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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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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杨广的野心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杨广用力咬了咬嘴唇,把那缠绵的犹豫一挥而尽,纵马绝尘而走。他虽然暂时抛却了儿女情长,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此行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为先,绝不能让府中之人空等!

        隋文帝惊骇地发现独孤皇后脸色发黑,满脸泪痕。他深知老妻的厉害,见她面色如此不善,自先怵了几分,“爱后……怎么了?莫不是勇儿那孩子……治丧之时哀痛不诚?”

        “何止是哀痛不诚?”独孤皇后摇头顿足,之前的悲愤全部迸发出来,“他要是有一丝一毫的哀痛也就罢了……陛下,你可知道,等我赶去的时候,他还和昭训云氏厮混未起哪!”

        “哎呀……这可真是……”隋文帝皱眉摇头,对太子也颇为不喜。但是男人历来以国家大事为重,对待妻子不善这等事在隋文帝眼里并不算什么,因此也没有如何愤怒。他现在心里只想着继续谋划如何平陈,想尽快把老妻劝走,便敷衍似地说道,“爱后息怒,我日后必痛斥这逆子,为爱后出气!爱后你先回寝宫休息,毕竟身体要紧……”

        没想到独孤皇后一听“痛斥”立即眼放异光,朝案上一指,“那就请皇上速速拟昭!”

        “拟……昭?”隋文帝脸现难色。老实说他并没有认真想要斥责太子——堂堂九五之尊忙于家事成何体统?即使要斥责,他也只想私下斥责一下罢了,并不想如此正式。如果下昭公开斥责不仅让太子太过没脸,而且对他国之储君的声望也极为不利。他没想到这事闹得如此严重,一时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独孤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顿时双眉竖起,眼中怒火直喷,“皇上这是逗我玩的么?”

        “啊,不是,爱后,”隋文帝慌忙解释,嘴边苦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惹祸上身,“勇儿对元氏如此无情,的确当责,但也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介入已经微有不妥。当然,勇儿治丧不利,的确要好好斥责一下,但是我把他叫来痛斥一番便可,下诏痛斥实在是有些过分……”

        “皇上的意思是这是小事?”独孤皇后恶狠狠地盯着隋文帝的眼睛,冷森森地说。

        “虽不算是小事,但也不至于拟诏……”隋文帝尽量斟酌着措辞,生怕激怒了她。没想到呀话还没说完独孤皇后就雷鸣一般吼了出来,脸上的肌肉用力地抽动,裹上泪痕,显得无比的可怖,“这怎么能是小事?连家都治不好的人怎么能够治理天下?无法善待自己的妻子的人怎么能善待天下百姓?何况太子虐待元氏,不仅仅是没有夫德,还是不孝!不孝乃万恶之首!再怎么重责都不过分,下昭斥责一下就不可以么?”

        隋文帝被吼得吓了一大跳,由惊到怒,也万分地不耐烦,绷着脸来森然道,“道理虽说如此,但国事不等于家事!爱后你还是先回去冷冷静静,免得闹出不必要的事情!”说罢示意宫女太监赶紧将独孤皇后搀扶回去,自己也快步走出殿去。

        隋文帝本来想让太子率军平陈,被独孤皇后这一闹,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不久之后又听说杨广随军队观猎,途中遇到大雨,不让左右称伞,也不披蓑衣,竟陪同军队一起淋雨。全军皆感其恩,便动了让杨广率君平陈的念头。老实说他一直不怎么这么关注这个儿子,心血全在太子身上。可惜太子虽然英明有才,就是不注意小节,未免有憾。看清了太子的缺憾后,他倒越来越觉得杨广贤德可爱了。

        萧美儿谨慎地袖着手儿,慢慢地朝杨广的书房踱去。这些天来,元氏的身影一直在她的心头晃荡,暗夜之中更似在她的床头哀泣,一次次地把她从梦中惊醒。虽然知道自己和元氏差了一天一地,她仍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担心。她怕自己如果无法和夫君同心同德,迟早会被夫君疏远,甚至抛弃,落得像云氏一样的下场。

        她现在已经不觉得谋夺东宫是“阴谋”了。元氏的惨死使她丧失了对太子的最后一分好感。她甚至觉得夺走那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的太子之位不是是理所当然的,还会让让天下人,尤其是天下女人拍手称快。她现在想和自己的夫君同心同德,共同夺权了。但是问题的关键始终都不在她这边。她与不与自己的夫君同心同德,关键在于杨广愿不愿意让她参与谋权,她现在想要参与进去,就得去求他。

        杨广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冥思。目光飘忽却又踌躇满志,还不时露出笑意。萧美儿轻轻地走到门边注视着他,用力地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去,“晋王看来心情很好。”

        “哦,是啊。”杨广还未从冥思中醒过来,随口答应了。

        “元氏死后,形势对您的确是更好了。”萧美儿强作镇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心紧张得砰砰乱跳。

        杨广猛然惊觉,慌忙掩饰,故作愤怒,“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为嫂子的死亡而高兴呢?我怎会是那种禽兽般的人……”

        “您就不要瞒我了!”萧美儿的语气很坚定,似乎还有些严厉。

        “你说什么!?”杨广又惊又怒,恨恨地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竟是美目含泪,红唇微抿,活脱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娇妻模样。

        萧美儿轻轻地垂下眼帘,两滴珠泪落了下来,忽然快步上前,一头扑进了杨广的怀中,紧紧地抖住他纤长并结实的腰身。

        杨广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恍然抱住了她,惊骇地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现出怜爱之色,“你这是干吗?”

        萧美儿盯着他的眼睛,只是无声地抽泣,眼中泪滴像珍珠一般滚下来,说不出的可怜可爱。老实说,她会这样做,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本来打算一本正经地跟他深谈地,没想到忽然悲从中来,脑中一晕就成了这副样子。不过这样也许更加有利。这才像是夫妻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就生分了。

        “你这是怎么了?”杨广紧紧地抱着萧美儿,慌忙地抚慰着她,自己也是手足无措。没办法,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不容易保持冷静。

        萧美儿直直地盯着他眼睛,目光无比的哀怨可怜,叫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让我全心全意地追随您不可以么?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让我陪您一起不可以么?”虽然语无伦次,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么?”杨广还想装傻,勉强笑着说。

        “不,你分明有事情瞒着我!”萧美儿用力地抱紧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楚楚可怜中透着执拗。

        “呃……”杨广苦笑了一下,知道看来非让她参与不可了。便把她的身体轻轻拽起,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脸色忽然转为凝重,“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上天对我的确是太不公平了。我和太子同为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他将来要当皇帝,我却只能当臣子,还要山呼万岁地去朝见他。当然,这还只是小事。以后我在他的羽翼下讨生活,稍微触犯了他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我这一辈子只能战战兢兢去奉承他,平生的报负,全都得抛到爪哇国去了。你说我怎么能认命让他去当皇帝呢?”

        “天下只有晋王您能当皇帝!您怎么可以屈尊于那个冷血无情的小人之下!?”萧美儿的手仍是搂在杨广的腰间,斩钉截铁地说。杨广听她语气就知道她带了个人情绪,嘴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加些力搂紧了她,“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除了因为他是长子外,还因为父皇喜欢他。但是母亲更喜欢我。父亲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母亲在立储这件事上本来权力就很大。我在母亲面前努力展示我的贤孝,不仅能让母亲站在我这边,说不定还能通过母亲影响父亲。当然了,要让母亲高兴,近前侍奉是少不了的。但我是男人,一直跟在身边不方便,母亲也不会高兴,这就需要你尽力帮忙了。”杨广并没有像常人交心一样忙于表态和赘述,而是若无其事地给她摊起了任务,不动声色地过渡了过来,在定义自己的行为的时候更是巧妙地用了中性词,避免给人留下他在耍阴谋诡计的印象,的确无比高明。

        萧美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温存,像个懂事的幼猫一样。杨广高兴地把她的额头靠到腮上,再度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神色,“我最近的目的,就是能够成为伐陈的统帅,代父皇平定南方。”

        “伐……陈?”萧美儿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颤。她虽然没有目睹过战争,但也听说过战争的残酷。一想到自己的夫君要投身到刀光剑影中去,不由自主地一阵发毛,“那好危险啊。您既然有着无比远大的抱负,还是谨慎行事,不要有什么闪失为好。”

        “那有什么,”杨广对她的担心丝毫没有在意,“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说我要去的话必定是统帅,又不是上阵的卒子,重兵环拱,运筹帷幄,哪会有什么危险。爱妃你这是多虑了。”

        “可是……”萧美儿还想再说:就算你重兵环拱,毕竟还要身临战场,万一有个敌军碰巧突入重围冲到你面前,或是一根流矢射来,也是不安全的。没想到杨广哈哈一笑,戏谑地说,“爱妃如此怕我伐陈,该不是听说陈的张贵妃和孔贵嫔国色天香,怕我一去就被她们勾走魂魄,不思归来吧?”

        “你说什么啊?我是一片好心……我不劝你了!”萧美儿赌气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过头去,“我话可说前边,日后你如果上了战场,伤到哪里,痛到哪里,我可不管!”虽然她知道杨广只是在开玩笑,但一片好心被如此曲解,还是感到很生气。再说,杨广这个玩笑把她给套住了,让她不好意思再劝他——要却她就成了吃醋了。想劝又不能劝,那个感觉别提多难受。

        杨广倒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脸顿时僵了一僵。老实说,他刚才也不是全开玩笑。他没想到萧美儿完全不在意传说中绝美的张贵妃和孔贵嫔,刚才的玩笑反倒暴露了自己内心的隐秘。幸亏萧美儿完全没有在意。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赶紧把话题转到正道上来,“爱妃不要生气。我不是心血来潮,忽然想上战场的。我也知道战场凶险难测。我要争储君之位,不能光靠贤德的名声。没有功劳于社稷,再好的名声也不够。我国初立,又有统一天下之念,最看重的就是战功。我若能率兵平等了陈国,那将是莫大的功劳。即便不胜,也能结交外臣,谋得军权。这虽然说不上一本万利,倒也是大有裨益的事情。我知道爱妃是一心为我好,但是形势由不得我窝在家里……”

        萧美儿静静地听着,脸上怒容慢慢消退。其实她也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只是担心自己夫君而已。听杨广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微感羞惭,慢慢地转过头来,垂着眼帘长叹了一声,伸出玉指轻轻捻着杨广的衣领,“您言重了……我哪会那么不懂事,阻止您去做大事呢?只是战场凶险,美儿身为女子,无法相随,请您一定要爱惜自己,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杨广听她的语气无比恳切,心头一酸,无比感动地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很低却又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

        之后两夫妻便心照不宣地各自行动。杨广派自己的各路人马,在隋文帝面前或正面游说,或旁敲侧击,极力推荐杨广为伐陈统帅。萧美儿则日日前往独孤皇后那里,不动声色地表露着丈夫为国出力,建功立业之念。日子一天天过去,隋文帝的伐陈计划已经设计完备,小两口的努力也得到了报偿。

        开皇九年,隋文帝任晋王杨广为行军兵马大元帅,杨素为行军兵马副元帅,高颎为晋王元帅府长史,李渊为元帅府司马。韩擒虎、贺若弼为先锋,自六合县出兵。杨素由永安出兵,自上流而下。一行总管九十员,兵员六十万,浩浩荡荡地朝陈国而去。杨广第一次统领如此大军,自然是英姿勃发,踌躇满志。出城门时他的心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怅然眺望那隐没在城墙之后的晋王府,心头涌过一阵绵软的酸楚,几乎不愿纵马前行。

        萧美儿一定还在门边看着他吧……即使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还会在门边站着的。因为她确信,她的心可以看见他。

        杨广用力咬了咬嘴唇,把那缠绵的犹豫一挥而尽,纵马绝尘而走。他虽然暂时抛却了儿女情长,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此行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为先,绝不能让府中之人空等!

        萧美儿自从杨广走后就想失了魂魄一样恍恍惚惚,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只是拼命地盼天黑混日子,入了漫漫长夜之后却又彻夜难眠,反又盼着天明。一天到晚耳朵只听着外面,一听宫里来了战报就像兔子一样往宫里赶,众人传出来的不听,非要听独孤皇后亲口说原版。

        在她焦急恐慌的日子里,唯一能让她少许安心的,就是陪在独孤皇后的身边。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是真心的倚赖。不知是因为她是杨广的母亲,还是因为她身为国母,身边有着神奇的气场,只是伴在她身边就让萧美儿感到安心。

        独孤皇后自杨广走后也很担心,看到萧美儿像小鸟依偎母鸟一样依赖着她,倒也得到了些安慰,对萧美儿也给予了很大的关爱。这对婆媳,就在这个时候真正确定了良好的关系和深厚的感情。

        幸好陈国腐化已久,军力根本无法和朝气蓬勃的隋相抗衡。从前线传来的尽是捷报。萧美儿每次听到捷报之后都会大大松一口气,接着欢欣莫名,在下一则捷报来之前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下一则是凶是吉?

        隋军离陈的都城已经近了,看来隋国灭陈已成定局。按理说萧美儿心应该彻底放下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大军接近陈都的时候,她的心竟悬得比任何时候都高。她似乎感觉到陈国的都城里有什么吃人的妖孽,会把她的夫君一口吞下,再不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