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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难收

书籍名:《暗河》    作者:西北望

  独行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被秦淮温热的外套兜头盖脸地一裹,安良才意识到书中所说的“醉死温柔乡”是什么意思。
  秦淮的黑色外套里是暖融融的,混合着奇妙清冷与热忱的檀香味,是一个年轻人朝气蓬勃的生机。在重庆深秋初冬傍晚寒凉的晚风之中,像是一幕足以遮天蔽日挡风遮雨的毛毡,将安良整个人裹在了一片毛绒绒的温暖触感之中。
  他嘴里的声音都是含糊的,从衣服的缝隙之中看着秦淮笑道:“怎么啦?怕我冷啊?”
  秦淮的手隔着大衣在他的脊背上摸了两把,好像在顺什么小动物的毛:“嗯,怎么走过来了?车停在哪儿了?”
  安良这个时候才觉得清酒的劲儿有些上头了,他脚下的步伐踉踉跄跄的,整个人好像没骨头似的半靠在了秦淮的怀里摇着头,声音含糊:“喝多了,车让代驾停在永辉超市那边了…”
  这句话说出去半晌之后都没听见秦淮的回答,于是从外套中挣扎出半个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半分是因为酒意,半分是因为爱意:“怎么了,不高兴了啊…”他撒娇似的道:“下次不喝这么多了好不好嘛…”
  秦淮站稳了脚步,掀开那外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借着这风一吹就动的屏障,低下头飞快地在安良的嘴角边亲了一下,带着点濡湿的笑意和温柔:“没呢,就是怕你吹了风难受。”
  他将安良往自己的怀里裹得更紧了一点,半扶半拉着:“你喝成这样了,晚上就别去燃烧喝酒了吧?”
  他这么一说,安良才想起来自己下午的时候约了陈奇和周文也晚上一起去燃烧喝酒。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飞快地在群里发了一句:“计划有变,晚上我就不去了。”
  一时间群里面像是纽约的时代广场,到处都是咕咕咕咕的鸽子声。以陈奇叫嚣得最厉害,他不仅在群里骂,他还私戳安良:“安总,太不够义气了吧!周文也我都约好了,卡座我都开好了,你不能自己脱单了就不顾兄弟的死活吧???”
  安良半分内疚感也没有,放鸽子放得心安理得快快乐乐:“我要和秦淮回家看电影睡觉,谁要参与你们那些低俗下流的文娱活动!你和周文也去喝吧,最好喝上头了能把关系确定了那我就得喊你一声爸爸。”
  打完字之后他也不顾陈奇在那边怎么哀嚎,将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着秦淮:“我想回家了。”
  秦淮摸了摸他的脸颊,神情非常温柔:“好,我去店里把东西拿上就开车带你回家。”
  说是要拿东西,安良没预料到拿的是那么憨实的东西。等看到周之俊拎着一袋和他神情气质都极不符合的生羊肉走出来的时候,安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
  那羊肉挺新鲜的,塑料袋里还有血气,配上周之俊冷厉的神情和满臂的纹身,看上去他像是刚杀了人分了尸去抛尸的犯罪分子。
  安良觉得自己的酒意都被吓醒了,对从二楼走下来的周之俊油然而生了一股敬意:“周哥晚上好。”
  周之俊笑起来之后神色缓和了许多,眉目之间的凌厉之色也消散了:“安医生,这是我朋友从乡下带给我的羊肉。你们拿一点回去让小淮做给你吃,小淮做羊肉很好吃的。”
  秦淮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周之俊手里的羊肉,那羊肉有点分量,让秦淮的胳膊都跟着往下一坠:“好,谢谢师父。”
  周之俊打量了安良一眼,笑道:“安医生喝酒了?”
  安良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红了起来,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跟一个朋友喝了几杯…没想到这么上头呢…”
  周之俊点了点头,顺手给安良端了一杯热水,用的还是秦淮的保温杯:“回家之前喝点热水会舒服一点,小淮晚上多看顾着点安医生。”
  秦淮看着安良将那一杯热水喝完了,对周之俊语气也很亲昵:“这还用师父交代我啊?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后半截话是对着安良说的,此刻他无论说什么安良都只会乖巧点头,笑眯眯地抬起手招手送着秦淮出店门。秦淮无奈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喝糊涂了这是。”
  等到秦淮出门之后,安良才转向了周之俊。此刻他脸上的红潮也跟着退了一大半,整个人神色看起来清明多了:“周哥,问你个事儿。”
  周之俊在他身边坐下,整理着桌子上不知道是谁散落了一桌子的纹身手稿:“嗯,什么事?”
  安良揉了一把脸,斟酌着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个疑神疑鬼的偏执病患者:“最近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刚才来的路上也是…”
  周之俊多年做警察的警觉性让他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点燃了一根烟透过清澈的烟雾看着安良:“这事儿我之前听小淮和我提起过一次…大概是两个礼拜之前了?安医生今天还觉得有人在跟着你吗?”
  安良点了点头,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恐怖电影看多了,心里面总是毛毛的…算了,估摸着是我自己瞎疑心呢…”
  与安良的自我安慰不同,周之俊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他掸了掸手上的烟灰,沉吟着开口:“这件事我找人去查查,安医生你先别紧张。最近去哪里都让小淮陪着你,等查出来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安良的本意只是问一嘴,听周之俊这么一说他反而有些赧然:“也没什么事…倒是让周哥跟着费心了。我寻思我这上班也没得罪什么人啊,身上那三瓜两枣的能招惹谁惦记啊?”
  “安医生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你的事情就是小淮的事情,我肯定会上心的。”周之俊的笑容似乎是浅浅地堆在了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楚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再说,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也未必是你本人招惹上的是非…”
  安良觉得周之俊的后半句话不太对劲,但是被酒精泡木了的脑子让他无法顺畅地思考。纹身店的店门开了,裹挟进来一股寒风,是秦淮走了进来:“回家吗?”
  于是安良将所有的疑问都抛在了脑后,他站起来冲着周之俊挥手:“那周哥,我就先走啦?”
  周之俊将嘴边的烟取了下来,也笑着道:“行,过几天来玩。”
  等到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边之后,周之俊还倚靠在店门上沉沉地打量深不见底的长街。他脸上的神情是木然的,也是冷漠的。
  “父债子还,还真是亘古不变。”周之俊揉了一把自己的鼻梁,转身回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店中。铁门被他轻轻地合上,像是一头兽类的牙关被他举重若轻地拉了下来,掩藏了一切看不见的深渊。
  秦淮把车开到了地库之后熄了火,看着副驾驶上盖着自己外套睡得不省人事的安良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将车窗放了一条缝下来,也没有叫醒安良,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待着。
  秦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安良裸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露出一个很伤脑筋的神情,似乎是拿不准要不要把他的胳膊也放到外套下面盖好。只可惜还没等秦淮想出个子午寅卯来,安良便轻轻地挣扎了一下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到了?”
  “嗯,到家了。”秦淮摸着他的侧脸:“我背你上楼吧?”
  安良嘴上推辞着:“那哪儿行啊,有手有脚的哪儿能让你背我啊…”,实则就是活脱脱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残废,车轱辘话在嘴里倒腾了七八遍也不见这人有什么动作的。
  秦淮纵容地笑了笑,绕到车子这边来打开了车门,冲着安良张开了双臂:“来,上来。”
  安良酒壮怂人胆:“上哪儿?我要在上面。”
  “好好好。”秦淮根本懒得跟醉鬼计较:“你在上面就你在上面,快,我们回家了,地库里太冷了。”
  安良往他身上一靠,身上的外套就掉落了下去。他倒是心安理得地靠在秦淮的肩头不动了,让秦淮无奈地看了看地上的外套和后座的羊肉半晌,最后不管不顾地决定先伺候好眼面前的这位祖宗。他将安良背到了背上:“回家。”
  上电梯的时候安良都还是昏昏沉沉的,只觉得秦淮身上的味道好闻得紧,像一只吃奶的小狗崽似的在秦淮的肩颈间嗅来嗅去。秦淮把他的身体往上托了托,语气很温柔:“好点没?还难受吗?”
  安良非常诚实地酒后吐真言:“不难受了,有点饿了。”
  秦淮简直拿他没办法,说话之间的吐息就在安良的耳边:“刚吃完又饿了?那你想吃什么呀?”
  安良拖长了声音想了半天,实则答案在他嘴边呼之欲出:“想吃羊肉。”末了补充了一句:“你做的。”
  秦淮打开了家门,将怀里的醉鬼放到了沙发上摊好,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行,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安良半梦半醒间听见了房门关了又开的声音,大约是秦淮下去拿了羊肉和外套回来,他也没怎么在意。此刻的安良正处在一个最舒服的微醺的状态,彗星撞地球,陨石砸天坑,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因此安良也并没有看到,在自己家门口一闪而过的那个面色阴霾的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沉沉地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看着无知无觉地倒在沙发上的安良,他怀里的匕首冰冷,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就在他正要往前再走一步的时候,他听见了电梯到达的声音。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年轻人面色上一闪而过的狂热立刻如潮般退去,他闪回了逃生通道那黑暗的,逼仄的角落之中。
  他看上去像是这个城市里所有见不得光的人的一个缩影。
  最后唤醒安良的是厨房里飘过来的一阵一阵的羊肉的香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被子都给他盖上了,难怪安良觉得自己在梦里爬了半宿的火焰山。
  厨房里秦淮的背影看上去沉默而让人分外心安,他拿着一把小汤勺站在锅前面搅着什么,灶上的炉子冒出咕噜噜的氤氲的香气。这是安良的认知中,最接近一个“家”的画面。他小的时候虽然父母对他不错,但是熬不过双职工家庭特有的忙碌和二老在工作上的高尚追求,能够背着书包回家看见父母站在锅灶前忙碌,对于安良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于是安良什么话也没说,支着头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秦淮在厨房里忙碌。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妥帖而平整的。屋外的寒风凛冽与潇潇雨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在这一个斗室之中暖黄的灯光下,有人为了他的一句话忙碌在厨房里直到此刻。
  最后还是秦淮感觉到了动静回头来看,正好撞上安良炽热的看着他的眼神。于是秦淮一下子就笑了,站在厨房里对他道:“醒了?稍等一会啊,羊肉汤马上就好了。”
  安良此刻的心思全没放在羊肉汤上,他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冲着秦淮理直气壮地张开了双臂:“抱我起来,腿麻了。”
  其实哪里用得上他添上那欲盖弥彰的后半句话呢?秦淮闻言立刻就拧了小火,将汤勺放了下来,走到安良的身边将他整个人半搂在怀里,覆在他耳边道:“清醒点没有?认识我是谁吗?”
  安良埋在他的颈间,笑嘻嘻的:“认识,我男朋友。”
  他像是寻找水源的小兽似的在秦淮的脸旁嗅来嗅去,如愿以偿地和自己的心上人唇齿相依,言谈吐息间都带了暧昧的神气。找到了水源的人理直气壮的不抬头了,手顺着秦淮光裸的脊背一节节地摸了上去,所到之处都是一朵朵盛开的花。姿势过分得亲密和暧昧,在秦淮的身上也点燃了一把火,他搂着怀里的安良,声音轻柔得不像话:“想做吗?”
  喝了一点酒的人格外得诚实,安良的眼睛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看起来还是亮晶晶的,他点着头,目光赤热无处遁行地看进了秦淮的心底里去:“想。”
  秦淮脱了身上的衣服,将口袋里的手机扔到了茶几上。他什么话也没说,俯下身来吻住了安良湿漉漉的眼睫。
  作者有话说:
  开始放飞自我地写,一切以文理流畅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