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银色的光火撞上黑色的魔气时发出劈啪地电光，随即发出一声巨响，刚爬出来的魔物被银色的刃光劈成数段，转眼化为一堆黑灰。还没等许逊松一口气，结界的彼端似乎涌起了骚动一般传来了令人不悦的嘶嘶声。黑色的界膜被什么东西使力地撞击着，犹如平静的水面被无数石块击破，杂乱无序的涟漪让整个界膜发出了沉闷的回响。
黑曜脸色微变，拉着许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就在那一刹那，承受不住的界膜发出金属碎裂般刺耳的尖利声响，裂口四周出现了更多的裂痕，然后，就像脆弱的水晶玻璃一样，黑色的界膜「啪」地一声，裂成无数碎片，缓慢地在空中划出无数黑亮的反光，然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黑色的巨大通路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二人的眼前。无尽的黑暗之中，仅有无数赤红的眼睛透过黑暗恶意地凝视着他们。那是藏在彼界之中的万千魔军。
许逊的掌心沁出一片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别怕！」被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耳边传来的是黑曜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他们只是最低等的驱策魔。就算有十万魔兵，也不是我们二人的对手。」
许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黑曜的侧脸。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棂射入，空中四处浮动着泛着金光的细小尘埃，那一圈光轮也映在黑曜的侧脸上，模糊了他的轮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并未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翠绿的眸子正紧盯着那无尽幽冥中的侵入者。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许逊的心安定了下来。
「这里，是我的世界，我会用尽全力守护它。」这平凡而美丽的世界，有着他喜欢的凡人，有着他喜欢的妖族，有着他喜欢的风貌，也有着他喜欢的感情。
「我会用尽全力守护你。」握在一起的双手传递着内心的情感，有些话，用不着说出心里也能明了。黑曜嘴角轻轻挑了起来，「许逊，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带你回天庭吧。」
许逊轻轻摇了摇头：「黑曜，谢谢你……」谢谢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腮边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白色的巨剑上黑色的铭文快速地浮现变幻，「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好。」黑曜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流光，银色的刀身发出欢愉的鸣叫，银芒大涨。
黑色的魔兵如开闸之水从结界的空洞处来势汹涌地冲了出来，整个大殿抖动着，摇晃着，发出凄惨的吱吱声。原本晴朗的天空，也不知何时布满了阴霾，将金光的阳光全数挡住。
「恒山，他们能行吗？」米兰妈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铁恒山的身后，「太可怕了！」
铁恒山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大殿的方向，良久才说：「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了。虽然不甘心，但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弱。就算有许逊大人的结界撑着，但那里面强大的魔性还是能影响到外面的我们……如果我们现在还在那里，只怕，早已经抵受不住而堕入魔道，失去本性了吧。」
米兰妈妈默默地看着大殿上面笼罩着的淡淡黑气，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天呐！」米兰抱着妈妈的胳膊，一脸的惊惶，「现在还没到二○一二呢，怎么世界末日就要来到了呢！我还在如花的年纪，不想这么早翘掉啦！」
「闭嘴！」米兰妈妈敲了敲女儿的头，「什么死不死的，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里面许逊和那位大人还在呢，你应该为他们加油而不是说这些泄气的话。」
米兰把下巴放在妈妈的肩头，远远望着殿顶上那团淡淡的黑气，有些忧郁地说：「妈，我年纪这么轻，都还没找到真爱呢，要是世界真就这么毁了，我多亏啊！」
米兰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
殿中，被击灭的驱策魔兵消散不及而被新增的黑色灰末覆盖，除了在殿中四处击撞的银色光芒，整个大殿都被黑色所笼罩。破裂的黑洞里轰隆声不断，就像有百万魔兵挤在小小的出口处，斩无尽，灭不绝。黑曜已经杀得兴起，这些低等的魔兵在他眼中如草芥一般不堪一击，只是四周沾染着肮脏魔气的黑灰让他有些烦躁，而令他更烦躁的是，被这片黑色的烟尘阻碍着视线，他竟然无法看见相隔不远的许逊的身影。虽然这点魔气对他并无太大的影响，但每次呼吸都会吸入这些令人作呕的气体还是让人浑身不快，就算想开口问许逊那边的状况，一思及口中会被那无处不在的腐败烟尘塞满，他也只能紧闭着双唇，于无尽黑气中捕捉许逊的破天挥舞之时所发出的清啸和白芒。
只是这些无穷无尽的魔怪何时才能断绝？而他们断绝之后，又会从空洞中钻出怎样的魔物？黑曜挥动着耀目的流光，听着耳边魔兵们凄厉的惨叫，脑中禁不住想起来。总是这么被纠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幸亏结界的裂缝不大，若是整个结界被撕开，就算他黑曜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一下子拦住如潮水而出的魔兵们吧。
耳中听到「咯吱」的声音，似乎又有驱策魔在撕扯裂缝。黑曜心念微动，伴随着白光的闪动，他眼尾的余光瞥到了那个他无时不在牵挂着的人的身影。许逊，向着结界的入口冲去了。
「许逊！」再也不顾四周飘散的烟尘，即便是口中吞下了满是腐臭气息的黑灰，黑曜还是大声叫了出来。他明白许逊的意思。
笨蛋，离那个入口太近的话，说不定也会被那里吸进去的啊！黑曜想不了其他，足尖一点，银芒闪动之处，他的身体已经腾空跃起，贴在了许逊的身后。
「别过来！」看不清许逊的模样，只是感觉到在他就要贴近的时候许逊用力地向后推了他一把。他被许逊推开的同时，那抹身影因为用力过猛而向黑洞跌了进去。黑曜仿佛可以看见，那洞中伸出的无数支黑色手臂，正将许逊团团扯住，死命地向里拽去。
「许逊！」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一般，胸口感受到了无名的疼痛。黑曜毫无迟疑，和着一团银光，急速地冲了进去。
几乎是在同一刻，大殿中的黑色空气浮起了巨大的涟漪，仿佛有股强风自大殿的中心卷起向外激烈地冲撞，那一殿的黑色烟尘俱被这股强烈的气流冲刷散开，犹如黑夜的大殿立时变得明亮起来。
风静下之时，沉寂的殿中立着两个修长的身影。
洁白的云衫，高高束起的青丝，微微上挑的一双凤目闪动着凌厉的银芒，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杆银色的三尖刀，寒冰玄铁一般的枪身闪动着幽幽的杀意。他的身边，高大的青年却是一脸的轻松，火红的头发束在金冠中，英俊阳刚的五官比春日的阳光还要令人觉得耀目，只有一双黄金般的双瞳让他本是十分俊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异。
「我们好像来晚了一点点。」红发的神祇浅笑了一声，眨了眨他的金色眼眸，「他们两人好像不小心掉下去了。」
白衣的仙人神色冷淡，足间轻点，飞到了结界的前面，用手中的刀尖轻轻点了点脆弱的界膜：「还好，破得不算大，有他们两人在那边，魔兵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你还真是薄情呐。」红发的青年飞到了他身边，耳边还能隐约听到黑洞深处传来的厮杀和惨叫声，「不想办法拉他们出来吗？在那边时间待长了，就算他们是天然的仙体，也难保不被魔化！」
秀丽的双眉微蹙，冷漠而绝美的容颜难得现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不是我不想救他们，只是，就算我们现在跟进去，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抓得到他们。那里的时空与这边差距甚大，一不小心，就连我们也可能会迷失。」
「杨戬，黑曜算是你半个亲戚，许逊也是你以前的好友，真想丢下他们不管吗？」
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伸入怀中，那两只被红线紧紧缚着的小偶人还在自己的怀中安静地躺着，杨戬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天命什么的，我却从来不信。」眉峰一扬，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性又被激了起来，扯出金光灿灿的神器就要跳进去。
「猴儿，你的疯病又要犯了吗？」及时拉住同伴的手，杨戬有些无奈地瞪着他，「你这毛躁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在里面而不管吗？」一点没有佛相的斗战圣佛睁大了他的金眸。
「别急，以他二人的修为，在里面待个三天五日的也不打紧，只要没有遇到魔界七尊者以上的人物。」看着他的脸，杨戬冷漠的五官柔和了下来，安抚似地拍了拍同伴的肩头，「相信他们的力量，然后，我们再想想办法。」
懊恼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用棒头在黑漆漆的洞里戳了两下：「只差一步而已，差一步！」
「所以我才说，这或许是天命啊。」难得语气轻松了些，杨戬对着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悟空，别急躁，总是会有办法的。」
他浑身抖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赤色的发，竟然有些忸怩起来：「你不喊我猴子，还真有点不惯。」
杨戬别过脸去，低声喃喃一句：「死猴子。」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只有那暗无闪光的彼方不时传来轰轰的声响。杨戬微蹙着双眉看了看那里，用手戳戳身边的红毛猴子：「喂，你师傅的袈裟还在吗？」
金眸眨了眨，从怀里摸出一块薄薄的布片：「那个小气和尚，只给了我这么小小的一块。」
轻若无物，滑似琼脂，布片静静躺在手掌上，柔和地泛着莹莹宝光。
「这是佛界的至宝，肯给你这么一块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杨戬将那又轻又薄的宝物小心拿在手中，莹润的光芒渐渐扩散开，将殿中映得雪亮。而那布片也像有生命一样地延展开，不一会就张成了一幅薄如蝉翼的幕布。虽然无风，还是在微微地轻颤着。杨戬用掌轻轻一推，那幕缓缓移向破裂的空洞，没一会，那空洞便被牢牢包覆住，在宝光的映照下，渐渐失去了踪影。
「如果老和尚知道你用他的袈裟来补结界，他说不定会被气到吐血哎！」肩扛着金灿灿的长棒，红发的神挠着头发，一脸讪讪。
「不过，能用这破袈裟补上，也算是老头儿的功德一件吧。」抬头想了想，摸着下巴，他的脸上又浮起一丝坏笑，「不如我去把他的整幅袈裟都偷过来得了，这样多省事，把整个结界都用这玩意儿给裹了，说不定三界又可以安稳一万年了呢。」
「胡闹。」杨戬送上白眼一双，「用袈裟修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以为将两界分开的结界是可以这么简单修补的吗？我们只是暂时将破洞堵起来，没有专门修补结界者的力量，这个结界还是相当脆弱的。」
「不是吧！」那红毛猴子哀叹了一声，「我以为你把这儿的事解决完了之后就可以跟我一起四处好好玩玩去了。你的意思，莫不是还想留在这里帮忙当看守？」
清俊的白衣仙人扬眉笑了起来，如三月煦风轻拂人面，很少可以见到他如此的笑容……正看得有些发傻，就听到那温润清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果然，还是你这只猴儿最了解我了……那，若我留下，你会不会陪着一起呢？」
于是那只已经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猴儿未假思考，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只是，我还是很担心许逊呐……」白晳的手探入怀中，拿出了那两只被自己的小犬窃出的人偶，轻轻摸了摸牵羁两人的红线，「只盼着，他们能早些离开那里，快些完劫。」
「这是什么啊？」红色的脑袋伸了过来，猴儿爪子正要把人偶抢走，却迟了一步，眼睁睁见它们重新回到主人的怀抱，「好啊，杨戬，你什么时候也当起贼了？居然去偷月老宫的东西……唔，不过那根红线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说那俩家伙…… ……」话未及说完，头上便被拍了一掌，被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斜视着，他只能把剩下的猜测吞回喉中。只是，谁又能指望他可以将话在腹中憋过三分钟？果然，嘴巴闭了没一会，那人就围着他转起了圈圈。
「呐，杨戬，你什么时候能把咱俩的也弄出来？我去找根绳儿拴上？」
那边沉默了片刻，却没有预想中的怒气，只有淡淡的，听惯了千年的清朗声音回复着：「你不算是三界五行中的，月老那儿怎么可能会有你的分身？」
咦？这么说的话，莫非他也有找过？金眸眨了眨：「怪不得，我还以为是自己太马虎，那老头儿的偶人有百万千万，所以才找不到……原来，根本没有吗？」
眼帘垂下，遮住了幽亮的眸子，他轻声低语：「就算是月老的红线，也一样有无法拴住的对象啊！」
猴子撇撇嘴，不屑道：「没有就没有，老子的姻缘哪用得着那根线来牵！若真的只有红线可以定，那我就去灵山脚下挖团泥来捏个你我，放到老君的丹炉里烤好了，再去找九天织女扯根红线来，保准比那个老头儿的红线灵上万分！」
杨戬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这只猴儿，说不定真会这么做呢。舒了舒臂膀，杨戬含笑看着他：「现在这儿暂时无事，我想我们该去趟地府了。」
去那儿做什么？猴子皱起了双眉，那个嬉皮笑脸的阎君，实在让人没办法有好印象。
「他的宝贝外甥陷入魔界，我们有责任去知会一声啊。」杨戬拍了拍悟空的手臂，「再说了，地府其实有块地方与魔界有点关系，说不定阎君会有办法将那二位拉回现世里啊。」
「那这儿怎么办？」悟空看了看空旷宁寂的大殿，仿佛刚刚那一场厮杀只是梦境一般已了无痕迹，「总要有人来看着吧。他们俩不在，我们又都离开，这里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有我在啊！」白光一闪，一个黑衣少年笑咪咪地从空中跳出来，杏眸修眉，相貌十分可爱。他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杨戬，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只差立刻就要扑上去舔他两口了。悟空眉头一皱，有些不快，这只癞皮狗，怎么从天上跟到凡间来了？要是他尾巴伸出来，一定冲着杨戬摇个不停的。
杨戬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和声说：「哮天，你怎么也偷偷下来了？小心被上面发现要抽你鞭子。」
「他们谁敢呐！」哮天一抬头，神情无比骄傲，「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要是有人敢动我，主人你能饶得了他？」话是这么说，眼神却飘啊飘啊飘到了脸色不太好的猴儿身上。本是想来找许逊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主人，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要是没有这只碍眼讨人厌的臭猴子在，那可就更完美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猴儿的金眸一眯，眼中露出些凶狠暴虐的寒光来，看得哮天浑身毛一紧，抖了一下。
「我刚到啊，听见你们说什么要去地府这儿没人管之类的话……」说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咦，怎么不见许逊？他不是在这里当土地吗？」
杨戬摇了摇头，简单地把刚刚的情况向哮天说了一遍。哮天一听，毛都炸开了，嚷嚷着要跟杨戬去地府，把悟空一人留在城隍庙守结界。
「臭狗，你是在找死吗？」悟空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一脸狰狞地逼过来，「老爷今天心情不太好，有点想吃狗肉……」
「猴儿！」杨戬伸手拦住他，脸色有点不善，「刚刚你也听到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哮天是我家的，你要是敢动他，仔细你的皮。」
哮天听到主人这句话，身子都快飘上天了。得意洋洋地向那只猴子示威着，因为太过得意，黑色的长发间不小心便露出尖尖的一对耳朵来。
「哮天，地府还是让他陪我去，说不定我们要从那里进魔界，你还是在此地守着结界吧。我想这里的城隍阮慈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可以在此地帮他。」
啊？！狗耳朵立刻耷拉了下来，这回换那只猴子趾高气昂了。
「主人，我怕能力有限……万一结界再破了，我可没办法再找一块袈裟来补洞啊！再说了，这里的城隍靠谱吗？一捏就玩完的家伙，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吧！」哮天抗议，争取最后的机会，「可是斗战圣佛就不一样了，只要他在，就算结界又破了，他也可以将魔兵挡住啊。还是我陪您去地府，让他留在这儿比较妥当。」
「小鬼，你省省劲吧。你知道魔界是什么地方吗？你陪他去？别说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变成杨戬的累赘。你还是乖乖在这儿当看门狗更合适。你不会以为我师傅的袈裟就是块破布，那么容易被人撕开吧。」悟空双手抱着胸，冷笑着看着他，「只不过是怕万一有点什么情况，比如说许逊和黑曜两人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及时通知我们，省得我们在魔界浪费时间而已。」
「你！」黑色的毛发竖起，哮天口中冒出了两根尖齿，眼见就要扑上去对着那只猴儿狠咬两口，却被杨戬拦下来。
「哮天，你留下来，你在我比较放心。」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让哮天的怒火立时烟消云散开。杨戬伸手在他的下巴下轻搔了两下，哮天幸福地眯起了双眼，温驯地靠在了他的身边，「记着，这里的城隍不是一般的城隍……」迟疑了一下，杨戬轻声在他耳边叮咛道，「他的力量远在你之上，你一定要好好听话等我回来，知道吗？」
小小的城隍耶，力量怎么可能会在他一个天庭神将之上？无视哮天圆圆杏眼中盛满的疑惑，杨戬挥了挥手，转眼与悟空消失在虚空之中。
唔……哮天盘腿坐在了地上，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苦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哮天已经趴在地上打盹的时候，他的肚子被人用脚尖轻轻踢了踢。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想大骂是谁敢打挠他大爷睡觉，就看见逆光站着的一个人。身材修长，紧身黑色恤衫，双手插在发白的牛仔裤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一格一格地洒在干净的青砖地上，从他的角度向上看，来人特别的高，只是面部隐在黑暗处，看不清楚样貌，就只这么懒懒地站着不说话，周身高高在上的气派就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哮天「腾」地从地上跳起来，与来人面对面站着。他比自己高了约半个头，半长的发梢染成金黄，耳边亮闪闪的一串，似乎是钉了几颗会发光的小钉子。
哮天眨了眨眼睛，双手抱住了胸：「你是阮慈吗？」
那虽然清秀却略带阴郁的脸渐渐自黑暗中清晰起来，仿佛没有生命一般冰冷的双眸让哮天不自觉地皱起了双眉。他的直觉一向敏锐，就算之前杨戬并未嘱咐，光是这初次的见面就足够让他感受到阮慈与一般城隍的天差地别了。这家伙，看起来绝对不是个善类。
「许逊人呢？」阮慈的视线越过哮天的脸，似乎对他并不在意，搜寻过空荡荡的大殿之后，他没什么表情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戾气：「许逊张的结界，为什么他却不在里面？」
「呃，你不知道吗？」他进来时明明有看到殿外聚集的凡人中混杂着不少修为不差的妖族啊，难道没人跟他做说明？
「我直接瞬移进来的。」阮慈的瞳仁猛地一缩，人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城隍像的前方，「这里的结界，被谁动过？」
「我可是进来就这样了。」哮天浮身在他后面，有点委屈地说，「我听主人讲，这里的结界突然破了，魔兵爬了出来，许逊和黑曜拦着它们，但不小心被吸到了魔界里，所以主人先暂时将破洞补了，然后去找阎君想办法进魔界救那两人……」
阮慈猛然回头，一把揪住哮天的衣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哮天掏掏耳朵，杏眼睁得溜圆，很不客气地回过去：「你耳朵聋了吗？我说他们掉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