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因
此,可怜的乡绅,慑于她所逞的威风,不能挺身抵御,原无足怪。“这
儿,”他喊道,同时把钥匙扔出来,“这儿不是钥匙吗?你爱咋办就咋办,
还不成吗?我本来打算,只把她关到卜利福到京城来的时候,那是不会过很
久的;这阵儿要是出了什么漏子,那你可别忘了,该埋怨谁。”
“我以性命担保,要负全责,”威斯屯老小姐喊道,“但是可得依着我
一个条件,不然的话,我对这件事就决不过问。这个条件是,您得把这件事
完全交给我一手来管,除非遇有必要,我指派您,叫您怎么行动,再就一丁
点儿都决不许您干预。如果您批准了这种初步安排,哥哥,那我还可以尽力
设法保护您家的体面;如果不然,那我就仍旧保守中立。”
“我请求您,明公先主,”牧师说,“这一次置身于姑奶奶的忠告、指
导之下好啦。经她与您的千金亲接密谈之后,能比明公采用严厉手段所可作
者更有成效,也未可知。”
“怎么?你要跟我敞开儿咧咧?”乡绅喊道:“你要是真要信口开河,
那我马上就拿鞭子把你抽回来,归到狗群里。”①
“啐!我的哥哥,“那位女士答道,”这样的话是好对牧师说的吗?色
浦勒先生是个明白人,他对您说的都是苦口良药;我相信,全世界的人,都
得异口同声,说他说得对。不过我可得告诉您,我刚才对您提的那个绝无附
带条件的提议,要您马上就给我答复。不是把您女儿完全交给我管,就是由
您按照自己那种闻所未闻的办法,完全随您的意,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样的话,那我就在这儿,当着色浦勒先生的面儿,从防地撤出,永远和
您、还有您一家,断绝关系。”
“我求您让我作一个仲裁,”牧师喊道,“让我对您伸请求之意。”
“你瞧钥匙不就在桌子上吗?”乡绅喊道,“她要纳(拿)就纳(拿)
好啦;谁还拦着她不成?”
“话不是那样说,哥哥,”那位女士答道,“我坚决要求,得您把讲好
了的让步条件完全批准,按照正式交割的规矩,移交到我手里。”②
“那么,我就把它交到你手里好啦。——给你,”乡绅喊道。
“我敢保,妹妹,这你可不能再骂我,说我不肯把我女儿交给你管了
吧。她早就曾有一阵子,整整一年,不止一年,比一年还夺(多),老跟着
尼 (你)过了,在那一年多里,我连一回都没照过她的面儿。”
“她要是永远跟着我过,”那位女士答道,“那她可就幸福了。在我的
① 英国人于女王安初年,始普遍闻鼻烟。1702年,英荷联合舰队,在维勾湾 (Vigo Bay)战役中,俘虏西
班牙船,船上载有大量鼻烟,全部投入伦敦市场。
② 已见本书第9卷第3章注。
① 意译。原文Whip in,指“把离队的猎狗抽回归队”而言。
② 这是以按照法律手续,正式签订、交割、托管契据为喻。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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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子底下,决闹不出这类事儿来。”
“咳,一点儿不错,”他喊道,“什么都是我不对。”
“不错,哥哥,”她答道,“您就是那个不对的。这是我早就已经时常
不得不对您这样说的,还是一直永远不得不对您这样说的。不过,我希望您
现在知过必改;从过去的过失里多多吸取教训,因而不要把我使用的善谋良
策,叫你那种愚昧冒失的大错巨误,挫折破坏了。一点儿不错,哥哥,您没
有资格办这类得运用手腕儿的交涉。您全盘的政治计划无一不错。因此,我
再度坚决要求,您决不许从中插手,您只老想着过去,悟已往之不谏好
啦。”
“妈的,老妹子,”乡绅说,“你叫我说什么好哪?你都能把魔鬼惹翻
儿了。”
“您瞧,又来劲儿啦不是?”她答道,“又是老一套,一点儿也没改。
我看透了,哥哥,跟您就没有话可讲。我只好请色浦勒先生评评,他是个明
理的人;让他说说,我的话是不是有半句能把任何活人招得发火儿的?不过
您这个人,无论在哪方面,都是任性由意、顽梗不化。”
“请您许我求您,”牧师说,“不要再撩拨他老人家了吧。”
“撩拨他?”那位女士说;“一点儿不错,你也跟他是一样的大傻瓜。
好啦,哥哥,您既然已经正式答应了我,说不再插手了,那我就再一次负起
管教调理我侄女这个责任来。我只有求上帝对一切男人手下掌管的事儿大发
慈悲吧!一个女人的头脑,能赶上你们一千个。”现在她传了一个仆人来,
给她带路,好到苏菲娅那儿,把钥匙拿起来,起身离去。
她刚一走去,那位乡绅 (先把门关好了)就嘴里一连迸出二十个母狗
来,又狠狠地骂了她二十句,连他自己曾对她的家产打过主意这件事也都没
饶过!不过他找补了一句说,一个人既然为了这个,低声下气、俯首帖耳,
过了这么些年了,要是这阵儿因为不能再多忍一会儿,就把这份家产到底弄
丢了,那太可惜了。这条母狗不会长生不老的,再说,我又知道,她白纸黑
字,把我写在遗嘱里,作了继承人了。
牧师对他这番决定十分赞赏,现在乡绅又要了一瓶酒来 (他每逢遇到不
论开心的事还是糟心的事,都采取这种办法),把这种加糖泡药的饮料大量
地喝了下去以后,把肝火完全扑灭,他的脾气变得十二分平静稳定了,这时
候威斯屯老小姐带着苏菲娅回了屋里。那位年轻的小姐已经头戴帽子,身披
斗篷;姑姑就对威斯屯先生说,“她打算带着她侄女一块儿到她的新寓所里
去,因为,一点儿不错,哥哥,”她说,“您这儿这几个房间,都决不是正
经八百的体面人可以住得的。”
“很好,姑奶奶,”乡绅说道,“不管什么,你看着咋好就咋办得啦。
这孩子在你手里,再也没有那么妥当的了。这儿这位牧师,可以给我公公道
道地当个证人,证明我在你背后,说过有五十次,说你是世界上顶英明达理
的妇女队里的。”
“我对此点,”牧师喊道,“可以毫不犹豫,立即充当证明人无误。”
“不但如此,哥哥,”威斯屯老小姐说,“我敢断言,我也永远把您这
个人,说得同样令人赞美。您得承认,您的脾气有点儿过于急躁;但是如果
您一旦给自己工夫,遇事再思再想,那我就没见过还有比您更明事达理的
了。”
“既然你认为我当真那样,那么,”乡绅说,“我这儿打心眼里祝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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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为你干杯啦。我有的时候,脾气暴躁一些,但是我可从来不屑于记仇怀
恨。苏菲,你可千万得作个好孩子,你姑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关于那一方面,我毫不怀疑,”威斯屯老小姐答道。“从她堂姊哈丽
特那个可怜又可恨的臭丫头所作所为里,她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一个活榜样啦
吗!那个丫头就是因为没听我的好话,才把自己毁了。哦,哥哥呀,您猜怎
么着?您动身要往伦敦这儿来的时候,刚走到还听得见人招呼您的地方,就
来了一个家伙,您猜是谁,就是姓那么个讨人厌的爱尔兰姓、恬不知耻的狂
妄之徒——那个弗兹派崔克呀。他没经通报,就一直地闯进门来,要不,我
才不见他哪。他呶呶不休地,说了他老婆一大套不三不四的话,叫人听来摸
不着头脑,还非叫人听不可。我没怎么答理他,只把他老婆来的那封信给了
他,叫他自己去写回信吧。我想这个可气的丫头一定非要想方设法找到咱们
不可;不过我可得请您不要见她,因为我是拿定了主意,决不见她的。”
“我欠(见)她!”乡绅说;“你放心吧,决没错儿。我不会及(给)
这样不敬长辈的丫头撑腰打气。那个家伙,她丈夫,来的时候,我不在家,
还不算他有运气?他妈的,我实在告诉塔 (他)吧,塔(他)要是见了我,
①
我不在饮马池里灌塔(他)一个饱才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