傲锐神采,我分外觉得突兀。侧过脸,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我没好气问,“王爷,从今夜开始,你打算把我囚禁在哪?”

        “囚禁?”他哑哑叹笑,“钦天监身负重伤,好不容易从火祸中捡回一条性命,应留居韶王府心宿小筑,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