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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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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其他的女人都是粪土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刚才杨广的那番玩笑话虽然也是宽慰她,但既不能算是告白,也不能说是保证,说不定还是抵赖。她的心绝不能就此放下,但也不能继续监视他。

        萧美儿呆呆地坐在窗前发怔,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吵闹正欢。她想起了她在民间时,邻居家的女人跟她说的,刺探丈夫有没有采野花的方法。对已婚女人来说,不管她是贫贱还是富贵,是年轻还是年老,婚姻受到的威胁都差不多。这个女人自己长得并不出色,她的丈夫却是一表人才。所以每天她除了吃饭睡觉干家务,唯一干的事情就是监视她丈夫。成绩似乎斐然,还整理出了自己一套心得。

        她对萧美儿说,判断男人有没有采野花,第一个便要“观其神”。男人若是在外面和什么人幽会,神情一定会很疲惫。回家之后必不敢和妻子四目相对。你要是直视他的眼睛,他一定会心虚地把目光转向别处,还会下意识地说废话。第二,便是“搜其身”,当然不能二话不说,拦着他就搜。而是要等他脱下衣服之后,仔仔细细地搜他衣服里面。第一个要注意的,便是看他衣服里有没有女人用的戒指和香袋。这些极可能是野花给他的定情物。第二个要注意的,便是看他的衣服里面有没有结成束的青丝和剪下来的长指甲。有的野花跟男人感情深,不愿意拿“身外之物”作定情之物,就从自己身上找。第三个要注意的,就是他的衣服上有没有女人的脂粉味,或是胭脂印。这些东西比较难找,需要搜查的人仔细用鼻子和眼睛。第四个要注意的,就是看他钱袋里的钱少了多少。如果少得异常,一定是给野花买东买西去了。

        听到这套理论时,萧美儿才不过十岁,当时听着只觉得脸红,几乎要羞得听不下去——现在想起来也是脸红,特别是在她充分理解了为什么男人“幽会回来会疲惫”之后。传授这段理论的女人却是泰然自若。大概这也是变相倾诉。大凡怨妇,倾诉的时候都不分对象。

        萧美儿此时还不能真正体会怨妇的含义,对邻居家的女人只是本能地感到厌憎——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愿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吧,连她的那套方法也觉得有些不上品。而且这些方法她不能用。亲王可不比乡野中的汉子,衣服物品什么的都有宫女太监给他收拾,她根本插不上手去。她如果硬要去翻看,一定会引人注意,说不定会引出不测之事来,惹人耻笑。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身边的事物多留意一些。若真是外面蓄有野花,哪个地方露不出蛛丝马迹?

        萧美儿嫁入晋王府不久,好多地方还没有去过。比如杨广的书房。并不是她去不得,而是不好意思。有时候新嫁娘就是这样,在关于丈夫的事情上格外害羞,即使杨广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他的书房——怕什么人看到了,背地里说些什么……让她脸红的话。

        虽然如此,她还是老着脸皮去了杨广的书房,美其名曰:帮忙收拾。倒也只是为了搜查:她对男人的世界也有些好奇。此外,虽然她已经把杨广看成了天下第一的好丈夫,还是想看看他的才情武功到底怎样。到书房自然是刺探才情,至于武功,就要哪天偷偷跟他去练武场去看了。

        书房里窗明几净,纸、笔、砚放得整整齐齐。萧美儿伸出素手翻开他昨日写诗的纸张,竟紧张得手都颤了。她小时虽然贫苦,但也在张轲的指导下研习书法,对字迹也有颇高的赏析能力。她非常害怕杨广的字写得不好,或是根本平平——要那样的话,就太让她失望了。

        幸好杨广没有让她失望。他的字清秀和刚劲并存,就如他的外表一样俊秀。用这种字体写出的诗,读起来也特别清爽风雅。他的诗多为梁臣宫体,因此让萧美儿感到颇为亲切。诗的内容或为应酬赠赐,或写声色游娱,虽然立意不高,但是文采斐然。萧美儿越看越高兴,竟忘了自己是来突击检查的。正在她情不自禁地低吟起纸上的诗句的时候,忽然感到耳边有一道微风吹来,其风甚热,也有些湿,竟是从人嘴里吹出来的。

        原来杨广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她身边,往她的耳边吹了口气。

        萧美儿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把写着诗文的纸张往身后藏。杨广见她如此狼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萧美儿被笑得满脸通红,讪讪地把纸放回到桌子上。

        “爱妃到我的书房来,是要找什么东西么?”杨广笑容可掬地说。

        “不,不是……”萧美儿的舌头都打结了,“我只是想看看您的书房收拾好了没有,如果没收拾好的话,我帮忙收拾。”

        杨广诡谲地笑了笑,走到书桌把那张已经被萧美儿揉皱的纸慢慢抚平,“你是来找东西的吧。看这里有没有藏着别的女人给我的定情物。”

        萧美儿的脸顿时变得一片苍白。她现在已经不止是害羞了,还非常害怕——她刚嫁给他不久,还摸不清他的脾性。虽然他现在笑着,但可能已经怒了。

        杨广看着她惊恐的样子,笑得更加得意了,走到萧美儿的面前,嗔怪般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你怎么如此之傻呢?”

        萧美儿打了一个冷战,却发现他似乎没有怪她的意思,苍白的脸上又有了血色,又羞又怕地笑了笑。

        “你知道你傻在何处么?”杨广继续笑嘻嘻地问。

        “我……”萧美儿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笑容渐渐僵硬起来。

        杨广从桌上拿起一面镜子,照着她的面容说:“这镜中的美女国色天香,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比成了粪土。可惜她如此美貌,脑袋却不灵光,竟以为她的丈夫美丑不分,会舍美女而求粪土,真是可怜可叹啊!”这席话本是玩笑,却用的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更让人忍俊不禁。

        萧美儿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却也羞得无法在这里立足,推开他就跑了。杨广笑着看着她跑开,笑容更加狡黠。他走到桌边去放镜子,忽然脚下踩到了一个物事。他赶紧俯身一看,不禁暗呼侥幸,歪头看着萧美儿离去的方向坏笑起来。

        他脚下踩着的,是一个金镶红宝石戒指。戒身纤细,宝石鲜红,一看就是女子之物。这个东西他本来藏在袍袖里,和萧美儿胡说八道的时候不小心让它掉了出来,就掉在他的脚边,他竟一点都没发现。他把这枚戒指套在手指上轻轻地转者,心有余悸地想着如果萧美儿发现了它他该如何遮掩。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这戒指的主人和萧美儿比起来真如粪土一般,便轻蔑地冷笑了一下,随手把它扔出了窗外。

        萧美儿冲进卧房,坐到床上捂着脸,过了半天脸上的热度才消散。手指慢慢地从脸上挪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满布愁容的脸。刚才杨广的那番玩笑话虽然也是宽慰她,但既不能算是告白,也不能说是保证,说不定还是抵赖。她的心绝不能就此放下,但也不能继续监视他。她的行径已经被他撞破了,一切都已经被他说开了。她要想得到丈夫敬重,绝不能得寸进尺,更不能给脸不要脸。

        幸好杨广之后对她非常的温柔体贴,取悦她的花样也层出不穷,她便渐渐把这些顾虑给忘了——新嫁娘总是单纯的。既然心已经被他融化了,自然只能看到他的优点。萧美儿发现杨广不仅节俭勤勉,文才也是出众,吟诗作对,总是一挥而就。他的武功虽然不算很高超,但也不弱。其实身为帝王家人,武功可有可无,重要的是处理国家大事的能力。他时常帮隋文帝处理国事,反应机敏,从不出错。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真对别的女人没了兴趣。娶了她之后便没和其他女人弄出事来。因此萧美儿感到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至于没有其他王妃那样的华丽排场,她一点都不在意。勤俭节约,可是兴国之本啊。

        杨广因为忙于政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进宫探望母亲,便嘱托她常进宫去。她欣然从命,因为她也想好好地孝敬独孤皇后。

        萧美儿频繁出入于宫掖,自然也能常常遇见太子杨勇的正妃元氏。元氏虽然没有她来拜见的勤勉,但也是经常来见。太子杨勇并非每次都随行。看来元氏比太子更孝敬独孤皇后,或者说是更巴结独孤皇后吧。她如果不巴结独孤皇后,恐怕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元氏出生高贵,是独孤皇后许给杨勇的正妃,只可惜容貌平平。她虽然温婉知礼,待人宽厚,颇得独孤皇后的喜爱,但就是不讨杨勇的喜欢。杨勇之前在家里便广蓄姬妾,隔很久才敷衍式地召见她一次,等娶了云氏之后,日夜只和云氏双宿双栖,竟然一年都没有理睬元氏。元氏又伤心又为自己的以后担心,频繁地拜见独孤皇后,哭诉自己的遭遇。独孤皇后听说之后对杨勇很生气,也曾训斥过他,但杨勇就是我行我素。

        萧美儿第一次见到元氏的时候,是在独孤皇后的宫里。萧美儿见元氏礼貌周全,丝毫没有杨勇的高傲,心里已经先喜欢了她几分。后来见她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对她生了几分怜爱,只想跟她好好作个朋友。

        元氏身量偏高,鸭蛋脸儿、短短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子稍肥了些,嘴唇也没有什么秀美之处。被杨勇冷落后,她天天哭泣,眼皮一直浮肿着,脸色也黄黄的,像个病人。她在独孤皇后面前伺候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缩着肩膀,看起来像个宫女,非常可怜。因为她的缘故,萧美儿也对杨勇格外反感。

        她在这一年之中,对杨勇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当初她以为杨勇是个心胸狭窄,心地狠毒之徒,后来却听说他平日也是优礼士人,宽待大臣的。人们说他只是性格直率,不善矫饰,容易发怒而已。但萧美儿总疑心这是杨勇伪装给大家看的。他是坏人。她已经在心底确定了。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萧美儿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到迷惑起来。

        一日,杨勇和杨广为了一件政事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后来,杨广为了尊敬兄长,便停止了辩论。隋文帝见杨广忍让,反而着重考虑了他的意见,结果发现他的意见更加正确。杨勇在朝堂之上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说了半日,却一无所获,在百官面前大大丢了面子,据说“怒到了极致”。

        萧美儿听说之后,感到莫名地不安。虽然她一直不过问政事,这次还是忍不住偷偷地问杨广形势怎样——她怕杨广会因这件事而受到太子的倾轧甚至戕害。没想到杨广只是哈哈一笑,说这不妨事,叫她不要担心。

        见杨广如此反应,萧美儿又气又急,以为是杨广性格宽厚,对兄长不加防备,只好自己前往杨勇府上找元氏探口风。没想到她刚到元氏那里,杨勇便回来了——她原以为他天黑才会回来呢。

        杨勇听说萧美儿在他府上,便立即来见她。萧美儿不知他有什么意图,仓皇逃走又不合礼数,只好待在那里,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和杨勇如此近距离地相见,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时隔一年——虽然此时男女之防并不严格,但她一直恪守妇道,几乎终日呆在府里,没什么见外人的机会。

        太子仍是那副刀削般的面孔,高高挑起的眉毛,却不像初见那样盛气凌人,表情颇温和,那双眼睛也显得顺眼多了——萧美儿最讨厌的就是他那双眼睛,眼白多黑眼珠少,看起来又暴躁又刻薄。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表情温和的关系,黑眼珠似乎也显得多了一些。

        萧美儿赶紧向他行礼。他非常礼貌地叫她不必多礼,和那日旁若无人地走进独孤皇后的寝宫的时候又是判若两人。萧美儿感到一阵惶惑,原本准备好的辞令都没了说头——那都是准备好应付高傲无礼的太子的。她只好开口说:“晋王前日在朝堂上冲撞了太子殿下,美儿今天特来赔罪。”

        “不妨事!”杨勇哈哈大笑,说的话竟和杨广说的一模一样。更让她惊讶的是他下面的话,“退朝之后我仔细思量,发现那日我的意见中的确有很多不妥之处。跟弟弟争论的时候急躁了些,现在想来颇为羞愧。不应是弟弟向我赔罪,而是我向弟弟赔罪才是!”

        萧美儿大为惊讶,简直怀疑自己上次看到的太子是不是幻象。眼前的这个太子,活脱脱就是个宽厚待人,不计小节,不加矫饰的正人君子。可是她当天看到的……等等!他那天毫不掩饰地发怒,不也正是他不善矫饰的表现吗?也许她碰巧遇到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误认为他是心胸狭窄、性格暴躁的卑鄙小人?

        之后太子对晋王一如往常,并没有施以排挤和倾轧,据说还真有找他赔不是。看来太子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宽厚待人,不拘小节的人。可是不知是初次见面的印象实在太深,还是因为因为他不善待正妻,萧美儿对他的感觉,终究无法彻底转好。

        在这一年里,萧美儿对独孤皇后的了解也大大增加。这位皇后娘娘虽然表面冷酷,内心却极是仁慈,据说当她听到大理寺处决犯人的时候,都会为被斩者流泪。萧美儿知道这些之后,心不由自主地和独孤皇后更亲近了些。

        然而,事态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足以彻底颠覆她对独孤皇后的印象。

        这日,萧美儿命宫女捧着食盒,兴冲冲地朝独孤皇后的寝宫走去。食盒里面装的是她亲手为独孤皇后做的点心。在贫苦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孩,不管是不是刻意的,总是更善于讨长辈的欢心。

        萧美儿刚走到独孤皇后的寝宫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呻吟。她从小在逆境中长大,对不祥之音特别敏感,忙扭头看去,竟看见殿角角门处,几个太监正抬着一个浑身鲜血的宫女往外走。她吃了一惊,慌忙站住了,仔细看了看。只见这个宫女衣衫破碎,身上一道一道都是棍棒伤痕,有的已经被血凝住了,有的则还稀稀拉拉地往下淌血。

        萧美儿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知道,在皇后的寝宫,没有人敢这样大肆地惩罚宫女的。把这个宫女打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那个人称慈善的婆婆——独孤皇后。想到这里,萧美儿来时的兴高采烈全部化为了乌有,陪着小心走进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