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整个屋里的人,都一致同意放血;但是却很不幸,跟前没有动手术的
①
人!于是每个人都嘴里喊,“快请剃须匠来,”但是却没人活动一步。有
人出主意,说得给受伤的人这样那样甜酒喝,但是那也是光说不办,只落得
同样没有结果;到后来,还是店主东,吩咐人拿一大杯浓啤酒来,外带一块
烤面包。他说,在英国,这就是最好的药酒。
在这一回事故里,主要帮忙的人,实在也就是真正有所作为的人,或者
②
说,好像算得有所作为的人,只是店主妇: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绺来 ,
捂在伤口上,把血止住,她动手扮起琼斯的太阳穴来;她对她丈夫用啤酒的
办法表示了大大的鄙夷之后,打发一个女侍,去到她自己的药柜里,拿了一
瓶白兰地来;刚拿来了,她就劝琼斯喝了满满的一大口,因为这时候琼斯恰
好刚刚苏醒过来,已晓人事了。
医生一会儿来了,看过伤势以后,摇了一会脑袋,把一切作过的事都批
评了一番,吩咐人把琼斯马上抬到床上。在那儿,我们想把他撂下一会儿,
叫他先安安静静地歇一歇,因此我们把本章结束。
① 英国从前,剃须匠都兼司外科医术。
② 比较《李尔王》第3幕第7场第107— 108行,“我要去拿麻和鸡蛋青来,好捂在他那流血的脸上。”注者
认为,“过去止血的老法子”用麻止血,与头发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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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 包括店主妇的一篇重要演讲,医生的博学多识和令人尊敬的上
士工于巧辩的真才实学。
他们把受伤的人抬到了床上,店里因这番意外而引起的骚动忙乱,现在
也平息安静下来,荡然不存了。这时候,店主妇对带兵的军官如下发了一通
谈话。“我恐怕,军爷,”他说,“这个年轻人,对军爷您,一定因为少调
教,没作到应该作的那样;他要是因为受伤死了,我认为,那就得说是他化
(活)该。一点儿不错,我觉得,要是绅士老爷们,肯叫身份低的家伙也搀
①
和到自己的队伍里,那这些家伙因 (应)该知道分寸,晓得深浅才是。不
过,像我头一个丈夫常常说的那样,塔(他)们这种人,很少知道这都因
(应)该怎么办才对。论到我致(自)己,我说句大实话,我是不许随便什
么人都往绅上队里乱钻的。我起先还制(只)当他也是位军爷啦,后来那位
中士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原来只是一个刚刚投军的雏儿。”
“老板娘,”那位中尉说,“你把整个的事全都看拧了。这个年轻人可
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依我说,他比无理辱骂他的那个旗手可就好得太多
了。要是这个年轻人因伤而死,那砸他的那个人可有后悔药吃啦;因为团里
一定要把那样一个好捣乱闯祸的家伙清除掉。像他这样的人,给我们整个的
军队都丢人现眼。再说,要是他逃避了法律的制裁,那你就把错儿都记在我
的账上好啦。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为止。”
“哟!哟!这都是哪儿的事!”店主妇说。“谁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事?
唉,唉,唉,军爷您要叫他们真格地按法办他,我听了再也没有那么对心思
的了。说实在的,本来因(应)当,凡是世人,都这样办才对。绅士老爷们
可不因(应)该杀了可怜的穷人没人管,跟没事的人一样。一个穷人,和比
他高的人一样,也有一条小命儿,该当保住了哇。”
“不错,太太,”中尉说,“你冤枉了这个志愿军了;我敢起誓说,他
比那当军官的,绅士气派还足哪。”
“哟!”店主妇喊道;“唉,你就听吧,呃,我那头一个丈夫是个很懂
事的人。他经常说,你单看一个人的外面儿,就往往不能知道他的里面儿。
不错,这话实在一点儿不错。因为不到他浑身血淋淋一片的时候,我压根儿
就没瞅见过他。谁会想第 (得)到原来是这个样儿?兴许,他是个和情人闹
崩了的年轻绅士吧?哎哟哟,要是他真死了,他的爹娘该多难过啊!唉,一
点儿不错,那个又可恨又可怜的坏家伙,干了这样的事儿,一定是魔鬼附体
啦!一点儿也不错,他给整个的军队都丢人现眼,像您老说的那样:因为我
瞅见过军队里那些绅士,绝大多数和这个一点儿也不一样,是另一路人;看
起来他们也跟不论什么别的人一样,都决不屑于叫基督徒的血流出一滴来;
我这是说,在太平无事的时候。这也是我头一个丈夫时常说的。当然,他们
打起仗来,那就非得流血不可了。不过那可不能埋怨他们。打仗的当口儿,
他们杀的敌人越多越好。我打心眼儿里说,我恨不得他们把所有爹娘养的敌
人都杀得寸草不留。”
“噢,我的太太,这可不对头!”中尉微笑着说。“想把敌人杀得寸草
不留,未免太嗜血成性了吧。”
“才不哪,军爷,”她回答说;“我决不是嗜血成性,我只对敌人才那
① 英国谚语,“懂礼貌者知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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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我想这并不为过。一点儿不错,咱们都自然而然恨不得咱们的敌人都死
光了,因为那样一来,就不用再打仗了,我们也不用再纳那么多的税了;像
我们这样,纳的税简直吓死人;您瞧瞧,这阵儿我们把所有的窗户,只要能
堵死的,都堵死了,我敢说,我们把这座店都堵了个差不多一点儿亮儿都透
①
不进来啦,可我们还是得纳四十先令还不止的窗户税。 我对内地税税吏说
过,我认为,你银 (应)当对我们体恤体恤。我一定敢保,我们是对国家很
效忠的顺民,我们科 (确)实不错是国家很效忠的顺民,因为我们给塔
(它)进的钱,比一个造币厂还多。可我不时地自己心里琢磨,国家一丁点
儿也设想一想,对我们这样的人,比连一个法丁都不献纳的人,更欠好大好
大的情份。唉,唉,这就是世道人心。”
她正这样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那时候医生进了屋。中尉马上问他,病
人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医生只有下面的话解答他的疑问:“我相信,要是没
请我来,他这会儿决不会这样好,尽管如此,要是请我再早一些,那他也许
就可免去此灾。”“我希望,大夫,”中尉说,“头颅并没有骨折吧?”
“哼,”医生喊道,“骨折并不永远是最危险的症状;内伤和撕裂比起骨折
来,可往往是更坏的现象,有更致命的恶果。一点儿也不懂行的人总觉得,
只要头颅没遭到骨折,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实际可跟这相反;我倒是宁
愿看到一个人的头颅都碎成一块一块,也不愿意看到我曾见过的那种内
伤。”——“我希望,”中尉说,“在现在这个病人身上,没有这种症状
吧?”——“症状”,医生回答说,“可不永远有准儿,也不永远稳定。我
就曾见过,早晨很坏的症状,到了中午变得很好,可是到了夜间,又反复
了,又变坏了。关于创伤,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完全正确:Nemo
①
repente Fuit turpissimns,我记得,有一次,有人请我去瞧一个病人。
② ③
他在tibia上受到了严重的内伤,使外Cutis破裂,因此有大量的血液往外
④ ⑤
排泄;内部的薄膜都撕裂成片,所以Os或者说骨头,都从Vnlnus或者伤口
那儿,分明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