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君因我之累,忍受家父如此残酷之侮辱,此我
对君之亏负,永难报偿者也。但君既知彼之性格,则请且顾薄面,避之可也。我只愿能有任何
可慰君者以为赠;不过请君信我此言:即除遇恩断义绝、致死丧命之强暴,决无其它能置我之
②
手或心 于使君见之将伤心之处。”
琼斯把这封信看了有一百遍,也同样吻了有一百遍。他现在心里是一片
缠绵之情,满怀缱绻之感;他痛心疾首,后悔不该,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给
① 这是bosom的旧意,平常用以放书信及钱物,相当于近代之口袋儿。莎士比亚《维洛那二绅士》第1幕第
2场第114— 115行说,“可怜你这受了伤害的名字,我的胸囊就是床榻,要供你栖息。”又《汉姆雷特》
第2幕第2场第112行,“在她那白色的胸囊或胸褶……”以及它处,胸囊或胸褶原文都为bosom。约与此处
意同。英国牧师兼作家奈厄兹 (R.Nares, 1753— 1829),解释此字说,“从前妇女,在紧身衣前部,
有一囊,不但用以贮情书及爱情表记,并以贮钱币及针黹所用之物。”
② 在英语中,心为爱之府,手为许婚之信物。英国有名的一首诗,安·巴纳得 (LadyAnne Barnard,
1750— 1825)的《老拉宾·格锐》(AuldRobinGray),里面有一句,能说明hand和heart在这种意义上的
用法儿:“Theygied himmyhand,tho’myheart was at sea.”他们把我的手给了他,但我的心却在海
上。意为他们 (我的父母)因为衣食无着,出于无奈,把我许嫁给一个有钱而年纪大的人,但我所爱的仍
旧是在海上谋生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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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写了那么样一封信。但是他更后悔的是,他利用了他的送信使者去了
那一会儿的工夫,给奥维资先生写好了并送走了一封信,在这信里,他指天
誓日,答应了奥维资先生,说决定守誓不渝,永绝一切恋爱念头。但是,在
他头脑清醒、理智恢复了以后,他分明看了出来,苏菲娅的情书,对于他的
境地,既没能改善,也没能改变,顶多只能说,由于她说了她要对他忠心至
死这句话,给了他一线的希望,以待以后可能有什么有利的意外发生而已。
因此他仍旧又恢复了先前下定的决心,和乔治告了别,拔步往大约五英里外
一个市镇走去;如果奥维资先生不肯徇私留情,收回成命,那他希望就把他
的东西送到那个市镇。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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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菲娅现在情况下的行动;这番行动在和她同性别的人之中,
凡是有胆量作同样行动的,决无人非议;同时讨论到在良心的法庭上一
个盘根错节的问题。
苏菲娅在最后这二十四个钟点里面,过得绝非舒畅顺适。在这么多钟点
的大部分时间里,威斯屯老小姐把审慎谨饬的至理名言都摆出来,供苏菲娅
飨用;她以知书达理的上流社会作榜样,向她推荐。这位善良的女士说,在
①
上流社会里,爱情现在完全是人所共嗤之物了 ;在那种社会里,妇女都只
把婚姻看作是个人发财的手段,在社会上进身的阶梯,就和男人们看待承担
公务、受委任职一样。对于这个论题,威斯屯老小姐细评精释,口若悬河,
讲了有好几个钟头之久。
这种讲述精明练达的至理名言,虽然远远不合苏菲娅的口味和心意,但
是比起她自己心里琢磨的,却还稍胜一筹,不那么令人厌恶腻烦;因为她整
夜里,一次也没合过眼,只以沉思冥想,供漫漫长夜的消遣。
不过,她虽然在床上既不能入睡,也不能得到休息,但是她却也没有任
何必须,非离床起身不可;因此,她父亲从奥维资先生府上回来的时候,虽
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仍旧看到她睡在床上。他当时一直来到她的房间,
开了门,看到她还没起来,就大声喊道,“哦,这样看来,尼(你)是跑不
了的了,我也就决定照着这个样儿把尼(你)关在这儿。”于是他把门锁
上,把钥匙交给了昂纳,交之前,先严厉地吩咐她,叫她好好看着苏菲娅,
并且说,她要是忠心尽职,少不了有厚赏重奖,但是她要是有渎职守,那也
少不了要给她严惩重罚。
他给昂纳的命令是:不得到乡绅自己的允许,决不许她的小姐走出房门
一步。除了他自己和她姑姑,决不许放任何别人到她房间里来;苏菲娅一切
需要的东西,都归她一个人伺候预备,只有笔墨纸张不许苏菲娅使用。
乡绅吩咐她女儿穿戴好了,跟着他去吃正餐;她一概听她父亲之命;等
到像平常那样,吃完了正餐,又把她押解回监禁她那个屋子。
晚上的时候,狱吏昂纳把她从猎守手里接过的信交到苏菲娅手里。苏菲
娅小心在意地把那封信看了两三遍,跟着投身床上,涕泗滂沱,大哭起来,
昂纳阿姨看到她的小姐这样一哭,觉得非常诧异。她不由得急不可待地请问
她小姐,这样大哭究竟为了什么。苏菲娅有一会儿的工夫,没对她的女仆作
任何回答!过了那一会儿,她突然坐起,抓住女仆的手,喊着说道, “哎
呀,昂纳呀,我是一毁到底的了。”“老天可怜,可别出这样的事儿,”昂
纳喊道:“我恨不得把那封信早就烧了,省得我拿给小姐您看。我本来还一
点儿不错,认为那封信能叫小姐您看了以后,得到安慰
哪;要不是那样,那我连摸都不要摸它,就叫它见鬼去啦。”“昂
纳,”苏菲娅说,“你是个好姑娘,我用不着还把我这把握不住的心思瞒着
你啦。我把我这颗心白白地给了人了,因为他把我甩了。”“说到归齐,”
① 英国历史学家格林 (JohnRichardGreen,1837— 1883)在他的《英国人民简史》第10章里,论及英国18
世纪前半期说,“在上流社会中,如果有人谈宗教,则人无不笑之。在那时显耀的政治家中,多数不信任
何派别的宗教,而以生活粗野无检,道德缺乏沦丧昭著。人们并不以沉湎醉乡、丑言秽语,为洼勒剖勒
(当时英国首相)失德。对结婚誓言耿耿忠守、贞固不渝,人尽嗤之以鼻,因而成为极不时兴。切斯特弗
勒得勋爵与其子书中,且教以诱奸之术,以之为绅士教育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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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仆说,“难道琼斯先生就是这样一个翻脸无情的人吗?”“他在这封
信里说,他要和我诀别,”苏菲娅说。“不但这样,他还告诉我,说他愿意
我把他忘了才好。要是他果真爱我,那他能那样说吗?他心里忍得起这样的
念头吗?他能写出这样的话来吗?”“当然不能,小姐,”昂纳喊道;“我
一点儿也不撒谎,要是全英国顶叫人中意的男人,说出想要叫我把他忘了的
话来,那我就实打实地把他的话当作是真的。这都是哪儿的事!我一点儿也
不撒谎,小姐您居然心里老想着他,可真得说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啦——凭您
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姐,都能在全国所有的年轻人里面,要挑什么样儿的,就
挑什么样儿的。我一点儿也不撒谎,要是小姐您不嫌我多嘴多舌,肯叫我给
您出个馊主意,那个年轻的卜利福先生不就在眼前吗?他爸爸和他妈妈都是
正经八百的体面人,他还要在这方近左右,作一个财势顶大的大乡绅哪;这
还不算,我一点儿也不撒谎,照我这个拙见识看,他还一点儿不错,是个响
当当的秀气又秀气、文雅加文雅的人儿哪。再说,他又是一个性格稳重的年
①
轻绅士,敢叫字号,叫街坊邻居都来挑他的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