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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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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书籍名:《情商(全六册)》    作者:丹尼尔.戈尔曼



现在,大多数人之所以记得17世纪的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是因为他的一句名言:无政府状态下的自然生活状态是“肮脏、粗野和浅薄”的,人与人之间必定处于一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尽管霍布斯态度强硬、愤世嫉俗,但是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一天,当霍布斯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时,他遇到一位患病的老人在乞求施舍。这一情景触动了霍布斯的心,于是他给了老人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

一个朋友问他,如果宗教或者哲学里没有扶危救困的道义原则,那么他是否还会给老人钱。霍布斯回答说,即使没有,他还是会帮助那位老人。他的理由是:当他看到那位不幸的老人时,他自己也感到痛苦,所以给老人钱不但会减轻老人的痛苦,“也使我感到轻松”。

这个故事表明,在帮助别人时往往有利己主义的心理在起作用。受霍布斯的影响,现代经济学的一个流派认为,富翁们之所以会向慈善机构慷慨解囊,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可以从受益人将因此而减轻痛苦的想象中得到快乐,或者说他们会因此而减轻自己因为同情别人而产生的痛苦。

这一理论的近代版本把利他行为理解为对自私心理的掩盖。他们中有部分人认为,用同情行为掩盖“自私的基因”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也许这一理论只适用于一些特例。

另外一种观点的解释可能更加恰当。比如,早在霍布斯之前,中国古代圣人孟子在公元前3世纪就提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神经科学也验证了孟子的说法,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添加了新的材料。当我们看到别人痛苦时,我们的大脑中会产生同理心共鸣,从而引发同情。当婴儿哭泣的时候,这种反射会引起父母大脑神经系统的类似活动,从而促使他们想尽办法来安慰孩子。

善意是我们大脑的自然反应。所以,我们会下意识地去帮助一个因为恐惧而尖叫的孩子,或者会去拥抱一个微笑的婴儿。这种情感冲动的好处在于,它们会引发我们下意识的瞬间反应。从同理心产生到作出反应的过程如此迅速而又自然,这表明这一过程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因此,感受到痛苦就会激发起我们帮助别人的欲望。

早在1872年,查尔斯·达尔文就在一篇关于情感的学术论文里预测到了这一点,他的这篇论文至今仍然备受推崇。达尔文把同理心看做一种生存手段,但是许多人都误认为他的进化论强调了诗人丁尼生所说的“大自然血红的牙齿和利爪”。这句话曾被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广泛引用来形容进化的无情和冷酷,他们把进化思想歪曲成了使贪婪合理化的理论。

达尔文认为所有情绪都有产生某种行为后果的倾向,比如恐惧会使人呆住或者逃跑,愤怒会驱使人们战斗,喜悦则使人们彼此拥抱。对大脑的成像研究表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感受到任何情绪都会促使人们产生相应的行为。

小路神经系统的活动又使这种情绪和行为之间的连接扩展到人与人之间。举例来说,当我们看到别人表现出来的恐惧,哪怕仅仅是从他们的动作或者姿势中看出来的,我们大脑中控制恐惧的神经系统也会被激活。除了这种瞬间的情绪传染,大脑中负责处理恐惧情绪的区域也会被激活。其他各种情绪,比如愤怒、喜悦和悲伤等也是如此。因此,情绪传染不仅仅传播情绪,它还会使大脑自动作好应对的准备。

大自然的拇指法则认为,一个生态系统应该尽可能少地消耗能量。在这里,大脑的感知和对行为的支配靠的都是相同的神经细胞的活动,可以说效率非常高。大脑里这种高效的活动相当常见。比如,当看到别人苦恼的时候,这种感知与行动的连接就会使人们自然而然地去帮助他。正因为我们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会去帮助别人。

一些数据表明,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往往会帮助自己喜爱的人,而不是陌生人。即便如此,如果我们与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情感共鸣,我们就会像帮助自己喜爱的人一样去帮助他。比如,人们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时越是伤心,就越有可能捐钱给他,甚至还有可能为他提供一个临时住所,不管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别有多大。

当我们与痛苦或者窘迫的人面对面地交流时,我们就不会只想帮助那些和我们有共同之处的人了。面对面地交流时,大脑间的连接会使我们体会到别人的不幸,也会使我们立即打算去帮助他们。在人类历史上相当长的时间里,人们的交流都近在咫尺,因此很容易直接体会到别人的不幸。而现在却不同了,科技的发展把人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但是,如果大脑的神经系统真的能够使我们感受到别人的不幸并随时准备帮助别人的话,那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并不总是这样去做呢?社会心理学家们做了不计其数的实验,想要解答这个问题。他们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现代生活的影响: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都离我们很远。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体验的是“感知”上的同理心,而不是直接受到感染。或者,我们只是同情,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他们感到难过,而体会不到他们的苦恼。这种疏远的关系削弱了我们帮助别人的本能冲动。

就像普莱斯顿和德瓦尔所说的那样:“现代社会,人们通过电子邮件交流,经常搬家,极少参加社区活动,这种状态下的人们是无法自动精确地感知他人的心理状态的。而缺少了这一因素,同理心是不可能产生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距和实际物理距离越来越大,虽然我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是很不正常的。这种距离扼杀了同理心,从而也扼杀了利他行为。

对于人性到底是本善还是本恶这个问题的争论由来已久。本善论者认为人们天生就是富有同情心的,只不过有时候会有些丑陋的表现而已。反对这一观点的例子很多,支持它的科学理论却很少。让我们尝试一下下面的思维实验吧。想象一下今天世界上有可能做出反社会行为(比如强奸、谋杀,或者粗暴、欺骗等)的人的数量,然后把这个数字作为分母,分子则是今天实际做出这些行为的人的总和。

实际上,这种潜在罪恶和实际罪恶之间的比例每天都接近于0。如果分子是某一天慈善行为的总和的话,这种善举与罪恶的比例则总是大于1。

哈佛大学的杰罗姆·卡根做这个实验是为了说明人性本善:人们的善良要远远超过卑鄙。“尽管人类有愤怒、嫉妒、自私、粗暴、好斗或者暴力的天性,”卡根说,“但是他们仁慈、悲悯、合作、爱和教养的天性更为强烈,特别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还补充说,这种内在的伦理观是“人类这个物种的生物特征之一”。

神经学理论中关于同理心可以引发同情的发现无疑为哲学中利他本能的普遍性提供了科学支持。这样,哲学家们就不必再去费力解释大公无私的行为,而是要转而考虑为什么还会有自私自利行为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