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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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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转移话题

书籍名:《查无此人》    作者:冯河

  沉默的气氛在这间屋子里蔓延。
  期间,闫云书不住地拿眼角处向仝阳那边瞅,想要看看对方的脸上有没有露出诧异、惊讶以及任何可能出现的负面情绪。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甚至还被对方察觉到,回望了一下。
  那双漂亮的眼里,依旧流露出安慰和温暖的光,这种眼神让闫云书的精神慢慢地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绷。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没有办法。自己的母亲的确是这么一个直来直往,什么都敢说的性子,他明白,也了解,但他还是没想到闫母居然在有外人的场合下,还这么不留情面。
  “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不能放下吗?人都没了,还提那些东西干什么?”闫云书试图让自己忽略母亲那些难听的话语,和母亲好好交流。
  闫母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着炸果。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已经让闫云书十分头疼了。
  他明白,她这个态度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意。
  她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居然敢反抗自己的权威,她不满意自己的儿子现在开始为了一个外人反抗自己。
  这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妈,你怎么……”闫云书有些无奈了,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闫母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正因为他能猜得到,所以才更加无奈,不知所措。
  “我这不是想着我们当了邻居那么多年,我跟云端也做好朋友做了那么多年,多少都有点儿情分在吗?人家都死了,你还这么骂人家不太好吧,毕竟死者为大,咱们总归还是要顾及点儿什么的。”他劝说道,想要用母亲能够接受的方式说服她,“就算他们家的人做了再怎么不好的事情,曾经跟咱们家起过多少事儿,有过多少矛盾,再怎么错,人家家的儿子已经没了命,搬也搬走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您的气也该消了吧,就算您不这么想,那我曾经和他们家的儿子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表面功夫总是要做得好的吧。”
  他说着违心的话,努力地平复着母亲的情绪。
  终于闫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以此来表示她已经软化了态度,却还是端着架子,不肯先开口。
  有态度就是好事,只要不再像刚刚那样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只要还肯理他,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妈,你就跟我说说以前发生的事吧,你也知道,当时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我五年级的时候那个暑假到底怎么回事啊?后边我去市里上提高班,那一年又发生什么了?”闫云书问。
  “刚刚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都说了他淹死了,淹死了,你怎么还问发生啥了?”闫母有些不耐烦。
  “我是说,不是他发生了什么,是当时我到底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不记得那个暑假里发生了什么呢?”闫云书问,“我只记得那个暑假里我发了一场很严重的烧,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意识也朦朦胧胧,一整个暑假我的身体都不怎么好的样子。”
  “你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闫母说,“你身体一直都不好,邻居家那小子还天天找你来游泳,想让你跟他一块儿去玩,那会儿你考试考差了,我没让你出去,你还想偷偷地跑出去,结果被我发现拦住了,那时候还有一年就要小升初考试了,可要紧得很,我怕你分心就跟你爸商量着,把你关在家里,谁知道你在家里偷偷玩水,给自己搞发烧了,烧了三天三夜,吊了一星期的水才好,可给我吓坏了,医生都说再这么说下去,孩子很可能都保不住,我就到处去烧香拜佛,最后找了个老道,他告诉我一种土法子,就是把你的生辰八字贴在门缝上,用门夹一百下,我照着他说的那么做了,你就慢慢的好了,所以我说,干什么还都是土法子最厉害,最灵。”
  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得意的光,像是自得于自己治好了儿子的病。
  “那,那个老道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呢?除了这他还告诉你什么了?”闫云书问。
  “就没了。”闫母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暗含的某些情绪本能地让闫云书觉得不太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于是便把这归结于自己紧绷的精神产生的错觉。
  “真的没了吗?那他们家后边是怎么搬走的呢?他们家人为什么要搬走啊?”
  “我哪知道去,你要是想知道,你该去问他们,怎么还在这边穷追猛打地问我?谁知道这一家子到底怎么想的?儿子没了就不能再生一个吗?搞得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真的是。”闫母眼睛里的眼神是一种名为轻蔑的东西,她似乎把邻居搬走这件事认为是自己在长久的战斗中的一次变相的胜利。
  “您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吗?做了这么多年的一局,总不能临了了,连问一句都不问吧?”虽然闫云书很想问此刻正在得意情绪中的母亲一句:如果死的人是他,那么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她那个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可他知道即使自己这样问了出来,也会被母亲以不吉利为由愤怒地打断,并且不给他任何回答,以怒吼,逃避这样的问题。
  母亲这样的态度并不是没有来源的,她从零五年开始就开始,就十分紧张他的身体,这或许也是受到了云端死亡的影响,她害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什么不测,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特别喜欢逛药店,每一次都会因为药店里导购的推销话术买回家一大批药物和保健品,一点一点地催着他和闫父吃下去。
  似乎那是灵丹妙药,吃了可以保人长生不老,长命百岁。
  这源于母亲对他的爱,他不是不明白,却无力承受这样不管不顾输出的大量的爱。
  “我哪知道他们家人搬到哪去了?他们家搬走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难道还上赶着去问吗?那我成什么了?”闫母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问这些事情,怎么回事啊你?”
  “我就是想知道知道那年我不记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怕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我忘了。”闫云书说。
  “没啥重要的事,都过了十来年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个事?怎么跟被餍着似的?你好好上班就行了,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辞职,回家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趁早给我取个儿媳妇回家,让我抱上孙子,你瞅瞅你现在都多大了,又不是还没成年,怎么还不搞对象呢?”她说,“咱们家这边快拆迁了,到时候你就是‘拆二代’,你模样又好,家庭条件也不差,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还不从现在起就赶紧挑一个?你可别想等我们这拆迁之后再找,那会儿来的小姑娘都是冲着你的钱,不是为了你这个人,现在不赶紧把好姑娘抢到手,别等那个时候叫别人都抢光了!”
  “妈,结婚又不是超市大促销,怎么还能用“抢”这个字?”闫云书无奈道,他已经对自己的母亲这样时不时来一句催婚的话感到有些麻木了。
  这时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闫父也突然开了腔,说道:“别的我不说,这话你妈说得倒是挺对,你可得趁现在就开始物色对象了,别等以后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你就只能捡那些被人挑剩下的了。”
  闫云书本能地不喜欢听父母这样说话,他不能反驳,也不喜欢被父母催婚,于是他便只好拿坐在旁边尽力放低自己存在感的仝阳当挡箭牌,说:“我结婚这件事情还不急的,你看我朋友他都快三十了,现在还没找对象呢,他都不急,我急什么呀?”
  仝阳听他这话,无奈地摇头,说:“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又不是叔叔阿姨的儿子,他们肯定不会为我着急啊。”
  闫母急了,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是、他是人家家的孩子,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不是他爸妈,肯定不着急,他结不结婚,你问问他,看看他爸妈催不催他结婚?我跟你说,凡是父母就没有一个不为自己孩子婚事着急的。”
  仝阳在边上坐着,不敢吱声,生怕引火上身。
  话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云端的死因转移到了催婚这件事上,十分自然又来得突兀,让人回想起来,直觉得瞠目结舌。
  或许全天下的父母都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可以把话题从任何一个地方七拐八绕地转移到结婚这事上,哪怕他们上一秒正在聊银河上修建铁道,下一刻都能把话题扯到催婚问题上去,并且自然地让人感觉不到违和感。
  话题已经转移,再想转回去已不太容易,闫云书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