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双颊原先因爱而羞,罩上了像红军服 一般的红晕,现在代之而来的
却是死人一般的灰白;她吓得全身发抖,她的两腿也颤战、踉跄,她的情人
几乎都扶不住她。
或者也可以说,两位绅士,在索尔兹伯里一家客店或酒店里对酌欢饮,
但是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店里有什么奇特怪异的慧人智士。其实有一个伟大
①
的道狄,专装疯子,还有几个教唆指示他的人,专装傻子。如果在这时
① 斯揣芬在西得尼 (Philip Sidney)的罗曼司《阿凯狄亚》(Arcadia)里开始部分是一个牧羊人,他哀
悼他失去的情人游蕊妮娅。后来此人名遂变为村野情人之意。村女菲丽丝为门奈勒克斯所爱,见维吉尔的
《牧歌》第3首及第5首。后遂为村女之通称。
② 英国陆军士兵,从前穿红色制服,故士兵有“红袄”之称。
① 英国索尔兹伯里城里有一家金狮酒店,有一个人常在那儿装疯子,故意弄得铁链子哗啦地响,同时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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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道狄把他的链子弄得哗啦哗啦地直响,同时唱零歌散曲的声音令人可怕
地咕噜咕噜地顺着走廊直哼,那么那两个受惊的生客,就要张惶失措;他们
叫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所惊吓,觉得要受到的危险越来越近,就要寻找
一个庇身之地;如果那时那些闩得很紧的窗户,有缝儿可钻,他们能豁出去
把脖子弄折了,也要从那儿钻出去,以逃避现在落到他们头上那种令人恐怖
的凶恶。
当时威斯屯用一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高叫大骂,由远而来,同时
大起其咒,说要把琼斯报销了,那时候,可怜的苏菲娅浑身乱颤,花容失
色,就和前面说的那个菲丽丝或者酒店里那两个生客一样。至于那个青年,
说实在的,那时出于安全的考虑,也恨不得别有藏身之地。但是他因为害怕
苏菲娅会有任何闪失,一时顾不得为自己着想,而只一心甘愿和苏菲娅共患
同难。
现在这位乡绅一下把门冲开,却一眼看到一种光景,一下把他对琼斯的
怒气全顶回去了。原来苏菲娅一下晕在她情人怀里,光景惨绝人寰。威斯屯
先生一见这种悲惨光景,他的愤怒一下离他而去。他尽力大吼,叫快来人救
护;先跑到他女儿跟前,跟着又跑到门口,大叫拿水来,于是又回到苏菲娅
眼前,一点儿也没看到她在什么人的怀里,大概也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
琼斯这样一个人。因为我确实相信,他女儿现在的光景,是他的脑子里惟一
想到的问题。
威斯屯老小姐和一大群仆人一会儿就拿来了凉水、强心药,以及一切在
这种场合下所需要的东西,救护苏菲娅。这类东西一用,果然很灵,苏菲娅
在几分钟的工夫里就苏醒过来了,一切生命的迹象又都恢复了。于是她自己
的贴身女仆和威斯屯老小姐马上把她带走。那位好心的老小姐临走的时候,
还没忘记,留下了几句警戒她哥哥的良言,说他这种火爆脾气,或者像她高
兴说的那样,这种疯狂举动,都可以落下什么样令人可怕的后果。
这位乡绅可能并没心领这种善良的劝告,因为威斯屯老小姐这番规劝用
的是明讽暗示、耸肩缩背、慨叹惊讶,作为标点符号,达意表旨。即便他领
会了她的意思,至少也得说他几乎没受到任何好处;因为还没等到他为女儿
害怕的劲头儿过去,就又犯了他原先那种如疯似狂的愤怒重病;这种重病本
来要使他马上和琼斯交起手来,幸而碰巧色浦勒牧师当时在场。他是一个很
有些力气的人,所以只凭一己之勇,制住了那位乡绅,没能演出全武行的戏
来。
牧师把乡绅使劲抱住,求他平心静气,所以苏菲娅刚刚走开,琼斯就非
常卑躬屈节地来到乡绅面前。这时乡绅虽然仍暴怒未息,却因为叫牧师抱住
了,不得施展手脚,无法出气泄愤。
“我得跟尼(你)这小子较量较量,”那位乡绅说;“尼(你)把衣服
剥了。尼 (你)夯丧不的(还算不得)什(是)半拉汉子,我得好好地教训
教训尼 (你),叫尼(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跟着他用乡间绅士两下争吵
所用的脏话,像臭屎一样,抹了琼斯满身;同时还屡次叫琼斯向他自己身上
① ①
的某一部分致敬。那本是英国低一等的乡间绅士在赛马场上、斗鸡园里 以
走廊,哼着歌曲。据说这个人是那个城市市政所的一个小职员。菲尔丁把这件事与在他的小说里,人物用
化名。 (已部分见前注)
① 某一部分即屁股,致敬即吻。18— 19世纪前半叶,salute之一意即“吻”或“以吻致敬”。这句英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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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别的公共场所一切争吵中所必用的一句话。在人们开玩笑的时候,身上这
一部分还往往同样被人提到。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人们对于用这种隽辞妙
语的慧人智士往往误解。这种误解,实在说起来,是由于你刚恫吓过,说要
踢别人的什么,而跟着就要别人舔你的什么。因为我确切不误地留神观察
过,没有人愿意你踢他身上那一部分,也没有人自愿去舔别人身上那一部
分。
同样可以令人不解的是:在一千次这种宠邀惠请中(这是所有和乡间绅
士过从亲密的人都一定听到过的),我相信,没有一个人曾看见过,有一次
这种邀请受过奉拢;这只能说,这是这种人缺文少礼的突出表现。因为在城
市里,每天都可以看到,最体面的上等绅士,对他们在上之人,举行这种仪
式,还对他们这种猥屈枉顾,连一次都用不着邀请;所以这种情况,再也没
有那么普遍的了。对于所有这类隽永之语,琼斯都以不急不躁的态度回答
说,“先生,您对我这样优待,也许可以把您以前对我所有一切别的恩惠看
顾,一笔勾销;但是可有一样,您永远也不能勾销,我也决不会因为您以这
样的恶言相加,就惹得性起,而对苏菲娅的爸爸亮出拳头来。”
这位乡绅,听了这几句话,加倍怒不可遏。因此牧师只好劝琼斯快快离
开此地。他说,“老兄,尊目可睹,您留此地,他之盛怒愈加猛发,因此我
恳求您,勿再在此处逗留。他现暴怒攻心,您无法与之作恳切之谈。因此,
您最好终止您的访问,把您要作自我辩护的话,留待以后,再找机会。”
琼斯接受了这番劝告,对牧师表示了谢意,立刻起身离去。乡绅现在两
手得到了自由,脾气也平息了一些,所以认为,刚才牧师拦阻他还是对的;
因为不然,那他就一定非把琼斯的脑浆子砸出来不可;最后我补了一句说,
“为了他这样一个混账王八蛋而犯了绞罪,确实得说倒霉到家了。”
这位牧师的调解努力,现在完全成功,于是进而作了一番不要动怒的教
训之论;其实他这番议论,让急性子的人听来,不但不能平息怒气,反倒火
①
上浇油。他从古代圣哲那儿,特别是森尼卡 ,引了许多宝贵训诫,以使议
论充实。森尼卡对于这种感情,实在不错,有委曲详尽的论断铺叙,除了一
个盛怒的人,那其他的人读起来,都可以从中取得至乐与巨益。这位神学博
②
士用亚历山大和克莱特斯的故事, 结束他这番议论。但是既然我已经把这
全了,即kissmyarse(吻我的屁股),为俚语。从1700年到1930年,arse— 字即无全印出来之时。
kissthearse与kichthe arse为双声,只一音之差,故易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