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如果我是那样说的,那就是我对卜利福先生的指示
了解成那样。”“我要你听明白了。道令先生,”奥维资说,“我当着这位
太太的面儿答应你,只要你现在把实情一点儿不差都告诉我,那我就不管你
对这件事按照卜利福的指示,作了些什么,都一概不再计较,恕你无罪;因
为我相信你说的,关于这件事,你不会没受到任何指示,就自动行动起来。
——那么同样打发你去查问在奥勒兹得吉特那两个人,也是卜利福先生
喽。”“不错,老爷,是他。”“那么好啦,他那回都给了你什么指示哪?
你尽力好好地想一想,把他用的每一个字,都尽量能怎么近乎原话就怎么近
乎,照样告诉我。”“哦,老爷,卜利福先生打发我去找当场亲眼看见那回
决斗的人。他说,他恐怕,琼斯先生自己或者他的朋友,把他们收买了,他
①
说,血必须用血还 ;不但窝藏杀人犯的人,连那些有力量把他置之于法而
可不那么办的人,也跟他同样是犯罪的。他说,他看出来,老爷您非常想把
那个恶徒置之于法,但是在这个案子里,您可不便出头露面。”“这都是他
说的吗?”奥维资说。“不错,老爷,”道令喊道。“我敢保,除了为老爷
您,不论为任何别的活人,我都不会把事情办到这种分寸。”“什么分寸,
老先生?”奥维资说。“什么分寸,老爷?”道令喊道,“我不论怎么样,
都决不会让您老人家认为,我犯了行贿谤人作假正的罪;不过作证有两种方
式,我对他们说,如果被告那一方面给他们任何好处,他们都得一律拒绝,
他们要是肯作诚实人,说真实话,那我可以对他们担保,他们决不会吃亏。
我说,据我们所知道的,琼斯先生是头一个动手攻击那位绅士的;我说,如
果那就是事实,那他们就得据实以陈。我暗中示意给他们,说他们要是那样
作了。那他们决不会是吃亏的人。”“我认为,你真正一点儿不错,作得很
够分寸。”奥维资喊道。“不错,老爷,”道令答道,“我敢保,我决没有
要他们说假话的意图;并且除了为您效劳,我也决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对他们
说。”“要是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琼斯先生就是我的亲外甥,”奥维资说,
“那我相信,你就不会认为你那是为我效劳了。”“我敢说,老爷,”他答
道,“我认为老爷您想掩盖的任何事,我只有装作看不见,我要是稍一留
意,那就不合我的身份了。”“这话怎讲?”奥维资喊道,“这样说来,你
是知道这件事的了?”“不错,老爷,”道令答道,“要是老爷您吩咐我把
实话都说出来,那我敢保,我一定会说的。一点儿不错,老爷,我知道这件
事,因为只我一个人站在卜利福太太床边儿上她跟我谈话的时候,那几句话
差不多就是她对我最后说的。那时她把一封信交到我手里,叫我转给老爷
① 英语谚语,”血要血还。”数见莎士比亚及其他作家。《旧约·创世记》第9章第6节,”凡流人应的,
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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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什么信?”奥维资喊道。“老爷,”道令答道,“我从索尔兹伯里
带来、交到卜利福先生手里那封信哪。”“哎呀我的天!”奥维资喊道:
“那么,她说的是什么话?我妹妹对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拉着我的
手,”他答道,“一方面把信交到我手里,一方面说,‘我几乎不知道我都
写了些什么。你告诉我哥哥,琼斯先生是他的亲外甥——他是我的亲儿子。
上帝加福给他。她说,说完了就往后面倒了下去,好像要不中用了的样子。
我马上就把人叫了进来,可她再没对我说别的话,几分钟以内就咽了气
了。”奥维资有几分钟的工夫一言不发,只把眼睛往空里瞅着,于是转向道
令说,“你怎么弄的,老先生,没把这个口信儿亲自告诉我?”“老爷您应
该还记得,”他答道,“您那时正因为有病,惬卧床褥;我自己又忙得不可
开交,我永远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书信连口信都对卜利福先生交待了。他
对我说,他一定把书信和口信都转给您;他以后又告诉我,说这两件事他都
照办了,还告诉我,说老爷您,一部分为了照顾琼斯先生的名誉,一部分为
了保全令妹的体面,永远也不要他再提这件事,一心只想把这件事对所有的
人都隐瞒起来;因此,我的老爷,要不是您先提起来,那我敢保,我决不会
想到,说我以身份而言,应该提这件事的任何情况,不论对老爷您,也不论
对任何别的人。”
我们在别的地方已经说过,一个人,借说实话之名而行撒谎之实,是可
能的;现在这件公案就是这种情况;因为,卜利福事实上对道令真说过他现
在转叙的话;但是他却并没能骗得过他,他也并没认为,他真能骗得过他。
实在说起来,卜利福答应给他好处,是诱惑他掩盖事实的动机;现在,既然
他明明白白地看了出来,卜利福对实现他所答应的无能为力了,所以他认
为,现在应该坦白出来:因为奥维资答应宽恕他,再加上奥维资又威胁他,
又对他声色俱厉,在这以前,他又发现了秘密,这样才逼得道令没有法子,
非把真话说出来不可;除了这种种情况以外,这件事对他完全出其不意,叫
他来不及琢磨,如何推诿卸责。
奥维资好像对于这番陈叙很感满意;他先告诫道令,叫他对于一切经过
严格保守秘密,然后把那位绅士亲自送到门外,以免他看到卜利福。卜利福
呢,他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想到刚才又一次把他舅舅骗了,正在屋里乐不可
支,却一点也没疑心到,他上了楼以后,楼下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奥维资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在门口碰到了米勒太太,只见她脸上一片灰
白、一团恐怖,对奥维资说:“哎呀,奥维资先生啊,我看出来,这个万恶
的女人跟您在一块儿来着,您是什么都知道了的了;但是您千万可别因为这
个过节儿,就把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委弃了,和他决绝了。请您想一想,奥维
资先生,他那是半点儿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自己的亲娘啊;这一种发现
本身就百分之百地能叫他那颗心碎了,用不着加上您再对他厌恶。”
“米勒太太,”奥维资说,“我所听到的意外,真叫我万分吃惊,所以
我这阵儿,确实不错,不能满足你所想听到的一切;不过请您跟我一块儿到
我屋里来好啦。一点儿不错,米勒太太啊,我发现了万没想到的奇事,一会
儿您就会都知道了的。”
这位可怜的太太,浑身哆嗦着跟在他后面,现在,奥维资走到洼特太太
眼前,拉着她的手,跟着转向米勒太太说,“这位贤女义妇,对我作了那么
大的好事,我得怎么报答,才能感谢她对我这番大恩哪?哎呀米勒太太啊!
您那个朋友,您那样忠心卫护的那个年轻人,您曾听到过不止一千次,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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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是我的儿子。我那样叫他的时候,一丁点儿也没想到,他还是千真万确,
一点儿不错。跟我有亲属关系。您这位朋友,米勒太太,原来是我的亲外
①
甥;他跟我在怀里那样长期豢养的那条毒蛇原来是亲兄弟。
洼特太太自己会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还有那个青年怎样叫大家当作是她
的儿子,都告诉您的。一点儿不错,米勒太太啊,我深信不疑,他遭到冤
枉、受到委屈了,我也受到蒙蔽、遭到欺骗了,叫那个您早就一点儿也不冤
枉怀疑是个恶徒的混帐东西蒙蔽欺骗了。那个混帐东西,千真万确,是个万
恶的恶徒。”
米勒太太现在感到太痛快了,竟痛快得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如果不是
由于为朋友高兴而适当其时流出一场阵雨一般的眼泪使她得到宽解,那她不
但要失去说话的能力,也许还会失去其它感官的能力呢,即便不至于失去生
活时能力。后来,一阵狂喜的劲儿已经过去了,她到底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了,才嘴里喊道,“那么,我那亲爱的朋友琼斯先生当真是您的外甥吗?当
真不是这位太太的儿子吗?”您的眼睛到底睁开了、认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
人了吗?我能活着亲眼看到他享受他应该享受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