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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亲吻

书籍名:《暗河》    作者:西北望

  剧痛让秦淮有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这种纯粹的,生理意义上的疼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这种疼痛几乎立刻激起了秦淮一点不那么好的回忆,让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条暗无天日的暗河,溺毙感覆盖了他的全部心智。
  血流进了嘴里,是难以下咽的腥甜。秦淮想要还手,身体的本能让他无法容忍这种纯粹的疼痛。
  在嗡嗡的脑鸣声中,他听见面前的人在拉扯着,还有人在喊另一个人的名字:“陈奇!你先别急着动手!”
  陈奇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在排山倒海的疼痛中牵引出了一丝和安良的关联:这人是安良的朋友。
  于是就像是暗河中的一块礁石,他紧紧地抓住了,浮出了水面喘了一口弥足珍贵的气。
  面前的人是安良的朋友,他怎么能对安良的朋友动手呢?
  秦淮后退了半步,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按压到伤口的时候一阵刺痛,这点刺痛化成了委屈,他抬眼看着面前被周文也死死拉住的陈奇:“你干什么?”
  陈奇一看这人不仅不知悔改,还敢顶嘴,还敢质问自己,简直怒不可遏:“打的就是你!你把良良怎么了?”
  秦淮头一回知道有口难辩居然是这么个意思:“我没有把安良怎么样…我就是去得太晚了…”
  陈奇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粗暴地将秦淮从面前推开:“我不和你说,我去看看我们良良。”
  周文也跟在身后“哎”地喊了半天都没能让这个祖宗脚步停下来,他只能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秦淮,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体制内浸淫出的圆滑与妥帖在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局面面前实在是不适用,于是周文也只能对着秦淮点了点头,追着陈奇进了安良的病房。
  秦淮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站在原地自嘲般地笑了笑:若是让周之俊和宋平知道他被人打了这样重的一拳还没还手,那两个人估计会笑他一辈子。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最原始的处理方法,才是他们这种人应该做的。他应该在陈奇不分青红皂白给他那一拳的下一秒就还手。
  可是秦淮没有,因为那人是“安良的朋友”,他之所以对自己动手,也只是因为担心安良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秦淮心中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根本没办法生气,他甚至因为安良有这样的好朋友而觉得欣慰。
  他心里的安良那么好,所以才有这样真心相待的朋友。朋友是不以血缘情欲为牵绊的关系,脆弱又珍贵。能拥有陈奇这样莽撞却真实的朋友,是安良的幸运。
  秦淮走进医院的卫生间,将脸上的血洗干净了之后,找护士接了一杯温水才慢慢地走回了病房里。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的了,只要周文也和陈奇不说,安良就不会知道走廊里发生了什么。结果秦淮刚走进病房的一瞬间,安良就皱起了眉:“你的脸是怎么了?跟谁起冲突了?”
  陈奇看上去心虚极了:“是我…”
  安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打秦淮了?你打他干什么?”
  事主自己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弯腰给安良倒了一保温杯盖的热水递给他:“先喝点水。”
  “我不喝。”安良把秦淮的手推开,看着陈奇:“问你话呢,你怎么打人呢?”
  还有一句话安良没敢说出口,他怕秦淮还了手。秦淮动手的样子他是见过的,陈奇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个大少爷,他可以不自量力地对秦淮动手,一拳下去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伤害。可是秦淮一旦还手的话,陈奇一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似乎看透了安良在担心什么,秦淮笑了笑,伸手扶着他坐了起来:“就是个误会,他以为你进医院是我打的。所以情急之下动了手很正常,没什么事。”
  大约在他没进来之前,安良已经简略地告诉了面前的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了。此刻陈奇看上去既心虚又内疚,磨磨蹭蹭半天才对秦淮道:“对不起…”
  秦淮正在给安良喂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道:“不要紧。”
  他平时的面相是有些凶的,只是此刻低垂着眼睛看着臂弯里的人,对陈奇说话时连语气都变的温柔平和得不可思议。
  世人先爱人,然后成神成佛无怨恨。
  过了片刻,还是周文也清了清嗓子:“对了安总…你这个事情…要不要告诉叔叔阿姨?”
  他的这一句话说出口,病房里就是一片尴尬的,让人无处遁行的沉默。
  子女受伤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应该要让父母知道。若是放在以前,不用周文也提醒,安良早已经在家庭群里哼哼唧唧半日来骗取他爸妈的关心了。
  只是事到如今,安良才发现自己连一个理直气壮向父母撒娇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淮沉默了片刻,轻轻摸了摸安良的后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异样来:“我去喊护士来给你换药,马上就回来。”
  安良伸出一只手把这人拽住:“换什么换,还剩大半瓶呢?你往哪儿跑?”
  他拍了拍床沿:“老老实实坐下。”
  秦淮约莫是怕安良在自己面前提及父母会觉得为难,自作聪明地找了这样蹩脚的理由想要回避片刻。安良久在医院工作,知道这时候把他放出去找护士来换药,护士能把秦淮的头都骂掉。
  周文也的目光中意味不明:“安总,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吧…总是瞒着也不是个办法…无论他们之前做了什么,自己的儿子受了伤住了院,总还是有权利知道的…”
  他说的对,安良心里清楚。
  秦淮从床头边拿过安良的手机递给了他,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像是一只颤颤巍巍的蝴蝶:“没事儿。”
  然而出乎安良的意料,无论是打给他妈的电话,还是打给他爸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安院长日理万机的接不上电话也就算了,安老太太平时的手机铃声大得【猪三不小说网】|ZhuSanBu.Com|欢迎收藏,免费阅读全文!简直能把死人都吵醒,陈奇有一次在安良家的二楼睡觉,听见一楼安老太太的手机铃响还以为是地震警报。这会儿连她也接不上电话就太奇怪了。
  安良皱了皱眉,将手机还给秦淮:“算了,我等会儿再告诉他们吧…有点困了,我先躺会。”
  周文也点了点头,将探头探脑在那里挑毛病的陈奇拉到身边来:“那你先休息,我下了晚班之后再跟陈奇来看你。需不需要给你带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是秦淮,他摇了摇头:“不需要,安良要什么的话,我会给他准备好的。”
  陈奇张了张嘴,大约是想反驳什么,却被周文也伸出一只手拉走了,隔着很远还能听到这个祖宗在说秦淮坏话的声音。
  等到病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秦淮正要去给安良拉上窗帘,却感觉手上一暖。
  是安良牵住了他的手。
  秦淮立刻就不动了,他轻轻回握住那只手,像是怕动作大了那只手的主人就会反悔似的:“怎么了?”
  “陪我待会儿吧…”安良的声音是长长的一声喟叹:“人来人往的,有点儿累了。”
  夜幕已经慢慢地落下了,窗外是一片瑰丽的晚霞。黄昏时分的人看起来格外得柔和而脆弱,安良躺在那里有一种平静的疏离感,秦淮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默不作声地在床沿边坐下了,将安良的手臂搂在了怀里。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那么舒服,尤其对于秦淮而言。但是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心安与妥帖。
  只有将面前这个人身体的一部分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才能确信安良仍旧在他的身边。
  “陈奇打的那一下疼不疼?”安良的手指在秦淮的袖口旁无意识地转着圈儿,话说出口就像是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里溜进来的一道初春的晚风。
  “不疼。”秦淮笑了笑:“没什么感觉,他也不是故意的。”
  “还逞强呢?”怀中的人冷笑了一声,细听下来声音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我看你嘴角都破了,还好创面不大不用消毒,否则嘴角一点红的别人还以为你吐血了…”
  秦淮闻言也跟着笑了,是轻松的,没有负担的笑。安良还在和他开玩笑这一事实让他觉得亲近,也让他格外珍惜这种时刻。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安良不愿意将这片刻的愉悦维持下去了。
  安良瞟了他一眼:“在我面前不用这么一直小心翼翼的。”
  自从秦淮开始重新追他之后,这个人就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跟在安良身后,说话做事都是谨慎的。说他把安良当成祖宗供着都是轻了,凡人敬畏神明也不过如此。
  安良看着医院里惨白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又不欠我什么了。”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还是不舍得看着喜欢的人受苦。秦淮竭尽全力地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十分的力气刚使出了三分就被安良叫了停:他实在是不想看见秦淮自己画地为牢,成了自己的心囚。
  时间通过淡忘和麻木来让人们治愈一切。更何况他心中还有不能自控的爱意与温情。
  秦淮声音里带了一点哽咽,将几个月前安良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你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太后怕了,秦淮此刻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如此。他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和慎微,想要保护安良的安全,为此夜夜寸步不离他家的楼下。
  结果只是一错眼的工夫,只是阴差阳错的一句话,他就差一点失去了面前的这个人。
  秦淮那如影随形的自弃与自厌以另一种方式在他的心中蜿蜒而上了:你做什么都做不好,连自己的爱人也保护不好…
  在这种自厌下,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可告人的另一层心念:艾萍当年带着他去算的那个命,也许占师说的是对的,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要因为他的缘故而受尽这么多的人间苦楚。
  天生的命硬,克不到自己,却克化着身边的亲近之人。这样的诅咒,其实比不得善终或是不得好死这样只针对秦淮一个人的诅咒,要难以接受得多了。
  安良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看着秦淮动一动眉眼就知道这人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一种说不上是厌倦的疲惫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秦淮这样这么爱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就好像所有的不幸都和他有关,这人都能从中抽丝剥茧地找到理由来责怪他自己。
  “真是个祖宗,得片刻不停地哄着。”安良面无表情地想:“早知道这人性格这么别扭,当初还不如不爱他了。”
  只是为时已晚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不爱呢?好的坏的都是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他都得接着。
  安良疼得没力气长篇大论地给秦淮做心理辅导了,他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冲着秦淮张开了双臂:“怎么看着你跟看着小孩儿似的…这么难哄,几分钟不哄又开始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是不是?过来,安医生抱抱你。”
  安医生自己还是个伤员,只能用拥抱这样最寻常的,最妥帖的肢体接触的方式去驱逐秦淮心中那头识途的困兽。
  也许终有一日这头困兽能够被从秦淮的心里彻底放逐,只是今日还没到那一日。
  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治愈肉体上的伤痛尚且需要那么久,更何况治愈一个人的心呢?
  秦淮眼眶通红,俯下身来抱着安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面前的人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依然愿意分心分神地安慰他,哄着他,照顾着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喜欢得心口发颤的一个人啊?
  秦淮潮湿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让安良不那么自在地动了动。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怀里的身体也是他心心念念的无比契合的那一具。抱得久了,安良居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仁转瞬不动地看着秦淮的脸。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久到最亲密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秦淮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低下头,和安良的额头相抵,声音里是带着颤的,是小心翼翼的一句试探:“我能亲一下你吗?”
  安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回答,就听见周之俊站在门口带着笑的声音:“你们俩能先等会儿吗?我们有事要和你们说。”
  我会提名一些比较菜的东西: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