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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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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如何做到心与心的交流

书籍名:《情商(全六册)》    作者:丹尼尔.戈尔曼




第七章

如何进行恰当的交流


一位刚刚失去姐姐的女士告诉我,她接到了一个朋友的慰问电话,这位朋友的姐姐在几年前也去世了。他在电话中表达了他的哀悼,受到他情真意切的话语的感染,这位女士开始向他详细讲述姐姐长期遭受的病痛和她失去姐姐的悲伤。

但是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忽然听到话筒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原来她的朋友边跟她通话还边在写电子邮件。在这位女士如此痛苦的时候,朋友还在做其他事情,这让她感到非常气愤。她觉得,朋友的话越来越空洞、敷衍。

挂断电话之后,她的心情糟透了,她觉得朋友还不如不打这个慰问电话。德国哲学家马丁·布伯把这种交流称为“我和它”。


布伯在书中写道,在“我和它”模式中,一方并没有对他人的主观现实产生真正的适应,也没有对他人产生真正的同理心,而且这种敷衍非常容易被对方发觉。那位朋友大概只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打个电话表示哀悼,但是因为情感上的注意力不集中,他没能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

布伯创造的“我和它”这个术语所包含的范围很广,从完全陌生到纯粹利用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把他人看做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人。他们成为了我们眼中的物体。

心理学家把这种对待别人的冷漠方式叫做“动因性”(agentic),即把他人看做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当我毫不关心你的感受,只想从你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时,我的心态就是动因性的。

这种自我中心状态和“共融”(高度相互同理的状态)是相对的。当我们达到共融状态时,你的感受不仅对我很重要,还会改变我。在共融状态下,我们达到完全一致,形成相互反馈的回路。但是在动因性状态下,我们的情绪是彼此独立的。

当其他任务或者事情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时,我们对交流对象的关注仅仅能够维持对话的进行。如果出现意外情况需要我们特别注意的话,对方就能察觉到我们的心不在焉。

三心二意在任何交流中都会造成伤害,特别是在对方情绪不佳的时候。那位边打电话吊唁边写电子邮件的朋友也是出于好心,本身并无恶意。三心二意是现代生活的通病,但是边说话别做其他事情就很容易把交流对象看做“它”了。



约会的技巧


一次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邻座的人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我弟弟特别没有女人缘。他的第一次婚姻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今年39岁了,还是个书呆子。他专业水平很高,但是一点都不会跟人打交道。

“最近他一直在尝试速配,也就是单身女人们坐在桌旁,男人们依次走过来,和每个女人聊5分钟。5分钟后铃声会响起,如果他们彼此有意的话,就会交换电子邮件地址,准备以后联系。

“但是我弟弟把所有的机会都浪费了。他是这样做的:坐下之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我敢打赌他一个问题都没有问过对方。别人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向他表示同意下次约会。”


阿利森·查尼曾经做过一些“约会测试”。在约会时,她会用计时器记录下对方从见面到第一次问带有“你”的问题所用的时间。在第一次和亚当·爱泼斯坦约会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计时。在这个测试中,他的表现简直称得上完美,一年后,阿利森便嫁给了他。

这个测试考察的其实是人们适应别人的能力,以及想要了解别人内心世界的欲望。心理分析学家用“主体间性”来表示两个人内心世界的这种契合。“我和你”这个短语也有类似的意思,但是它指的是更加热情的情感互通。

“我和你”这个术语是布伯1937年在一本关于人际哲学的著作中提出来的,它所指的是一种特别的、彼此相通的亲密关系,通常存在于夫妻、家庭成员和好朋友之间。从“你”这个词上就可见一斑:布伯用的是德语中关系最亲密的人,比如恋人和朋友彼此称呼的词:Du。

布伯本身既是一位哲学家,也是一位神学家。对他来说,“你”的含义超出了人类本身,比如他认为人类的终极理想便是在人类和上帝之间建立一种完美的“我和你”的关系。在日常人际交往中,从普通的尊敬和礼貌,到热爱和钦佩,再到任何我们表达爱的方式,都属于“我和你”的关系。

情感上冷漠和疏远的“我和它”的关系正好与情感亲密的“我和你”的关系相反。在“我和它”的关系中,我们仅仅把他人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而在“我和你”模式中,维持我们之间的良好关系就是我们的目的。“它”可能是由控制理性和认知的大路神经系统引发的,而“你”则与小路神经系统有关。

“它”和“你”之间的界限有时候是不稳定的。每一个“你”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候变成“它”,每个“它”也都有可能变成“你”。如果我们期望自己成为“你”,而实际上却是“它”的话,那么感觉肯定糟透了,就像那位接到慰问电话的女士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眼中的对方也会由“你”变成“它”。

同理心为建立“我和你”的关系打开了一个通道。我们不仅进行语言上的交流,还有更深层次的心灵交流。就像布伯说的那样,“我和你”的关系“是整体上的关系”,这种关系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感受”,也就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别人已经成为我们同理心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感觉到别人能够了解我们的感受,因此我们感觉找到了知己。

就像一位早期心理分析学家说的那样,病人和医生之间随着情感交流的深入“产生同样节奏的共振”。我们从第二章已经了解到,从生理学上来讲的确如此。人文主义学者卡尔·罗杰斯曾经说过,不仅医生能够感受到病人的感受,病人也能感受到医生对自己的理解,也就是说当病人感觉到自己成为医生眼中的“你”的时候,他们之间才能产生同理心。



“我和你”模式


日本精神病学家土居健郎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非常尴尬的经历。当他去一位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家里拜访时,男主人问他是否饿了,而且还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吃些冰激凌。”

土居当时的确很饿。但是他感到很吃惊,因为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就这么直接地问他是否饿了,在日本人们是不会这么问的。

按照日本的习俗,土居是不会承认自己饿了的,所以他就没有接受冰激凌。

土居回忆说,尽管他谢绝了冰激凌,但是他认为主人一定会坚持给他的。但是没想到,主人说了句“哦,我明白了”,就再也不提冰激凌的事情了。

后来土居说,如果是在日本,主人肯定早就感觉到了他的饥饿,问都不问就会给他食物。


日本文化(或者说整个东亚文化)中的价值观高度重视这种“我和你”模式,即对别人需要和感受的感知以及主动提供帮助的行为。日语中“amae”一词就是指这种对别人的敏感性,在他们的文化中,同理心被视为理所当然的。

在“amae”状态下,我们能够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感受。母亲总是能够本能地感觉到婴儿的需要,土居健郎把母亲和婴儿之间的这种亲密关系看做人际关系高度和谐的原型。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到处充斥着这种关系,呈现出一种亲密无间的氛围。

英语中没有和“amae”相对应的词,但是可以用另外一个词来表示这种高度和谐的关系。人们从生活经验中得出的一个关于“amae”的事实就是,我们最容易适应自己认识或者热爱的人,比如我们的直系亲属、恋人或配偶、老朋友等。

在“amae”状态下,达到和谐的人们似乎会理所当然地产生相同的感觉和思想。这种无声的状态是这样的:如果我产生了某种感觉,你也应该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不需要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感觉到了什么或者需要什么。你应该非常适应我,不用我说一句话,你就应该能感觉到我的需要并采取相应行动。我们之间越亲密,就越“amae”。

这种状态不仅涉及情感,还涉及认知方面。我们之间关系越亲密,我们可能就会越坦白,越专注。我们共同的经历越多,我们就越容易了解对方的感觉,对事情的看法和反应也会越相似。

就像弗洛伊德说的那样,人们之间的任何重要共同之处都会引起“同伴感觉”,比如成功地和自己心仪的对象搭上话,打电话给陌生人向他推销商品,或者在漫长的飞行途中和旁边旅客聊天打发时间的时候,都是如此。在这种表面联系之外,弗洛伊德发现这种紧密联系还可以带来强烈的同感,一种觉得别人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感觉。

布伯的思想已经逐渐成为哲学界的明日黄花,法国哲学家伊曼纽尔·列维纳斯渐渐取代了他的位置。列维纳斯认为,“我和它”的关系是人际关系中最肤浅的,这时人们只是考虑到了对方,而不是适应对方。这种关系停留在表面,而“我和你”的关系则非常深入。列维纳斯指出,“它”是第三人称的“你”,这样的看法本身就大大拉开了人们之间的距离。

哲学家们认为,指导我们思想和行为的潜意识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现实生活。相同文化背景的人、家庭成员或者任何进行思想交流的人们之间都可能会共享这种潜在的知识。就像列维纳斯指出的那样,这种共同的知识是“从两个人的交流中产生的”,这种对世界的主观看法深深影响着我们的人际关系。

在神经学层面上,“开始认识你”意味着我与你的情绪和精神状态达到共鸣。我们的精神状态越相似,我们就越会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共同点也会越来越多。随着我们对他人的认同,我们的思想似乎也在融合,以至于不知不觉中我们会像看待自己一样看待对方。比如,夫妻往往会发现,相对于分歧,他们更容易找出双方的共同点。当然前提是他们婚姻美满,否则,他们的分歧就会比较多。

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精神状态相似性的另外一个表现却是相当自私的,那就是我们往往会把自己的错误思想同样应用到我们亲近的人身上。比如,我们经常会因此极度乐观的思想——“不会受到伤害的幻想”,也就是说,我们往往会认为倒霉的事情不大可能发生在自己或者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因此,人们总是认为自己或者自己亲近的人患上癌症或者发生车祸的概率要比其他人低许多。

当我们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时,和谐的感觉(也就是融合或者共享的感受)会加强。当双方都产生同理心时,他们会达到高度的共鸣。这时,两个人的思想相互融合,他们甚至能够知道对方下面会说什么,研究婚姻关系的专家把这种关系称为“高强度确认”。

“我和你”预示着一种和谐的关系,假以时日,产生这种关系的人们肯定会彼此亲近起来。我们记忆深处保存最多的就是这种深入交流。布伯曾经说过,“一切真实的生活乃是相遇”,他指的就是这种深入的交流。

我们毕竟不是圣人,要求我们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作为“你”来对待未免对自己太苛刻了。布伯认为我们的日常生活不可避免地在两种模式之间切换。他认为,人们具有两种不同的自我,两个“划分清楚的区域”,一个是“它”的世界,另一个是“你”的世界。在亲密交流时,我们处于“你”的世界;而在日常生活琐事中,我们则处于“它”的世界,我们进行这种功利性交流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